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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节 谯国篇:新娘魅影(一)

    谯国铚县有嵇山,这是嵇康出生的地方,嵇康的父亲辞世很早,他是在苞水边、嵇山下,跟随祖辈成长,生前担任过六百石的中散大夫,只是个闲职,  而他的兄长嵇喜官途亨通,出任徐扬二州刺史,平定建业之乱,一个被司马昭所杀,一个效力于司马氏政权,兄弟二人的命运截然不同。

    嵇喜之子嵇蕃曾任太子舍人、给事黄门侍郎、襄城太守,  因其母病逝,便辞官回乡守孝。

    裴頠和嵇蕃都曾在东宫任属官,有些交情,裴頠一行人来到谯国后,嵇蕃就盛情款待他们,还想留他们在家中小住,因王戎在这里置有别业,裴頠夫妇就婉拒了嵇蕃的好意。

    铚县城东有户人家正在办丧事,摆了三天流水席,从早吃到晚,吹鼓手们也是从早吹到晚,很是热闹。

    “主家姓孙,来自东平孙氏,和嵇家世代交好,嵇中散的母亲就是出自东平孙氏,主家的结发妻子秦氏去世两年后,便娶了续弦毕氏,也许是他命里克妻,续弦刚过门没多久就染上了怪病卧榻不起,即使家中访遍名医,  却依然对此束手无策,最终还是撒手而去。”

    “她得的只怕是心病,前妻阴魂不散,和继子关系也不好,怎么可能活得久?”

    “那个秦氏是谯县人,听说在当年秦氏的葬礼上,她娘家兄弟还跑来大闹了一场,弄得孙家很没脸,还是毕家人看得开,哭一哭也就回去了。”

    两名少年在街上闲逛,经过这里,就让小厮过去棚子那边询问吃席的人,他们对毕氏的死因说法不一。

    孙家的管事刚从府里走出来,有个身穿蔚蓝绸袍的年轻男子就疾步走过去,说道“让孙旻出来,我有话问他。”

    管事看见是他,就阴沉着脸道“我家小郎君身体不适,概不见客。”

    年轻男子听后冷笑起来“他亲娘死的时候,他照样饮酒作乐,刚过门不到一年的继母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  他是不是做贼心虚,不敢出来见人哪?”

    管事微怒道“廉家小郎君不敢招惹嵇家人,只会跑来找我家小郎君的麻烦,铚县令就是这么管教自己儿子的吗?”

    廉洽(字世休)是铚县令廉笃之子,前些天他和嵇蕃的儿子嵇荡在街边发生了一点争执,孙旻在旁火上浇油,当众揭廉洽的短,说他母亲管氏祖上是出了名的海贼,遇上他父亲之后,就洗尽铅华,嫁到廉家还带来千余部曲和巨额财富,廉笃大器晚成才出任这个铚县令,有个海贼出身的母亲,想必他这个做儿子的手也不会太干净。

    廉洽最恨别人说他母亲是海贼之后,因为他的母亲从未当过什么海贼,清清白白做人,却时常遭到某些恶人的污蔑。

    廉洽母亲名叫管韧,确是管承之后,但是管韧一直住在东莱,并没有去海岛生活。

    管承是东汉末年黄巾余党,还是北海淳于一带的海贼头领,昔年曹操亲帅张郃、乐进、李典等人将管承赶出长广陆地,管承只能退守海岛,其后代仍旧以家族海贼岛为地方豪强,这些贼豪处于地方豪强下层,无法在陆地跻身,只能以近海岛屿为地盘。

    当初管承带着剩余部曲逃入海岛,他的妻眷却被曹操俘获,管承之妻王氏不愿受辱,带着襁褓中的儿子就要投海自尽,曹操念王氏贞烈,就放过了她们母子,又把管承在长广县的部分田地还给她们,用来度日。

    在廉洽心中,外公一家祖上算是袁谭部将管统那一支,根本不是什么海贼,与海岛那边更无联系。

    孙旻最看不惯廉洽那种自命不凡的样子,又不是什么高门权贵子弟,仗着有点才华,就不知道天高地厚,嵇蕃还总在他面前称赞廉洽,心里很是不平,当众折辱他,就是想让他暴露出海贼凶恶的本性。

    偏巧一队捕头巡街路过这里,廉洽身边的朋友就说孙旻醉而犯夜,为巡夜捕头所系,不思悔改,今日又当街羞辱县令,屡次寻衅滋事,必须严惩,不想孙旻突然犯了胃病,疼痛难忍,小厮搀扶着他慌忙去寻大夫,那些捕头也不好阻拦。

    城中有传言毕氏死的甚是蹊跷,孙家却不报官,自是孙庚父子心里有鬼,廉洽今日过来吊唁,就是想探探他们的虚实。

    青衣少年背着环首刀,手腕间的铃铛随着摆动响起,“当年左太妃就来孙家见过秦夫人,任承应该早就知道秦夫人不在人世了,现在告诉我们这件事,还有什么意义?”

    白袍少年望着来来往往的人,沉声道“秦氏不在了,可她的丈夫和儿子还在,孙家还在,而且孙家又死了人,可以查的地方和人有很多。”

    青衣少年摊手道“孙家又没有报案,铚县令大概也是不会过问的。”

    白袍少年笑了一下,就走到廉洽的身边,略施礼道“在下姓秦,是跟着叔叔一起从谯县过来吊唁的。”

    廉洽看他年纪尚小,便轻笑道“看来秦家人还是很关心孙家的事,东平毕家就这么轻易的相信了孙家的说辞,不知道毕家收了孙家多少好处。”

    少年靠近他,附耳低言道“其实叔叔对秦夫人的死因一直有所怀疑,只是碍于面子和两家的关系,没有报官,可我们秦家也绝不会放弃追查她的真正死因。”

    廉洽打量了他一下,眼前的少年郎倒是很有勇气。

    少年微笑道“你可以叫我雨弟,我和叔叔打算在铚县住上一段时间,以后还有许多事需要向廉兄请教。”

    今日王祷带上武辽、桓潜和嵇荡等友人一起去爬山了,陆玩和梁辩则来到铚县县衙,查阅案卷。

    廉笃在本县任县令已有两年有余,政绩显著,祛除衙门痹症,合理解决土地纠纷,修复城池、改造街道,均衡田赋税,鼓励百姓开垦荒田,处理前几任积压下来的陈年旧案,大都是涉及富商权贵介入而未作处理,他上任后秉公执法,前一阵子孙旻因犯了宵禁被拘捕到县衙,廉笃下令打他二十板子以示惩戒。

    “廉县令清廉自守,办事谨慎,多行善政,赢得百姓拥戴,日后被调入洛阳任职,恐怕百姓会舍不得你离开的。”

    “陆家小郎君谬赞,诚实为人,清白做官,善始善终,这是母亲生前对我的教诲,我时刻谨记。”

    陆玩不再翻看案卷,转而询问廉笃老家青州东莱的一些情况,陆玩来县衙,意不在考察他的政绩,而是为了继续调查青州那边的事。

    陆玩兄长陆晔在信上说高密王司马略先前对那些海贼进行招安,但管氏一族降而复叛,又逃回海上,这其中必有什么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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