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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无月之夜

    “‘水鬼’?有人见过吗?”小王爷兴趣还挺浓,他的脑袋在灯光下散发出了一圈柔和的光晕效果来。

    “有啊,不过见过的活人没几个,大多数人见到水鬼以后就死了。”

    大妈犹豫了再三,还是把冬爷那一沓人民币揣进了兜里,“陆地上有没有‘山鬼’我不知道,但是在海里,是一定有‘水鬼’的。”

    她抬手指了指天空,昨天的那场台风似乎把所有的坏天气都吹跑了,此刻漫天都是闪烁的星辰,不过奇怪的是,在这么辽阔的天空中,我把脑袋转了360度也没看见月亮在哪里。

    漆黑的海洋上只有我们这艘船上的一丝光亮,除了发动机马达声以外,就只有我们的声音配合着海浪的起伏拍击声了。夜里的海上有点冷,我的鸡皮疙瘩都立了起来,这可真是个适合讲讲当地怪谈的大好气氛啊……

    开船大妈再三确认我们的冬队长无论发生什么都不愿意返程,只得放弃了抵抗,摆正船身向着黑暗中的永乐群岛前进,然后不失时机的在这样一个让人发毛的氛围下,告诉了我们“水鬼夜宴”的故事:

    就像海边的老人常说的,海洋是生命之源,海洋里当然也是包含一切的。

    这个“一切”里,也包括着各种稀奇古怪的、陆上人不可能会相信的生物。

    这个地球上百分之七十的海洋中,潜藏着数不尽的我们未曾得知的秘密,毕竟人类开发海洋的历史和海洋本身比起来,实在太过短暂。

    世界那么大,我们是渺小的。

    开船大妈所说的“水鬼”,是一种没人知道学名的,乍一看像是个人,但却能在水中灵活的行动,而且异常凶猛的嗜血生物。

    这种生物非常非常罕见,见过它的人基本都没有逃脱的,历年来余下的幸存者也不超过十个,从他们心惊胆战的描述中,这种“水鬼”被越传越恐怖,越传越离奇。海边的人虽然知道海里存在着这种生物,但拿不出什么照片之类的证据,也始终没有哪个活下来的科学家可以给它一个正名。

    从民间的传言看来,这个生物很凶残,呈现人形,可也不知道为什么,水鬼似乎不能见光。即使是柔和的月光也不乐意,所以开船大妈才这么害怕在今夜赶路。

    因为此时此刻风平浪静,放眼望去整片海洋中只有我们的船是清晰可见的,天上繁星点点,但月亮就是没有露面,这样的场景看起来非常符合水鬼现身的时机啊!

    我们是肯定不会相信“鬼”这种虚幻的东西的存在的,水鬼肯定是某种人类不了解的海洋动物而已。

    我消化了半天这个故事,呈现人形,生活在海中,又极少露面……我脑海里第一个想到的形象,就是南海的人鱼!

    但是大妈摇摇头,立马就否认了我的观点:“人鱼的传说我们这儿更多,但它们绝对不是同一种生物,因为我奶奶以前跟我说,她们村儿有人见到过水鬼爬上渔船,也就是说它们应该是有手有脚,更加接近于陆上的人类的!”

    有脚,会爬船。

    这个描述直接抹杀了人鱼的说法,人鱼的下半身可是一条长长的鱼尾啊,总不会像安徒生童话中的人鱼公主一样,它们还会喝下能长出人腿来的药剂吧!

    水鬼的脾气是非常凶恶的,它们会杀人饮血,这让我觉得浑身都不自在。我们大家可都是第一趟出航无月之夜的南海,应该没有那么不幸的遇到水鬼夜宴吧……

    大家听完了水鬼的故事,勇气都没有之前那么足了,这次任性的夜航存在生命危险的话,就算是冬爷心底也多多少少都有些打怵的吧……

    我们都累了,也不再叽叽喳喳的说话,就任由阴森森的气氛弥漫着这艘孤独的船只,硬着头皮继续路途。毕竟到了这个时候,即使想再回头也难了,返程和前行距离相等,往哪个方向走都无法保证绝对的平安了。我安慰着自己紧张的心跳,反正无论怎样航海都是危险的,泰坦尼克号都能沉没呢,一切都要看命……

    随着夜的加深,天上的繁星逐渐汇聚成了一条长长的银河,银河的形态又整个儿的倒影在水里。广阔的天空和海洋原先全部黑压压粘连在一起,现在像被这条星河竖着划开了分界,混沌中浮现出了一条圆环,而我们的船只正在跨越这个边界,从圆环的中心穿越过去。

    群星这动人心魄的美丽让我们一时间忘记了害怕,大家都呆呆的仰着头,感觉自己已经被绘入画中,出离天外了。

    “等一下大姐,我想问问,你既然很熟悉邱老大,那你听说过一个叫‘冬星彩’的人吗?”

    冬爷突然开口打破了沉默,我飞到九霄云外的魂魄这才被拉了回来。

    开船的大姐都快睡着了,突然被惊醒,揉着眼睛想了想,茫然的摇摇头。

    “哎呀,可是这幅景象,我曾经见到过一次……”

    冬爷额前的那缕银发被船上灯光映照的染上了橘黄,犹豫了一下说道:“都是自己人,我也不再避讳什么家事私事了……冬冬的老妈是我的亲姑姑大家都知道了吧,她的名字叫【冬星彩】。”

    我点点头,关于这个人的事情,他之前已经透露过一次了。她的名字还和【林岳】,以及【建国】写在了一起,她的身上谜团我们还丝毫没有头绪呢!

    “我姑姑现在是老年痴呆在家休养,她什么也说不出来,但是还可以画画。”冬爷比划了一下笼罩在我们周身的这条天地大圆环,“我在家见过她画的一幅画,她用黑色的马克笔把整张纸乱七八糟的都涂黑了,然后用缝衣针在上面戳了一枚满是窟窿的环形,整天举在太阳底下看,我们当时都以为那是一个病患者的自娱自乐呢!”

    冬爷借了小王爷的一张演草纸,用笔尖轻轻捅了几个小洞,迎着船头灯举了起来——

    橘黄色的光线穿透那些小孔洞照射过来,一片斑驳的光点。

    冬星彩是在自己家里模拟这今夜出现在南海的这幅星象图吗?

    她也来过这儿!她也和我们一样,在一个无月之夜里,乘坐着一艘孤独的船只夜行过这同一片海域!

    那么在当时,同一艘船只中的伙伴都有谁?难道就是林枫笔记上的【林岳】和【建国】吗?

    如果【林岳】就是邱善,那【星彩】是冬爷的姑姑,万一【建国】真的是我爸爸,那么不知道哪一年的时候,他们曾经泛舟途经过此地,斗转星移,时过境迁,这些人的亲戚们又巧妙的同船共渡了!

    “哈哈哈哈,老子快被你们笑死了……”

    耗子哥经过我们这样一整天的海上磨练,算是适应了南海的起伏波澜,这会儿看着气氛够怪异的,忍不住又调笑起我们:

    “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咱们这些人一起吃喝拉撒这么久了,也不知道前世到底有多努力,看来不光是你们,连你们的亲戚几世前都是说好了一块儿修炼的!”

    他撑着明显发软的腿站起来,舒缓了一下筋骨,清清嗓子倒是唱起了歌儿来!

    “啊哈哈~啊哈哈~西湖美景,三月天来!哎对了林大庸医你家不是住西湖边儿上的吗,一起唱一起唱!有缘千里来相会……”

    “噗——”

    我一口矿泉水喷到了海里去,林医生正危襟正坐的看夜景,耗子不知道怎么的就拉他起身要合唱,林医生用一种看见了神经病的眼神扫了他一眼,丝毫不给情面的就闪身坐到我这一侧来了。

    寂静的南海把耗子跑调的歌声传的很远,银河下绝美的意境当然无存,不过经过他这么一闹腾,我们就不再那么紧张的想着水鬼的故事了。

    我的神经刚一放松下来,就又不自觉的心头一紧,我很想和怪人一起看看这样的绝无仅有的夜空,可是他到底是死是活我根本无法知晓。

    小王爷看我哭丧着脸,知道我有再做丝毫没有用处的担心了,干脆把我也给拉起来,朝着银河圆环吼着那支很让人无语的渡歌:

    “若是千呀年呀有造嗷嗷嗷化,白首同心在眼前!”

    我有些气闷,看着除了林医生以外,所有人都干嚎起来了,干脆也什么都不顾了,扯开嗓子就“啦啦啦”的跟着喊!

    果然人说走夜路时唱歌是可以壮胆的,我把担心的力气都用在嗓子上,一口气喊出去以后,真是感觉神清气爽,对着银河唱歌的感觉真是牛逼极了!

    我有点人来疯,一首歌唱完觉得还不过瘾,深吸一口气又扯着哑掉的嗓子大喊大叫起来:

    “朝闻道你这大笨蛋!连个螃蟹都抓不回来!这么没用以后还是我来抓好了!你到底藏在南海的哪个角落里了?听见就快点给我回答啊!笨蛋笨蛋!”

    本来我是想把心底所有的烦躁情绪都喊出去的,可没想到一张嘴没控制住情绪,最后几句话都带着哭腔,一闭嘴简直眼泪哗哗直往下淌!

    “别哭别哭……你看,刚才还唱的开心呢,他不会有事的,他一定在吃越南菜!”

    冬爷摸摸我的头一安慰,我反而是哭的更凶了,我怎么可能不去担心他啊,他可是我喜欢的人啊!

    大家看我这么伤心,又安静了下来,整片海域上都回荡着我变了声的“笨蛋笨蛋”的哭声,听起来还有点渗人,不知道南海的夜风能不能把它传到怪人的耳朵里去呢?

    “叩叩叩。”

    我惊得一个哆嗦,船板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