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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问我如何知道……此事简单,只因你刚出生不久,我就曾见过你。”骷髅的神识轻颤了一下,空间随即荡起一圈淡淡涟漪。

    “哦?前辈竟然见过我。这样说,你一定也识得我的父母了?”一念吃惊更甚,眼中露出了几分激动之意。

    未出寺之前,他天真可笑、不谙世事。然而自打随师父去了一趟大荒,他却渐渐懂得了许多……无论是凡夫俗子,还是修士僧侣,都是秉承父母精血而生成。

    他也曾想过,父母双亲为何会选择抛弃自己,流放于凶险的十方血海,随波浮沉。他真的很想见一见他们,亲口问一问……这究竟是为什么?

    “我见过你的父亲,你的母亲……却未曾蒙面。”骷髅摇了摇头,随后再无言语。

    “前辈,请问我的父亲是谁?他现在在哪里?”一念愈发激动,追问道。

    “唉,尘归尘,土归土,他一直都在佛国看着你。”骷髅神识轻叹,话中仿佛大有深意,半晌后又道:“你父亲来自遥远的异界西域,证道于优昙之下,是为西域至尊。”

    “前辈,可否说得详细些?”一念等了良久,却只听见这么几句话,心中不由得焦急起来。

    西域在哪里?至尊又是何意?这些他全都茫然不知。

    “对啊,朋友,你这云山雾罩、隐约其辞的,不要说和尚大哥,就是我听了也很心急啊!”采绿柳眉竖起,点头附和道。

    骷髅骨爪一挥,一点幽芒划过空间,似乎是在周围布置下了一个禁制,这才对一念说道:“此事说来话长。当年你父亲身受重伤,出现在了这座小岛上。当时他奄奄一息,性命只在旦夕之间,却执意要将刚出生的你放入这十方血海中。

    我本想阻止他这样做,但是你父亲以死相求,说只有这样才能保全你的性命。否则,仇人定会找上你,使得他与你母亲的一片心血付诸东流。

    你父亲如此忌惮此人,我迫于无奈,只得随他。又因为担忧你的安危,在将他隐藏在须弥山下后,遂于海上暗中护卫,一直见你漂流至南华寺外,被一僧人救起,这才离开。”

    “原来如此!”采绿一脸恍然,插话道:“朋友,那后来呢,和尚大哥的父亲又如何了?”

    这时她才明白,对方为何会郑重其事的布下禁制,这是还在提防一念父亲口中的那个敌人。

    “呜呼,天不假年……待我返回后,那位道友已经不行了。他口中喊着‘优昙花开,佛子东来’,随后便形神俱散、再入轮回了。”骷髅微微低下了头,眼窟中火焰渐黯,仿佛是回忆起了往事。

    “阿弥陀佛……”一念神情悲戚,郑重宣了一声佛号,随后小声啜泣了起来。

    “唉,天若有情天亦老,月如无恨月长圆。”采绿叹息了一声,轻声劝道:“和尚大哥,你也不必太过伤心,这是你父亲命中的劫数,注定无法逃脱。”

    能够颂出这样一句偈语,可见一念的父亲也并非泛泛之辈。他定然是早已料到今日之期,所以才会有当初的那般举动。

    “多谢前辈,贫僧只是一时情难自禁而已。”一念渐渐平复,合掌对着采绿表示了感谢,接着又道:“我自小便在寺中,师祖、师父和众同门都待我很好,犹如亲人一般。我于父母,其实并无概念。只是长大后,偶尔思来,会有几分失落……阿弥陀佛,诸行无常,诸漏皆苦,诸法无我,寂静涅槃!”

    “小法师果然生具慧根,比你父亲并不逊色。”骷髅感慨地接过了话头,“在你父亲当初羽化登仙之地,鲜血浸红了土地,上面竟然长出了一株灵根……优昙钵罗。”

    “前辈,请问什么是优昙钵罗?”李常在一脸沉思状,好奇地插话道。

    不管是今日的“优昙花开,佛子东来”,还是一念父亲的“证道于优昙之下”,都让他感觉到莫测高深。

    骷髅扭头看了李常在一眼,这才道:“法师的父亲曾言,优昙祥瑞灵异,被誉为天花,就是在佛国仙界,也称得上是极品一流。不过此灵根世所罕见,而且开花至少需要三千年。故此,今日一早,我见灵根忽然开放,心中甚是不解……”

    “前辈,这一定是一念师伯的父亲知道他回来了。”李常在大为震撼,忍不住再次出声。

    果然不愧是灵根,竟然如此神异,看来那所谓的“西域至尊”,也一定是一位超凡入圣的人物。

    似乎是知道李常在心中所想,骷髅继续说道:“法师的父亲,是西域第一至尊,一身神通,并不在我之下。他生前证道于优昙之下,超脱后执念不灭,一点碧血,化作灵根,浩然之气,誓难消磨……”

    “咳、咳,前辈,请恕晚辈无礼,不知你说的至尊究竟是何种境界?”李常在双目一眨不眨,佯咳了两声后,打断道。

    “年轻人,大道飘渺,仙缘难期……至尊,是世间法的尽头。你若想勘破造化、修道有成,今后还须多多养气修心。”骷髅微微抬头,告诫道。

    “多谢前辈教诲,晚辈敢不铭记于心!”李常在神情一凛,旋即弯**来,恭敬施了一礼。

    至尊,竟然已经将神通修炼到了极致,岂不是随时都能够飞升成仙?

    “先莫急着行礼,听我把话说完……一切机缘,皆是造化,成仙,便是逆天而为,稍有不慎,必将万劫不复。即便是至尊,也无法以一己之身,而独步逍遥。我为寻求机缘,跨界而来,却也不免成了现在的这般模样。”骷髅看着自己干枯的骨爪,神识中尽是唏嘘之意。

    “前辈将来、必得大自在。”李常在沉吟片刻,安慰道。

    “呵呵,你这虽然只是奉承之辞,但却是一片好意……我心领了。”骷髅淡淡一笑,回应道。

    一念目不斜视地看着骷髅,出声道:“前辈,机缘天定,各不相同……不知我父亲的骸骨现下葬于何处?贫僧既然有缘至此,理应前去拜祭一番。”

    “不错,是该拜祭拜祭。”采绿神情若有所思,也郑重点头。

    骷髅顿了顿,道:“朋友,你有所不知,那西域道友身化劫灰,并无尸骸留下,须弥山下的灵根,是他留在这世间唯一之物。”

    “既然如此,还请朋友带我们前去观瞻一番。”采绿不假思索道。

    骷髅眼窟中的火焰无声跳动,随后骨爪一挥,带着众人朝着潭水漩涡落去,却独独好像是忘记了乌鸦。

    电光石火间,采绿衣袖轻轻一拂,将乌鸦悄然带起,也一同向着漩涡落下。

    “朋友,你……”

    “咯咯,这厮你是不知道,倘若不带上他,回头定然会被他烦死……在耳边追问不休!”采绿嘴角上翘,微微笑道。

    ……

    “这就是优昙钵罗,果然是独具一格。”深呼了一口气,感受着空气中若有若无的淡淡檀香,采绿由衷赞叹道。

    眼前绽开的优昙花,数十片蓝色的花瓣簇拥着中间柔软的花蕊,气息神圣,尊贵高雅,仿佛带着某种特殊的魔力,教她再也无法移开双目。

    “不生不灭,常住如来……父亲,从未曾离开过。”一念口中喃喃,直视着优昙,仿佛痴了。

    “法师看见了什么?”骷髅慢吞吞走了过来。

    “阿弥陀佛,父亲与我因缘而聚,缘尽则散,他已得大自在,是为超脱。”一念回过神来,双手合十,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

    “你现在,悲伤否?”骷髅弯**来,忽然摘下了一朵优昙。

    “伤在心头,不可名状。”

    “既如此,又因何而笑?”骷髅的视线,似乎一直没有离开过掌间的优昙。

    “花非花,笑非笑;戒定慧,断烦恼;不念于情,不困于心,心无挂碍,诸法空相……”一念眸光明润,那轻缓的声音,仿佛诵经。

    “好个诸法空相!法师,你果真心无挂碍?”骷髅抬起了头,眼窟中火焰散发着一股逼人的气势。

    “阿弥陀佛,你说有,那便有,你说无,那便是无。贫僧入得慈悲门下,又岂可唯成自利,不饶益众生?”一念正色庄严,反问道。

    “此言甚善,般若佛子……西域道友,终归要胜我一筹!”骷髅感叹中透着几分落寞,旋即松开了骨手。

    那爪中优昙凭空悬浮,陡然放射出万道佛光。一缕缕佛法的波动荡漾开来,竟然幻化成了一张模糊的面孔,向着上方徐徐飞去。

    “师伯的父亲?”李常在瞪大了双目,讶然喊道。

    借优昙而行显化,至尊的手段,果然神乎其神。

    “一惊一乍的做什么……真是少见多怪。”乌鸦拍打着翅膀,忽然出声道。

    时间无声流淌,一时三刻已经悄然逝去。

    “贼厮鸟,莫要多嘴!也不知道审时度势。”采绿转目看来,嗔怪道。

    “哎呀,可把大爷我憋坏了!”乌鸦翻了个白眼,忿忿不平地斜视着骷髅,却是也懂得看风转舵,没有再饶舌胡扯。

    “金蝉子,你终于来了!”那面孔在空中变幻不定,渐渐越过山巅云峰。

    在场之人都知道,他这是在对一念讲话。

    “阿弥陀佛,贫僧一念,有礼了。”一念头颅仰起,眸中异光闪烁。

    “一念,一念!好,好,好……我走了。”那面孔越飞越快,样貌愈发的模糊起来。

    “且慢,贫僧想问一问母亲的消息。”一念高声长喝,踏空急追而起。

    “西域,西域……”

    面孔恍如未闻,在云间一点点淡去,转眼消散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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