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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代作家评论》主编晓凡约我写篇“作家论作家”稿,我只忖度片刻便认定了朱苏进,于是抽空信笔写上一段,不加分析,只是武断戏说,直到限定的时日和字数满了为止,散散碎碎的,也顾不及是否会有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这问题,等苏进骂我胡说就是了。

    我总认为古今中外作家和作品不外三大类:写帝王将相的,写才子佳人的,写平民百姓的。按这说法划分的话,朱苏进该属第一类,写帝王将相的。他虽然很少直接写帝王将相,但所写人物多有帝王将相之气。直接写到的将们自不必说了,那些士兵和校尉们也被他写得将心十足。袁翰、西丹石、苏子昂……仅仅是个连长班长团长,可他们自命不凡的眼光和心胸,关注的多是将相分内的事。不仅写入,他有数的几篇散文也如此——《天圆地方》是写棋中之王围棋的;《南方的暗示》、《山是站起来的大海》是写景中之王山的(也包括海);《被一个愿望伤害过》是写星中之王太阳的(是传统观念或艺术观念的星之王);《自然之子的痴笑》是欣赏军队作家周涛散文集《稀世之鸟》的。《鸟》中主要作品多是写大西北的雄鹰啊烈马呀神山啊等等英雄豪杰气很足的景物。写得大气潇洒是肯定的,但有些地方文以载道得太直露也是事实。苏进读后赞叹不已,仿佛一位文帅在欣赏另一位文帅,赏后道:“于是我想,与卓越作品匹配的只能是卓越的欣赏。它好像只是为你一个人而作,好像欣赏时世界都停下来了。”校尉、士兵、景观都被他写出帝王将相之心来,这是否与他自己有将相之心有关呢?如若让我写将相,大概将相们也成了平民百姓,可见我属写平民百姓那类。

    还可以把军队作家按出身分成三大类:军人家庭出身的,农民家庭出身的,一般知识分子和平民百姓家庭出身的。朱苏进属第一类。他父母都是军队医官,妻子也是军人的女儿。苏进把这样的家庭出身引为自豪,常在作品的主人公身上尽情流露,我们都去过老山前线,我写战场生活的《秋声》、《雾里一团烟》等与他写战场生活的《欲飞》等一比,足见我不是军人家庭出身也不是个优秀军人了。他的军人意识简直浸入骨髓,力透纸背,入木三分了。足见苏进是位军人家庭出身的优秀军人和优秀的军人作家。

    我还认为可以把作家和作品按写情、写理、写智力娱乐三大类归拢一下:这与前两种划分一样都不怎么科学严密,我不过是想粗略戏说一下罢了,并没想认真定义推理。我觉得苏进属写理见长即文以载道的那一类。他的文字,心理分析透彻深刻,笔笔如刀,刀刀见血,思辨力很强,内容和主题也多有哲理性和思想性,流露的多是强力或思想的力量,而不是以情感人以情见长。《引而不发》、《第三只眼》、《凝眸》、《绝望中诞生》,标题就显思想。《轻轻地说》算是写亲情的,但这在他作品中占极少数,几乎再没第二篇了。苏进笔下的主人公也多是深思的、深刻的。他写景不多,偶尔写到时也带感觉色彩:“东方犹如挨了一鞭子,破了,绽出一抹红光,红得含蓄”。在他眼里,连东方的红光都是武力抽打出来的,似乎离了武力一切都不可能。他作心理分析时的思辨力就更强。他作品里的人间炯火气和人与人之间的亲情,都被伟大的深刻啊思辨啊挤没了。我呢,我深刻不起来,有点见长的地方也只属肤浅的生死悲欢忍辱负重的真情,就是苏进所说“没有胆略时就弄点善良搁那儿”吧?

    若按雅的、俗的和雅俗共赏的三类分一分的话,苏进当然属雅的,顶多也只能沾上雅俗共赏的边儿。若按时下的先锋派、传统派和中庸派划分苏进呢,就难了点。他的文体是传统的,思想却是先锋的。综合看呢,先锋派认为他有点传统,传统派认为他有点先锋,可见他既先锋又传统。苏进究竟该属哪一种,说不清了。那么往下我就随便乱说吧。为了避免乱得一塌糊涂一点头绪没有,别人读了啥也记不住,还是用数字标记一下为好。

    一、苏进是强者。他极力赞美强者的争斗,崇尚阳刚之气,歌颂胆略和勇敢。即使恶者的恶也是一流的恶,英雄的错误也是一流的错误。如果他肯向谁承认自己有缺点的话,那也一定认为是一流的缺点或光荣的缺点。他绝不会奴才似的哭哭啼啼或痛心疾首那样去承认错误去请求宽容。他会理直气壮地说自己错在哪里,好像锗的不是他而是听者。一旦他这样说的时候肯定能改。他笔下那个出征前犯了强奸罪的班长谷默上刑场时也雄赳赳的。他作品的字里行间常常冲动着以求一逞的雄野之心和不得逞的遗憾。他敢做带头羊自认了想做的事不左顾右盼,果敢地悄悄地走过去做,做完之后就引起一阵响动,他似乎满意于这种效果。凡事宁可不做,做就做个漂亮。文章要么不写,写就一鸣惊人。连抽烟都是,抽就抽得潇洒,抽出个大将风度来。他脸整天像雕塑一样深刻着,凝思着,总是缭绕着自己吐出的烟雾。那烟雾极自信。强者都是自信的。我总不自信。可见是个弱者。

    二、苏进喜较量。也许只有较量才能检验出是否强者,他写每篇作品似乎都在参战,尖锐、深刻、冷酷的文字仿佛一刀一枪在刺杀,一经问世总要压倒一批作品。读过之后也如随他认真厮杀了一回,很累,但也累得痛快。痛快的事能不累吗?累得大汗淋漓才最痛快。读他带着较量之心血写出的作品累得痛快却不痛苦。再也许他满意军人这职业才对较量感兴趣的,也兴许他是在通过较量这手段来培养军人素质,首先是心理素质、精神素质。他择友极严,弱者、浅薄者与虚伪者绝不与之交、与之谈,他的交友必是强者。他还敢于树敌,或敢于树更强者为敌。树强敌才能真正较量啊!瞧瞧他喜欢的几样游戏,爱看的是足球,爱玩的是围棋,都是对冲对杀较量素质的玩艺。我见过他观赏足球比赛时亢奋和痴迷的情态。下围棋时那样认真以至认真到废寝忘食耽误正事的程度了。他所欣赏的团长苏子昂也如他一样喜爱棋,找不到对手时竟想去监室找死刑犯去下。看看他那篇写围棋的散文就知道他对围棋已偏爱到偏激的程度。他说围棋“召唤档次高尚的人,谐调的人,与自然精神一致的人。这种人,一般都是有质量的好人。丑恶的人下不好围棋,肯定!”“在棋枰上,你可能有万千化身。你可以当翩翩君子,流水不争先,行云不蔽日,落子飘曳,棋风柔软似柳枝;你还可当帝王,君临天下,威镇八方,置万众于股掌,生死垂于呼吸间……”而我只知道围棋是项高超艺术,自己却不会,也不喜欢,只好自叹不是高质量的人。

    三、苏进是精神贵族。他以高贵为荣,鄙视卑贱,不屑与芸芸众生、与奴颜婢膝者(指精神上的)、与庸人谈半句话,不够层次的平常作品看半页都会闹心,从没听他谈过这类人和这类作品,连所谓大手笔们的作品也常被他说成写的不好哇,太臭。他自己有的作品本来也还看得过眼,问他时也是那口气,这篇不行,臭,××篇不错,你看看吧。他的精神贵族气似乎带有点军人贵族味,这与张承志的精神贵族气不同。张承志精神上的高贵气也很强烈,但那是充满贫民意识平民感情的贵族气,并且这种贵族气主要体现在文体和语言风格上,而朱苏进的贵族气不是文体上的,似乎是在思想感情上。他时常流露出贵族气,我有点惧他的贵族精神或他这个精神贵族。我写过一篇长散文《父亲祭》,发表后,张承志等我看重的朋友说很不错,我却没给苏进寄。有次他在北京开会时听张承志推荐这篇,就在电话中说要看看,我说不过是忆苦材料,不值一看,终没寄。我是怕他看不起,而我自己却是极看重这篇的。我的长篇处女作《绿色青春期》也没给他寄,也是怕他苛刻的眼光刺伤了我的情绪。我虽然内心深处也很傲,有时也自认精神境界不低,但狭隘的贫民意识和弱者之心又常使我有种自卑感,觉得我属卑贱者,不宜拿自己的真情给别人当笑料,也不宜捧出自己的伤口让别人撒盐。我曾觉得和苏进是朋友,也在几次他在场的公开场合这样说过。但后来看他在哪篇文章里有过“那些假朋友伪朋友准朋友”的话,我就想我是不是他认为的伪朋友啊!便不再与他使用这个词,常常自忖:性格中执著这一面我们是相同的,但思想感情不一样,尤其我那常带自卑的精神境况不足以成为他的朋友吧?好几年前曾有小辈评论者论及军队作家时用过“南朱北刘”一词,还有过大学毕业生发表毕业论文论及我俩的异同,我看后有愧,怕辱没了苏进噢。这不是虚伪之词,我真的想我不敢说大话不能做大事,与苏进等出口便是大话动笔则是大文章的同事们主动套朋友确实有点攀附之嫌,何不也学他们那样,到哪儿腰挺直点,说话气壮点,多说些大话(但不能说空话和谎话,他就是如此),甚或不仅不套朋友而是树为对手,也在同他的较量中提高自己的素质岂不更好?

    四、对爱和恨,苏进似乎更称道恨。这样谈也没什么充分理由,只是凭感觉。善和恶究竟哪个更促进社会发展?有说善的有说恶的,我觉得似乎善和恶都是,而我的生活经历使我更称道善些。苏进却让我隐约感到会认为恶更有功劳。他心目中的那些榜样哪个是仁的爱的?在我看来,崇爱者多行善,尚恶者多施恨。他的太强的军人意识,他的对战争的渴望,都让我联想到他对恶的功劳看得重。他在《瞬间——战争文学的智慧美》中说过“……从一根枪管望出去,那金属膛线旋转着奔向太阳,仿佛要拽你一同奔去……你不得不承认:它美得令人晕眩!再看:一颗炽热的子弹钻进人躯体,进去时只有针尖大的孔,出去时却扯走几斤肉,人皮像旧书角那样卷起来,在颤抖……这幅战场生态与心态图,不由人不憎恶战争!但是,那颗罪恶子弹,正是从那根美得令人晕眩的枪管里发射出去的呀!为什么不把两样东西联系起来体味?那么,你无论是憎恶或赞叹岂不都更为深刻了么?两者是母子关系呀……最新版的军事著作也必须体现一条原则: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胜利……我们可不可以对那些所谓的‘恶’,施与些善意的深深的体味呢?而对那些所谓的‘善’(当然也是真实的善),施与些恶意的刀锋呢?”战争是强者也可以说是军人施展才华的舞台。因而,苏进施展的渴望常常使他以战争眼光为纲看一切,连把人世上最具爱心的母亲给儿子买个玩具枪也看成是崇战意识。当然我不是在说这意识错与对,毛泽东思想里还包括以阶级斗争为纲呢,毛泽东同志还认为阶段斗争是社会发展的动力呢。我说这些并不排斥苏进会爱,也许他对他喜爱的事物比谁都爱得壮丽呢,比如《轻轻地说》的爱妻女,《天圆地方》的爱围棋——诚如他自己所说:“爱有一条脐带,就像婴儿有一条脐带。婴儿的脐带连在一只兽腹里,比如猿;爱的脐带连在两只兽腹里,一只叫做恨,一只叫做妒。”但是我说苏进的爱的脐带还是连着兽腹那一端显得粗壮。他的性格及他的作品总的感觉似乎是这样:横眉冷对千夫指这一面挺充分,俯首甘为孺子牛这一面就不怎么鲜明了。

    五、苏进似乎不太喜爱大自然,而只关注人。他的作品里心理活动的描写比比皆是、淋漓尽致却难找到较大的描写自然景物的段落,散碎的描写也不多。我曾有机会四五次和他同一集体游览名山大川,感觉也是他对自然景物不甚热爱。1989年深冬他到东北来,那是他第一次出关。当我们深入到关外最东北边的大兴安岭时,那奇绝豪迈的林海雪原景色,连我这个生于北国长于北国的人都看得目不转睛。他却在列车上和几个人专心致志玩扑克。这使我遗憾。或者他太内向了,不屑在脸上表现出喜爱来?我们一同爬过乐山、武当山、黄山、长城和九寨沟,只在黄山上最壮美的一处景观歇步时见他开心地笑过。我们都是第二次上黄山了。我有篇散文这样描写过第一次登黄山此处时的感觉:……这时才觉得自己真正作为一个人溶入大自然母亲的怀抱,听见的是云的流动声,还有极乐的人们忘情地发出的呼吼,那声音不是从喉咙发出的,是从心眼奔放出的——啊——啊——啊——黄——山——你——好——!许多人都同时这样呼吼起来,纯净的声音在云上边的山壁和空谷间推来撞去,声音那么结实,推不散,撞不碎一声连一声延续好一阵儿。正当人们忘我地享受那超凡脱俗的仙境之美时,忽听一媚俗的女声喊道:“李——处——长——!”这用媚俗之声喊出的官名把大自然美好的气氛破坏了,气得几个人齐声应道:“李——处——长——滚——蛋——!”苏进就是听我说到这儿时笑的。他还是对人敏感啊。写《人世之歌》和《再生草》的法国作家让·齐奥诺是极其崇尚大自然的,他认为在作家眼里大自然与人应同等重要。他说:“以我观之,现时的全部作品,给予平平庸庸的人类的位置太过突出,而世间山河这类奇伟的居民的脉搏跳动,却基本上忽略了,使我们感觉不到”。“我深知,要创作没有人的是不大可能的,既然世间存在着人。问题是,应该给予人以恰当的地位,而不应将之作为宇宙万物的中心。人不应当睥睨一切。须知,一座山不仅是以其高和大而存在的,她也有重量,有气味,有动作,有魅力,有语言,有感情。一条河也是一个人,自有其喜怒哀乐,自有其爱情、力量、灵魂和病痛,并且渴求冒险的经历。溪涧、山泉都是人,也会恋爱,会骗人,会撒谎,会背信弃义;她们袅娜多姿,以水草苔藓为裳。森林会呼吸。田园、荒野、丘陵、海滩、大洋、山谷,常常受雷电轰击的峭拔的山峰、自创世纪以来山风就在其面前撞得粉身碎骨的傲岸的悬崖绝壁,凡此一切,绝非仅仅是可以令我们一饱眼福的景致:他们是聚族而居的活生生的人。”“作家们应该洞悉、热爱、理解或憎恶人类所生活的环境……”我引了齐奥诺这么长一段话,是因为我喜欢他的作品,赞同他的见解,并受过他作品的影响,因而对不大重视大自然的优秀作家也就多少有点遗憾。我以为写城市和军队生活同样应该重视自然环境。起码可以说苏进重视得不够。这不等于说重视得不够就不是优秀作家,齐奥诺就嫌《至诚至善的人们》这“一部值得称赞的”因不重视自然环境的描写而使本来很健壮的巴黎略显瘦小了。

    六、苏进喜欢简洁。他日常生活中就不是爱说闲话废话或没话找话的人,没话可说就不说。废话说了有什么用?有用的话他都尽量简约着说。中共中央委员会他肯定简称中委,人民文学出版社他必定说成人文社。有时一部很长的中篇里所有人名都是两个字的,这只能说明他喜欢简洁。他似乎最看不起喋喋不休说了一天话,全是平庸废话那种人,还看不起下笔千言,动辄三四十万字而又无惊人之笔这种人。稀汤寡水一桶接一桶似的作品他肯定不会去看的,走后门求到他也不会去看。他的简清是出色的,有时也有简洁得发涩的时候。如“西丹石父亲”,他说的是西丹石的父亲,省略了个“的”字,语意也容易歪曲成西丹石是父亲。还有“这本润滑的小书弥漫作者的精神”,弥漫后边省略了个“着”字,读起来也犯琢磨。苏进崇尚大手笔,遣词造句总斟酌着使用超凡的,有点像将校点兵,权威地指令你怎么样怎么样,这样就难免有时显得生硬。川端康成也是苏进称道过的大手笔。可川端康成笔下哪有几个指令性很强的句子。作者和读者不是将军和士兵的关系。川端先生就全是平易近人地娓娓叙说,读来一种宽容大度的亲切,一种超拔自然的大家境界。缺少平易近人气,总是站一高贵角度颐指气使,自尊读者恐怕就不大愿接受,其实人人都是王,都管着点什么。而真正的王们真正能管得着的不过是几个大帅几个朝臣和几个亲姬近妃而已,他们是管不着最下层老百姓的,所以老百姓怕的也不是帝王将相,而是直接管他们的顶头上司。王也好将也好,平头百姓也好,作为生命属性的事都得亲自作。饭谁不亲自吃?觉不自己去睡也不可能,大小便别人也无法代替,性生活不亲自去做恐怕也不大行。这样想来,秦始皇和济公和阿Q和任何一个无名鼠辈都是平等的,就是都得亲自生活。这话似乎说得走板了,其实意思不过是作家也应有个和读者一样都得亲自生活因而都是平等的态度而已。

    七、苏进很喜欢“不用扬鞭自奋蹄”这句话。好马还用扬鞭吗?只有奴才才须主人看管着做事。苏进是骏马,是军队作家这群马中有带头能力的年轻骏马。他不瞎奔乱闯,他不顺风使蹄,他不盲目跟从,也不左右摇摆,自己认准了目标就扬鬃奋蹄奔过去,不管有没有现成的好路。当然他不会纵身往泥潭里跳,跳进泥潭的话会葬身,他懂得绕过泥潭或跃过泥潭而奔向自己的目标。他的目标很高很远。他奔向目标的执著精神很感人。他痛恨说是一个队伍共同奋进实则是投机钻营脚踩两三只船不为这支队伍添彩只会拨弄是非瞎搅混的人。他在奔向目标的途中遇了江河湖海也不会脚踏两只船前进。失败并不能证明失败者就不是英雄。海明威写的那个打大鱼的老头就是个失败的英雄。失败的英雄和成功的庸才不能同日而语。苏进肯定是宁当失败的英雄也不当成功庸才的主儿。他蔑视连初衷也没有的人,自己当然不会轻易改变初衷。

    我看重苏进,尊重苏进,始终关注着苏进。我们同在一个马群里奔跑着,不过他跑得快并且跑过的路上留下的风声大些、蹄印深些、而且还会比我跑更远些吧。但是我会一直听得见他的蹄声看得见他的身影却肯定踏不着他的足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