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雪疲累不已，竭尽全力让自己更加放松地坐在椅子里，可是他脑袋里好像压着一块石头，教他的意识变得昏沉沉的，牙齿还在隐隐作痛，一直痛到脑子里。对此发生的一切，他感到可以去理解，但又无法完全理解。</p>
他坐着，却无比拘束，面前这个颔首浅笑的姑娘给他的感觉，却像是深不可测的宇宙。</p>
她罕见地没有出言戏弄于他，只是微微歪着脑袋，倚靠在窗台边，静静地看着他，仿佛要将此刻的他牢牢记在心里。</p>
吴雪闭着眼睛，感受着透过窗户的暖阳，他沉浸其中，驱散了某个夜晚沉积在他身上的寒霜，并且那些几乎无法自已的污邪之气，也随之消散。起码在此时此地，他还保有片刻纯净。</p>
“梦姑娘……梦姑娘……”吴雪喃喃自语着，放松地长长叹了口气，“梦姑娘……你究竟在耍什么花样……”</p>
秦如梦忍不住笑了两声，轻轻地叹了口气，双肩随之舒缓了许多。她笑盈盈地望着吴雪，似有深意般地眼睛似光辉般绚烂，良久，她才说道：“我？我可没玩什么花样……”</p>
吴雪轻声道：“这里是哪？”</p>
秦如梦说道：“正如你所说，这里是时穗府……”</p>
吴雪望着远处山腰间的塔楼，周边皆是郁郁葱葱的树木，他只感觉关于时间的理解有些错乱。现在明明已是过了初秋，天气愈来愈冷之时，可眼前的视野里确实春日般明媚，毫无那种暗沉凄冷的意味。</p>
吴雪摇了摇昏沉沉的头，他晃荡着身体，想要站起身，可奈何刚才那一番挣扎已经耗尽了他的气力，现在犹如一具枯木。</p>
秦如梦眉间疑虑不减，可她向来不喜欢提问，而是习惯自己去琢磨。那只蝴蝶，在她周边翩翩起舞，散发着黯然的幽光。香气微醺间，秦如梦忽而眼睛一亮，转而道：“你……你不是从‘当下’过来的？！”</p>
吴雪捂着脑袋，阳光太过耀眼，教他睁不开眼，就连意识也沉浸在温暖的阳光里，快要融化。</p>
“什么……什么‘当下’和‘过去’……你在说什么……”</p>
吴雪几乎快要晕厥过去，秦如梦见了，随即望向窗外，在那耀眼的春光之下，吴雪的身躯仿佛是残雪之魂，快要灰飞烟灭。</p>
秦如梦随即一挥衣袖，一下将窗帘拉上，明晃晃的光线骤然被阻隔在外面的世界，光线透过飘动的纱帘，整间屋子里流光溢彩，尽显玲珑。</p>
“你见不得阳光？”秦如梦问道。</p>
拉上窗帘之后，吴雪紧绷的神经便稍微觉得舒缓了一些。秦如梦走到他身边，倒了一杯水递给他，吴雪接过来一饮而尽，连连喘着粗气，仿佛灵魂得到了滋润的甘露。</p>
待吴雪缓和了一些，便道：“你刚才是的是什么意思？‘当下’？”</p>
秦如梦露出一丝笑意，说道：“你既然来了，我也就不瞒你了。你也应该发觉了，现在并不是你所在的那个时间段……”</p>
吴雪点点头，说道：“我所处的时间里，已经到了秋季，而这里却还是阳光明媚的春天……”</p>
秦如梦端着胳膊，手指轻微地抚摸着鼻子，思忖道：“看来……我确实对你做了什么……”</p>
听了这话，吴雪只感觉诧异，不禁苦笑道：“你做过什么，你不记得了？”</p>
秦如梦嗔怪道：“我怎么记得？事情还没发生，我又不是预言家……”</p>
吴雪错愕道：“还没发生？这是什么意思？”</p>
秦如梦说道：“就是这个意思。”</p>
吴雪怔怔地看着她的眼睛，而秦如梦也毫不相让地回望着他，他们都仿佛想要从对方眼睛里深藏的世界挖掘那么一点秘密，可却收效甚微。</p>
秦如梦暗暗叹了口气，接着便幽幽道：“雪容弟弟，试着回想一下，在春暖花开的时节，你在哪，又在做着什么事？”</p>
于是吴雪顺着她的提点，回想起了过去。在那时候，西北的平原才刚刚解冻，千里冰雪正逐渐消融。他想到了大难不死的乘风快意，想到了边陲之地的浩然之景，也想起了浩浩荡荡的春波玉江。</p>
那时候，吴雪正离开英璃城，和兰儿、石业兰、游天星、张节陵一同搭乘着南下的船，准备前往临江城。</p>
如此一想，吴雪顿时冷汗直冒，惊愕道：“莫非……莫非……？！”</p>
秦如梦脸上浮现一丝媚猾的笑，悠然道：“记起来了吧？那时候的你，可还只不过是个初出茅庐的小虾米……”</p>
吴雪看向她，说道：“你之后便准备去往临江城了？”</p>
秦如梦笑道：“我刚才还没有这个打算，现在有了。”</p>
吴雪咬了咬牙，恨恨道：“你个坏家伙！你早知道我会回来，告知从前的你，我将要动身前往临江城么？！”</p>
秦如梦咯咯娇笑道：“雪容弟弟，你不觉得这一切都太巧了么？巧到像是命中注定一样……”</p>
吴雪精神有些恍惚，他搞不懂现在的自己，究竟处在何种境地之中。见他如此痛苦之色，秦如梦神色间浮现一丝隐忧。</p>
她暗暗叹了口气，随即轻步踱到吴雪身边，拉起了他的左手，说道：“看来未来的我，已经教你得到了那种不该存在的力量了……”</p>
吴雪苦笑道：“未来的你？”</p>
秦如梦没有作答，只是手指在他的手心里轻轻划动着，这般轻轻的厮磨便像是长久以来的祈愿一般。</p>
良久，她才幽幽开口道：“我也不是什么都知道，有些事情，我之所以比你早些知道，完全是因为未来的你将一切都告诉我了啊……”</p>
吴雪只感觉像是被重击了一下，顿时将他给打蒙了。这种惊愕几乎让他难以理解，一时间痛苦、迷茫纠缠着这个少年人，而这一切的苦痛，全部传达到了秦如梦心里。</p>
她神情爱怜地凝望着他，看着近在咫尺的他，心里面却弥漫着难以消解的沉痛。可她却不得再进一步来搅乱未来的走向。</p>
或许他们各自的结局，她早已经看透，于是她准备将一切都独自抗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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