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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盘桓的老树根

    这棵树的奇形怪状我们已经有所了解了,在负三层里,它又让我们刷新了一遍想象力:我们所处的平台是由无数的分叉枝条共筑而成的,在这里,似乎用光了这棵树所有的分支,继续朝下的树干上,已经再也找不到任何一根枝芽了,高小雅和赖皮是系着攀岩绳滑下去的。

    几个男人吃了点东西,起身准备绳索和下降器去了。我倒了一小瓶盖水,送到怪人面前,小心翼翼的给他灌了点儿。

    他抿了抿嘴唇已经醒了,但是手脚都没有什么力气,一向明亮的眼睛也无精打采的半闭着,张着嘴巴却没说出话来。

    我觉得现在的他急需一根能量棒,可是从北京出发的时候他不在队里,我们的行囊都是锦夜提供的,连半根能量棒都找不到。

    “道哥,你赶紧恢复过来吧,林医生手里有好吃的,他还在前头的某个地方等着咱们呢!”我像哄孩子一样摸摸他浓密的头发,小声安慰道,“这儿暂时没有什么危险,但是大家都需要你,快打起精神啊……”

    他的胸口起伏了几下,像是在做深呼吸。在我的印象中,朝闻道就是个没心没肺的超级大吃货,永远都是精力充沛的模样活跃在我们遇到危险的时刻。他的身手那么矫健、反应速度那么快,在我心里他是永远不可能死的。

    现在,他的状况让我心疼的要命,也猛然明白过来:队里的人再可靠,也都是有血有肉的凡人,我不能自私的夸大他们的本事,而把自己放在一个弱势的位置躲着。

    我有能力把怪人救回来,那么我也有能力保护他!

    我不再愣神,站起来帮着冬爷重新分发装备,好在我们准备的比较细致,从冰洞口跳下来时,重要的物件全用防水袋封了起来,全部清点一遍倒也没什么损失。

    耗子哥头痛,变得有些沉默,自己蹲在一边儿检查绳结的牢固程度。我知道让他头痛的东西还在后面等着呢,一切就按冬爷说的,该面对迟早要面对,这趟阴差阳错的让他跟来北极,说不定就是所谓的“宿命”。

    他是开路先锋,丢下几只荧光棒给下头的高小雅发出信号,便先带着一些行囊沿着树杈平台的边缘滑下去了;小王爷和频频咳嗽的二毛子随后跟上。

    伺候好扛着怪人的冬爷离开我们的视线,我和冰雪王子才作为殿后捆上了下降器。

    冰雪王子话不多,实际上,他就算想话多我们也听不懂,唯一能和他说上两句话的二毛子也不爱搭理他,所以这个孤独的老外要么是对我嘣出几个一年级单词,要么只好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发呆了。

    他和我并排下降,在这个途中他也在发呆。负三层里剩下的三分之二只是我们的可见区域,再朝下还有完全处在黑暗中的地盘,我们根本就是望不到底的。我百般聊赖的控制着下降器,看着冰雪王子的样子,忍不住也四下张望了一会儿,希望能获得什么信息。

    这里和上面的空间相比,不仅更大,而且更黑。

    冰墙外天空般的蔚蓝转变成了浓郁的蓝黑墨水的颜色,显得很厚重、很让人摸不透。如果没有冰山的防护,这儿就是所谓的深海世界了吧!

    深海中还隐藏着我们看不到的某些暗流,越往下颜色越重,黑色的水纹一层一层向上翻涌,深蓝色也毫不客气的反击回去,两种色彩在我们周围的高度之中相互纠结、撕缠,最终融合在一起,像沉淀似的把浓重的向下压,蔚蓝的向上浮。

    我们终于降落到了可以落脚的位置,四周的空间像是浸泡在了化不开的老墨汁之中,我们必须依靠人手一只的荧光棒才能分辨出彼此的位置。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八个不同的光源,加上从我身边奔向了怪人的毛茸茸的赖皮,我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至少人都活着,人都齐了!

    我解下腰上的绳扣,走向不断靠近的光点跟他们会合,我感觉脚下根本就不是上两层那样的平地了,而是坑坑洼洼、错综复杂的一整片沟壑!

    冬爷点了一遍名字,我很欣慰的听到了怪人有些走音的应答,一转身,我看到他发光的眼睛了,大混蛋的身体恢复的挺快啊!

    “小雅,你有什么发现没?”小王爷打开了他带来的冷光探照灯,我们这才从黑暗中被解放出来。

    “还要继续向下走。”她的声音有些疲惫,她接过探照灯来指了指我们脚下的沟壑说道,“这些是树根,但不是树的底层,顺着它们还要往下才能到达真正的树根。”

    她的一番话说的我晕头转向的,既然是树根当然要生长在大树的末端啊,怎么就不是底层呢?

    我借着光亮仔细观察了一下附近的地形,才发现我们正站在一条“盘树公路”上!

    黝黑光滑的大树干就像是一座粗柱子,我们脚下的那些沟沟壑壑特别粗糙,看起来的确像是某种树根,它们很长很凌乱的缠绕在一起,形状就像是把树根编成了大姑娘的麻花辫子!

    这条辫子一圈一圈盘绕着光秃秃的树干,延绵向下,尽头是一片深渊般的黑暗,似乎通向了永远无法挣脱的地狱。

    我奇怪的觉得,这树由一部自动感应的电梯,演变成了需要人工行走的旋转楼梯。

    “下面还有多深啊……”二毛子有些怕了,她顺势靠上了小王爷的肩膀,“真的还要走下去?”

    我的鞋底也像踩了万能胶似的,一步也不敢迈出去。

    “我找了半天,实在是没有其他的什么线索,唯一的出路就是走下去,到了最下面,应该就是真正的树根。”高小雅拿出了一张牛皮纸,上面是她画出来的示意图,“我查看了这些长树根的走向,每一条都是独立的,上面细下面粗,它们既然是倒着生长过来的,那源头肯定在下方,大树的底部不远了……”

    冬煌抽了一根烟,大手一挥,带头扛起了包裹:“那就向着树根出发,别愣着,我倒要看看,这里藏着什么!”

    我们一行人只好乖乖的沿着树根奇怪的指引,一步步走向万劫不复的下方。

    怪人刚活过来,步伐稍微慢了一些,我也拖拉到了队尾陪着他,我虽然不怕死,可看着深不见底的那个黑洞,我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我们会不知不觉的走进另一个世界,走进地狱之中吗?

    这种来自深海的不安感让队里的气氛非常非常的压抑,一向聒噪的耗子正沉浸在过去的记忆碎片之中,二毛子呛进了不少水,也不再和小王爷表演双口相声了。

    黑暗和沉默会使人们恐惧的心越陷越深。

    我望向黑压压的外墙,呼吸又艰难起来。

    万一这冰墙破裂了,大家会死的很惨吧……我们的尸体是会永远的浸泡在冰水中,还是会被海底的生物吃下去呢?

    “谁都行……随便说点儿什么吧!”小王爷首先打破了沉默,“本王怎么觉得,咱们一个个默不作声的闷头走着,跟去冥间报道的鬼魂似的……”

    我张了张嘴,想附和两句,却被凝重的环境压制的发不出声音来。冬煌也想缓和一下气氛,可傻呵呵的干笑了两声之后,也无语了。

    大家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像这样沉重的氛围就适合大义炳然的赴死似的。如果林哲宇真的走到了树根的尽头,我可真是要膜拜他了,孤身一个人,走进了死渊一般的孤海,需要多大的勇气啊……

    “要不,咱们趁机商量一下,后面那位小哥娶媳妇的事儿?”小王爷绞尽脑汁的想了半天,才憋出了这个话题,“说点喜庆的事情,冲冲咱们身上阴森森的气息吧……”

    我本来心情就够差的了,他又哪壶不开提哪壶,我真是一步都不想往前走了……

    但好歹有人声传进耳朵里,你还能提醒自己没有变成一具僵尸。

    “行啊,前面路好像还很长,大家都说两句吧……耗子,耗子?”冬爷紧走几步,拉了拉神游中的耗子哥,把他引回了我们的身边,“别胡思乱想了,你先说说,道哥那事儿怎么办?”

    “办什么……”耗子双眼空洞的愣了一会儿,才终于恢复了那股痞子劲儿,“嗨,有什么好讨论的,等离开这个鬼地方就喝酒吃肉,把咱道哥往洞房一送就得了呗!”

    “就那女的,你也愿意?”我气不过,使劲拍了怪人一掌。

    “我还没想好……”

    “想毛啊想,那不正好是你喜欢的类型嘛!”耗子很邪恶的用胳膊肘戳了他一下。

    我心里一咯噔,转过头问他:“你喜欢的是什么样的?”

    “奶大腚大的!”

    怪人表情非常认真的说道。

    噗……

    我觉得我一口老血都要喷出来了……“奶大腚大”?这么粗俗的话也能当做择偶标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