“你对这个世间的了解并不多，对于地府中的事情更是一无所知。我原本以为，你信他，会像我一样信他。”
我觉得他不过是在强词夺理，可是心里因着这一句话，还是不免泛起涟漪。
信他？
让我怎么信？
“就算是地府不追杀他，我对他也已经失望透顶了。你不知道……我想要活下去，不是做姝儿或者红忍的影子……更不想被她们替代……”
当我知道我活的这二十二年只是在为他人做嫁衣，你都不知道我有多绝望……
我心里这么想着，紧蹙眉头，有种不想听他啰嗦，想要摔门而去的冲动，但是我忍住了。
“没想到你会爱上他。”孙光明突然叹了一口气，“女人真是麻烦。”
周舟在一旁听了很久，也知道了我们之间争辩的点到底在哪儿，大概已经看到我脸色变了，她自己也不满的说道，“什么叫女人麻烦？你要是知道自己到二十二岁可能会死，你会不会发疯？”
我看到孙光明听完脸色很难看，低下眼，嘴唇有些不对劲的蠕动着，要说什么，可又没有说出来。
“孙光明，你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没想到我会爱上他，是什么意思？”
其实心里最想问的，是梵渊有没有说过这话。
他一开始没有想过红忍和姝儿的结合会产生出一个独立的意识，亦不会有所准备；一开始也没有预料到这个意识会爱上他……
但是，既然我生，为什么要替他人做嫁衣……
他，后悔过吗？
“我真的不甘心……”我不自觉的握紧了双拳。
“你别误会，这只是我自己的感叹而已，看看我，一身轻。上辈子，这辈子，下辈子……我都孑然一身。”孙光明试图把此刻的僵局打破。
“为什么你那么肯定自己孤单一身？说不定哪天会遇到自己爱的人啊。”周舟似乎把他的话给听进去了，狐疑的看着他。
“我？没可能的。”孙光明苦笑了一下，面上有些意味不明。
我的思绪也被他吸引了过去，刚想细问一些什么，孙光明突然站了起来，往屋里那个放棺材的地方走了过去，一边说道，“走吧，你们不是有事情要找我帮忙吗？”
我和周舟匆匆对视了一眼，目光里都有难以信任的感觉，经历了些许事情，我和周舟的默契已经很深了，这一眼，我们都想到了同一件事。
棺材里的尸体，也许是姝儿的。
而孙光明那么替梵渊说话，如果尸体被他带走，事情后果可想而知。
保护住那口棺材，我脑子里蹦出了这个想法，抢先一步冲到了他面前，伸手拦住，厉声道，“你想干嘛？”
他转眼看，周舟也俨然一幅同仇敌忾的模样。
然后嘴角一勾，说出了让我有些大跌眼镜的话，“小槐，你不是怀疑梵渊吗？那我今天帮你一把，我替你毁掉姝儿的尸体，好不好？”
此话一出，我首先的反应当然是迟疑。
刚刚他说的话还历历在耳，他明明说过，让我相信梵渊……
可是梵渊要我死……为什么孙光明却要帮我……
而且，还说是为了让我相信梵渊……
“孙光明，你不是在开玩笑吧？”我说话的时候感觉自己的表情都僵住了。
“呵，”孙光明的嘴边漾开一抹笑容，仿佛讲笑话的不是他，而是我，“我不知道梵渊爱的人是谁，但一定不是姝儿。”
“不可能！”我刹时有些失控，“孙光明，就算是骗我也要挑个好理由吧！我亲眼看见姝儿和梵渊的前世承诺过在一起，而且，天臣也告诉我……”
“天臣？”孙光明打断我的话，眉毛拧成了一团麻花，“天臣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她是神女，而且，她只是让我看到了从前的记忆而已……我亲眼看见，亲耳听见，红忍说的，就是因为她的灵魂能够和姝儿相融合，所以梵渊才心神不宁，因此她联合天臣来试探梵渊，结果梵渊上当了，真的把红忍给杀了……这一切不就是因为姝儿吗？你现在说他不爱姝儿，你骗谁啊！”
“好了，小槐，你先别激动啊。”
喊到最后，我的嗓子都有些哑，声音变形，周舟见我激动，整个人都呆住了。
“总之，你要想救她，我不会答应的！”我拦在他面前，笃定了我的意念。
“我怎么救她？”孙光明也因此有些不乐意，面上的表情并不怎么友好，“只是一具尸体而已，给我不给我有什么区别，况且，如果真的要抢走，你觉得我还会在这里跟你废话吗？”
声音冷冷的，“小槐，我会帮你，实在是不希望你被那帮东南亚人利用。魙的毁灭，势必掀起一场大乱，到了那个时候，就不是儿女情长的事了。”
“勼王的存在只是一个例外，之所以鼎立，是因为横死后仍有真龙之气护身，机缘巧合之下才化身为魙。勼王只是其中很小的一个角色，但是别的魙，不是你能够惹得起的，要谈收服，更是不可能。”
我当然能够听懂，他话中带着些许劝告之意。
而且，说的有理，我无力反驳。
论道行，我远远差于他，而且如果真的要抢走姝儿，刚才他擅自进到这屋里来，就不会傻站在门口等我们了。
说起来，有太多太多的借口和理由……也有太多值得琢磨的地方……
他的目光里满是诚恳，而我记得，他在外人面前做我师父的时候，也从来没有隐藏过什么。
何况白笑笑说过，留下棺材的人说，这棺材必须要在有道士在旁的情况下开启，阿倍溟当时就提起过孙光明，我还当即拿起手机给他打过电话，只是电话那头无人接听。
现在想想，或许是看到了我给他打的电话，他才来的。
如果要怀疑，当时为什么不怀疑呢……
事情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孙光明的到来有着更为深切的意义，在我需要他的时候恰好来到，这真的是巧合吗？
“走，还是不走？”孙光明指着我背后的房门，一字一顿的问道。
他后面伫立良久的周舟连忙上前来打破僵局，挽着我的手走到了一边，“那就麻烦你了，孙先生。”
“钥匙给我。”孙光明向我伸出一只手。
顿时，我先前设想的可能性都湮灭，我差点忘了还有钥匙这一回事，他不抢尸体完全可以是因为没有钥匙啊！
却只听耳畔悄悄说起一句，“放心吧，对尸体确实做不了什么。”
我神使鬼差的掏出了口袋里的那只胀鼓鼓的信封，递交到孙光明手上以后，我脑海里突然一道念头闪过——
刚才跟我说话的那个声音不是周舟，而是一个熟悉的男声，是我在段渐耳家藏身水缸后面的时候听到的声音。
不会错，是梵渊！是梵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