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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年初三。

    陆家四口人,收拾了一堆堆的礼物,开着辆长安小面,回了距离县城三十里开外的乡下老家龙岩镇。

    依了亲爹老子的主意,没开大奔和夏利小轿。

    一来,回乡下不想太过于张扬,开什么豪车去炫耀。

    二来,带着的礼物太过丰盛,小轿车装载不下那么多东西。

    再一个原因,无非就是回乡下的路,真心不怎么好走。

    眼下可还没上辈子新世纪之后,全国乡镇村村通水泥路的交通水平,真开着小轿车回去,指不定就被陷在哪处的村道泥坑里出不来。

    重生归来,转眼也有将近一年。

    年前暑假时,陆卫东带着妹妹,回过一次回乡下老家。

    那次他跟妹妹在乡下小住了半个月。

    如今这是重生之后,他们全家人,首次组团回乡下。

    一路之上,父母情绪都很高昂。

    怎么说呢。

    算是多少有那么点儿,衣锦终还乡的感觉。

    却也是,往年自家小日子虽说也还算不错,但几时敢现在这么高调过,家里有点钱也得藏着掖着的装穷,太憋屈了。

    今年这算是,彻底可以舒畅心情,感觉就是大不同啊!

    年初三,道路上来往走亲戚的路人很多,出行方式五花八门,不过主流仍然还是自行车大军。

    车子下了国道,刚拐入龙岩镇境内主乡道没多久。

    迎面看到一个青壮男人,骑自行车载了一家四口,大点的孩童团身坐在大梁上,老婆抱着襁褓中的婴孩侧身坐在车后座。

    自行车头两侧,还吊挂着好些烟酒点心之类拜年礼物。

    青壮男人咧着嘴,很开心地样子,车子一路蹬得飞快。

    “咦,老陆,刚过去那个是栓爷家大孙子吧?以前还是个小毛孩子,如今都结婚生子生俩孩子啦,啧啧啧……”

    “可不,一晃十好几年,你还能记起栓爷呢!还能记得,当年就是栓爷赶着大牲口,驾着生产队的大胶轮车,冒着风雪,把你这漂亮新娘子迎回咱家。”

    “栓爷身体还好吧?”

    “前年冬天都没了!”

    “啊,咋没听你说起过,栓爷没多大年龄吧?能有六十来岁?”

    “什么呀,人家老头儿活到七十八,没病没灾,夜里睡下,就再没醒过来,很安祥就那么去了。寿算到了。嗨,这大过年的,咱们聊这些干嘛……”

    两口子回忆起了当年旧事,聊得好不投入。

    乡道上,偶然有那么几辆摩托会快速驶过,另外还有各种的农用四轮车、三轮车,车厢内都挤满了人和拜年的礼物。

    陆援朝开着长安小面,低速杂混在车流中,算不得多么扎眼,但好歹可也是四个轮的铁包肉。

    最起码,坐在车内不用担心冷风直灌脖子的滋味儿。

    妹妹化身好奇宝宝,对着车窗外景色,时不时来一两句无忌童言,惹来一家人阵阵欢笑。

    陆卫东此刻也相当悠闲自得。

    很享受,一家人出行的温馨闲适。

    前世,父亲入狱之后,母亲带着他和妹妹,整天六神无主的过活。

    那时的他,心中充满了对社会的负面情绪认知,如同游魂野鬼一样混日子,到了93年年底,更是不顾母亲的强烈反对,自己辍学跑去了魔都闯江湖。

    从此之后,便少有时间和机会再回到乡下。

    也就父亲出狱的那一年,全家人在过年时,才一起回了趟乡下。

    彼时,爷爷奶奶已经老迈到无法再下地劳作。

    再后来,整天又是为活着奔波劳碌,等再次的回乡下时,却已经是奔赴二位老人的葬礼。

    如今,这一世,尽管已经是,第二次踏上回乡下爷奶家的路,他心中仍是颇多忐忑。

    尤其听了父母无意间提及栓爷的去世。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莫名一阵,有点愧对至亲的酸楚情绪,开始在胸膛内积郁。

    暑假那次回乡下时,他极力想鼓动爷奶进县城生活来着。

    可惜没能做通二老的思想工作。

    老人恋乡土,乡下生活条件再苦再累,那也已经成了融入他们生活日常中的一种习惯。

    无论前世今生。

    除去父母和妹妹之外,这世上最令他牵挂不过的,无疑就是乡下的爷爷和奶奶。

    很小的时候,父母工作忙,每年暑假,他都会被送回乡下爷奶身边。

    童年记忆里,下河野泳,摸鱼捞虾、捉泥鳅、捉黄鳝,赚零花钱,那段最无忧无虑的时光,基本上可都是在乡下老家度过。

    “儿子,快看那边,镇上最漂亮的那幢五层楼,那就是你爸我捐建的第一座希望小学!”

    “爸,那么显眼的教学楼,不用您说我也早看到啦!”

    “嘿嘿,儿子,有件事你肯定还不知道。”

    “啊,什么事情?咦,爸你快看,校门口站着的那老汉,那不就是我爷吗?这大过年的,我爷咋会在学校待着……”

    “哈,就喜欢看你犯傻的样子!”陆援朝打一把方向盘,车子偏离乡道,转而直奔了校门方向驶去。

    陆卫东有点懵圈。

    不过很快地,更让他懵圈地一幕,奶奶的身影,居然也从学校门卫室走了出来,出来就冲他们在使劲招手。

    再跟着,乖乖,冷不丁又看到,大伯家两口子,三叔家两口子,小叔家两口子,还有大姑、小姑,这些乡下老亲戚们,居然都从学校门卫室的门房口相继走了出来。

    好家伙。

    陆家乡下的一大堆亲戚,全扎堆聚集在了学校大门前。

    “爸,妈,你们这是,真有大事瞒着我啊!”

    “你这孩子,什么瞒不瞒的,龙岩镇希望小学落成典礼时,你爸让你来你不肯来,你不知道你爸捐建这第一座希望小学时,就以权谋私了一把,跟当地镇府唯一提出的一个条件,就是安排你爷你奶在学校当校工,当然,工资实际上还是由你爸来发,走校方的账而矣。你爷奶现在,这份校工工作,啧啧啧,真干得别提是有多么的积极,家都直接搬学校来啦,就你臭小子不关心这事,才会被蒙在鼓里……”

    母亲的絮叨声中,车子已经开进了校门停下。

    听到是这么回事,陆卫东不由一阵哂笑,老妈你也真会形容,这能算我爸的哪门子以权谋私呀!

    还是亲爹老子门道多。

    给爷奶安排在学校当校工,这主意真还挺不错。

    让老人家晚年时候也有点正经事情做,又不至于一把年纪了,却仍然困守在乡下田地里劳作。

    这主意可要比他直接劝说二老来县城享清福高明多了。

    却也是,辛劳一辈子,真要彻底闲下来,老人家过不几年,人也很快就垮了。

    下得车来,一大家子亲戚涌上来,陆卫东挨个儿叫着人,小丫头在旁列开架势拱手作揖着,又要拿在县城家中时那一套拜年词出来作怪,只是这次不等她开口,被母亲给揪过一边去了。

    母亲跟着就叮咛她,回来乡下,不兴在县城时那么疯,开口跟大人讨红包可不成。

    正这时,一阵小孩子们的吆喝传来。

    同辈的孩子们方才都在操场上玩耍,看到车子进了校门,都疯跑了回来。

    有了亲戚家这堆孩子们的出没,这年味儿一下子就浓郁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