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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三章、没有退路

    地上散落着剪落的头发,青梅去唤人进来收拾。

    苏向晚身上落了碎发,硌得难受,正准备让人备水来洗漱,就见元思从外头走了进来。

    他离开了一会,回来见到满地头发,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元思忍不住问她:“你疯了?”

    苏向晚歪在榻上,她在想蒋流的事情,没有多余的心思应付元思。

    “我好得很。”她说完,又敏锐地闻到了一丝血腥气,当即抬头问元思:“你做什么去了?”

    元思别了她一眼,“你别管。”

    苏向晚狐疑地端详他半晌,最后收回目光来,她没再问下去,只是感慨:“孩子大了,果真管不住了。”

    元思脸色铁青,他满目戾气:“你是不是活腻了?”

    苏向晚无辜地冲他眨了眨眼。

    元思简直待不下去。

    他看下人进来收拾了头发,又看苏向晚一脸优哉游哉,直接转身走了出去。

    苏向晚看着青梅,同她吐槽道:“你看看他这臭脾气。”

    青梅被苏向晚这种教训孩子的语气逗笑了,她忙道:“姑娘,你别作弄他了,我看他都要气死了。”

    苏向晚连连摇头:“他连这点气都忍不了,以后可怎么行。”

    没有什么权势是能长盛不衰的。

    现今是男主赵昌陵的崛起,正也代表着反派豫王下坡路的开始。

    元思跟着赵容显,以前势头太盛了,现今也是时候要收敛。

    接下来……约莫要有很长一段低谷期要过,蒋流这个事,也算是间接地敲打一下元思。

    青梅收回目光,叹了一口气:“也是见不得姑娘受气罢了。”

    她说着,又记起什么来,连忙又道:“方才我似乎看见元思袖子上有血,他是不是出去杀了人?”

    苏向晚就笑了,“出去这么一会的功夫,他顶多杀个马。”

    青梅眉头皱起来,“杀一匹马,有什么用处?”

    她还以为元思会做些更有用处的事。

    蒋流又不缺一两匹马。

    这样做不但不能震慑恶心对方,反倒是给人家看笑话的机会。

    ——没本事的人才会拿马去出气。

    “当然有用……”苏向晚话说一半,门口就响起了一道声音。

    赵容显把她的话接了下去:“做的事情越是可笑,郝美人便越觉得他气急败坏,以为自己计谋得逞。”

    蒋流断发这件事,正常人想想都觉得她不可能无动于衷。

    苏向晚从榻上坐正,她微愣。

    短暂的错愕过后,她又笑道:“蒋流在豫王府公然地欺辱我,正常人都吞不下这口气,郝美人自己找了蒋流出头,她一定也觉得我会来找你帮我出气。”

    这时候元思跑去杀了蒋流的马,在郝美人看来,这肯定是赵容显派去的。

    断发之辱,最后不过就是杀了一匹马。

    郝美人这会应该很得意。

    青梅听苏向晚和赵容显说话,当即明白过来。

    元思的确警醒。

    他根本都不需要别人开口吩咐,自己就能判断当下能做应该做的事。

    生闷气,逞匹夫之勇,那是懦夫做的事。

    元思从不是懦夫。

    青梅看赵容显过来,比小声地冲苏向晚眨眼道:“王爷到底还是心疼姑娘的。”

    她看起来比苏向晚还高兴。

    接着她又很有眼力见地出声道:“是了,这茶水刚好凉了,奴婢先下去温一温水。”

    苏向晚就看她提着滚烫的茶水,疾步走了出去。

    “……”

    竟不知道能说什么好。

    赵容显走了进来,他定定看了苏向晚好一会,这才出声:“你剪了头发。”

    她的头发剪了大半,换了新的模样。

    苏向晚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总是同样的发髻,看着也腻味,我如今换了新的模样,觉得看着比从前顺眼。”

    赵容显没有说话。

    他站在塌边,只是低头看她,目光奇怪。

    苏向晚就问他:“不好看吗?”

    剪头发这件事,可以说是兴之所至,也可以说心血来潮。

    但苏向晚绝对不是肆意妄为。

    她并不担心赵容显的反应。

    只是因为他太聪明,苏向晚在他面前,无法轻描淡写地掩饰过去。

    赵容显伸手,放在苏向晚的发上,似乎是在丈量着她剪掉的长度,他没有回答,只是问苏向晚:“你想听本王说真话还是假话?”

    苏向晚毫不犹豫地回答道:“我不喜欢听假话。”

    赵容显眸色不自觉地沉了一下,他复开口,神色自然:“发髻和头饰,都是锦上添花之物,本王不觉得你跟原来有什么差别。”

    她头发剪了多少,模样变成如何,都还是她,在赵容显看来,并没有多大分别。

    下人从屋里收拾了许多头发出去,赵容显见到了,他在门外站了好一会才进来。

    头发是能再长出来的。

    苏向晚在意的不是头发的长短,而是实力的悬殊。

    面对蒋流这样的对手,她不想给自己留退路。

    断发只是她逼迫自己的决心。

    没有全力以赴,她就没有赢的机会。

    苏向晚闻言,忍不住扶了扶额头。

    这真话跟想象的不一样啊。

    她抬眼看赵容显,又道:“你还是说假话吧,假话听起来大多好听。”

    “假话?”

    苏向晚点点头,“这会你说什么都行,假的也行,只要你说,我就听。”

    她说着,似乎是在说头发的事情,又似乎不是。

    赵容显好似没听懂,他开了口,说的却是:“本王想杀了蒋流。”

    苏向晚惊讶地抬眸,看了他一眼。

    他若无其事地低头,对上她的视线:“不是要听假话吗?。”

    苏向晚无奈地笑了。

    赵容显的假话,比真话还真。

    她摊摊手,“算了,真话假话都不好听。”

    苏向晚今日才对着蒋流和郝美人演了半天的戏,现今不想对着赵容显也演戏。

    她慢慢对赵容显道:“蒋流不能杀,他还有很大的用处。”

    赵容显语气温和不少:“本王知晓,所以也只是说笑而已。”

    ???

    苏向晚很难笑出来:“一点也不好笑。”

    赵容显语气轻巧:“若不是说笑,本王就真的杀了他。”

    苏向晚伸手,小心翼翼地勾了勾他的手指。

    很好,没有情蛊的排斥反应。

    她松了小一口气,胆子略大一些,直接把赵容显垂在身侧的手都握住了,“我大抵知道,你心里兴许有些不舒服,今日我由着蒋流断我的发,虽然是为了让郝美人以为自己诡计得逞,但后来剪了头发,多少有些勉强自己的成分。”

    赵容显要杀蒋流,并不是因为他拿断发折辱苏向晚。

    他们两个心知肚明,是苏向晚给的机会,她在郝美人面前,由着蒋流演了一场戏。

    而是对于目前的苏向晚来说,这个人太遥不可及,几乎是无法战胜的。

    苏向晚振奋了一下精神,她对赵容显道:“不逼一下自己,我怎么知道自己能不能跨过这个坎呢,而且你不是一点忙都没帮到我,如果不是因着有你在,我大抵不敢这样大胆跟他宣战,若是换了我从前的性子,在发觉他厉害的时候,我一定很识时务地服软,半点不敢跟他为难,你可是我最坚实的后盾。”

    这天底下,没有什么话比哄人的话更好听了。

    赵容显反握着她的手。

    那是很纤细很柔软的手,是娇生惯养的模样,好像一点苦头都吃不得的千金小姐。

    他既心疼又无奈:“你见了蒋流,交过一次手,可大概清楚他的底细了。”

    苏向晚想起今日的事,神色严肃不少。

    “我原先还想着,以郝美人的手段,至少能得到几分信任,蒋流虽不至于到冲冠一怒为红颜的地步,起码对她也会产生点感情,没想到他早就全部看穿了。”

    这就是苏向晚为什么要当着郝美人的面,让蒋流有折辱她的机会。

    郝美人有什么算计。

    她心里头明白,蒋流心里也跟明镜一样。

    当他骑着快马冲她而来,盛气凌人地要为郝美人出头的时候,她在蒋流眼中看到的,是无言的博弈。

    郝美人沾沾自喜,她没有意识到,自己早就成为了苏向晚和蒋流之间相互对抗的一颗棋子。

    “他等着我开始下一步的计划,想知道我送郝美人去他身边的真实意图。”苏向晚不能退步,当时她退步,就是输了,她是被蒋流逼着应战的。

    赵容显看清了苏向晚此下的处境,“现今你被他架到了明处,一举一动都在他关注之中,你若是做什么,就会暴露自己,若是什么都不做,就代表前功尽弃。”

    “我都在郝美人面前夸下海口了,就这么放弃了,岂不是让她笑死了?”

    “你可从来不是会顾忌这些的人。”赵容显开口,似洞悉人心。

    苏向晚笑了笑,“你懂什么,这事关女人的尊严。”

    她言笑晏晏,没有露出半分异色。

    赵容显说的没错,如果有人笑她,以她的性子,大抵是让你笑个够,反正也不会少块肉。

    换做是以前的苏向晚,她不可能硬碰硬。

    前功尽弃对别人来说,可能很不甘心,在她这里算不上什么。

    她从来不缺乏从头谋算的勇气,可这一次不一样,苏向晚没有时间。

    蒋家是唯一最有可能帮她找到解蛊毒方法的渠道。

    “那你可想好同他抗衡的法子了吗?”赵容显问她。

    其实苏向晚原本的计划已经很好了。

    只是对手比她所预估的要厉害,她不能按照原本的设想走下去。

    “原先没有想到,跟你说了一会话之后,就什么都想到了。”苏向晚把头靠过去,抵在赵容显的腰上。

    她原先要说什么,这下又顿住了。

    赵容显身上,有很浅的药味。

    哪怕很淡,衣襟上也有熏香,可苏向晚对味道很敏感,她一下子就闻出来了。

    苏向晚不知道他怎么了。

    ——这段时间他不见人影,是跟这个有关吗?

    她这会担心赵容显不知道从哪里受了不知名的伤。

    苏向晚很自然地问他:“你方才从哪里过来的?我是不是耽误你事了?”

    “我从永川的院子过来,刚好上清堂那边有些事务,必须他出面处理。”赵容显回答得滴水不漏。

    苏向晚就不问了。

    她不会怀疑赵容显,正如赵容显也绝对不会怀疑她。

    正是想着,苏向晚察觉有什么东西从她面前落了下来。

    她伸手接过来,发现是一缕头发。

    赵容显吻了吻她的头发,他说的突然,又莫名其妙:“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本王都会同你在一起。”

    苏向晚眨眨眼,惊得说不出话来。

    赵容显割下了自己的一小段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