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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穿山隧道

    洞穴远比我们眼中所见要大得多。

    我踩着台阶往里面走着,小王爷他们给我腾出空隙来,缩身到了阴影之中——

    原来,与其称它为洞穴,倒不如叫它“隧道”。从上面看不到的地方,经由这个洞口,向着山体内部延伸出了很远很远,也不知道究竟能通往哪里,但是容纳我们七个人是绰绰有余的,我觉得就算一口气爬进来十七个,问题也不大!

    这个地方出现的很及时,如果大家没发现这儿,我们一夜奔波在满是风雪的高山上,说不定就冻成冰雕了。

    这么想来,我们似乎应该感谢一下江湖救急的洞穴开发者。但仔细想想,这个地方位于死亡谷和昆仑山的交界,从阳光灿烂的云层下一走上来,就是这遍天的风雪了,而且从底下一路攀爬上来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洞穴出现在这么个位置,应当是考虑到了这一点,才刻意选址,挖掘出了这么个避风雪的歇脚点。

    七个人全躲了进来,我们抖了抖身上的雪花儿,今天晚上肯定就要留在这儿过夜了,外面的气温太低,而且带着一身疲惫的连夜爬雪山,简直等于自杀。

    女鬼害怕我们,但还是没有想要从这儿离开的意思,她就死守在那个台阶旁的洞口,脚底下踩着金属管道,身边抱着那罐珍贵的老坛人头。

    “她是因为大雪才被困住的?”大明星试着又踩上台阶朝外探了探头,“没有什么看不见的结界嘛,这个地方是随时都能离开的。”

    冬爷马上就摇了摇头:“但是从这儿回去死亡谷也就是一圈云层的距离,怕风雪的话,那就赶紧的下山回家啊,不至于一动不动的躲洞里哭吧,这个地方不存在‘被雪困住’这个说法。”

    李副官顺着隧道往深处走了一小段,虽然空间不大,但是看起来里面还长的要死。似乎,这儿不仅仅是个遮风避雨的地方,这里是可以穿过山体,到达某个目的地的,不然的话干嘛废这么大的功夫把隧道修得这么长?

    而且隧道内外的地面基本上都在一个水平线。我在徐州见到过的山上的隧道,都是用来方便交通、减少翻山时力的。我忽然觉得一阵轻松,如果这个隧道也是如此,那可帮了我们的大忙了:

    山上雪大天冷不说,爬起来也非常的劳累和危险,那么上面不好走,就走下面,和耗子在地狱之门的井边打洞似的,不管外面有什么,反正就是抄近道,只要能翻山,哪条路不是路呢?

    “可是她连隧道都不愿意进去。”

    小王爷把女鬼朝里面拽了拽,她马上又哭起来,紧紧的抱着人头罐子,哪儿也不愿意去。

    “奇了怪了,既然不往前走,那她卡在这儿的意思,难道是目的地到了,她不需要翻山?”小王爷摸了摸滑溜的光头,“到了目的地,那就回去啊,这么杵着是几个意思?”

    “喂,你还走不走啦,不走我们把你吃掉喽?”大明星很坏的捏了捏她的脸,可一看到那样的扭捏下却是一张五大三粗的面孔,一下子失去了继续调戏她的兴趣。

    “不回去……是因为不敢回去?”我看她紧紧的抱着人头罐,脑子里突然蹦出来一个想法,“老板派她去送外卖,货到付款,结果千辛万苦的赶了一路,没找到客户!这个时候你们说怎么办吧,把外卖原封不动的带回去,显然是要挨骂的啊,说不定会被炒鱿鱼,而按照青衣女她们的作风,炒完鱿鱼接着把她自己再炒着吃掉也不是不行!”

    “所以就只能一脸苦逼的抱着货在这儿等喽?”大明星朝我连连竖起大拇指,“这个比喻可真是形象生动有内涵,那么那个该死的客户是跑单啦?”

    这个问题我们没法回答,毕竟大家连这个跑单的客户究竟是谁都不知道。

    可是上一个来送老坛人头外卖的女鬼,也没送货成功,她走到一半就被那个拿着掌柜mander折刀的程咬金砍死分尸了。而从营养液在地面上的凝固程度看来,我觉得距离上一次送货,至少也得有个把月的时间吧,所以住在这个洞里的客户,应该早就不在了。

    我们从女鬼嘴里什么话都问不出来,她也死活的也不愿意跟着走,我们没辙,看她可怜兮兮也不忍心就那样杀了她,只好当她是空气。大家各自的拎包往隧道深处走了一段,想要避开洞口处飘进来的雪花,而这时我注意到,脚底下踩着路面上,疙疙瘩瘩散落着一些会塞进鞋底缝隙中的东西,低头一看,地上很脏,黑色的膏状物应该是干涸的营养液,尖锐而反着光的东西,应当是人头罐碎裂的残片——

    似乎之前送到这儿来的罐子,都是在隧道里被打破的,看着这样的路面我数不清青衣女到底送来了多少个人头,那个叫外卖的客户是太饿了吗?人头一到立刻就砸开吃掉,搞的这儿到处是一片狼藉!

    打住打住,我不能去想象那个狼吞虎咽吃完老坛人头的画面,可是一说到吃,我突然又发现了个不太正常的地方:

    如果人头真是用来吃的,那么,头骨呢?

    记得我们三个从井底下挖洞的时候,摸到过一个骷髅头,它的后脑壳被很粗糙的手法砸开吃掉了脑髓,这说明,就算是那群女鬼争而食之,也不可能把骨头都嚼碎咽下去的,那么,隧道里的客户也不可能长着铁齿铜牙吧!

    到处都没有头骨,但到处都是罐子的残渣,那些头到底是用去做什么了啊!

    虽然地面很恶心,但是大家爬了半天的山,脚脖子早就酸软无力了,我们铺了几张毯子坐下去吃了点干粮,马上困意就排山倒海的袭来,好在这个隧道隔绝了外面的狂风暴雪,几个人挤在一起温度还算可以,我们十分珍惜这一刻的安睡,因为一旦明天出了隧道,迎接我们的又将是漫山的风雪征程了,我们就连这座山都还没有翻过去,谁知道爬上下一座雪山,又会遇到些什么呢?

    之后再想找到这么个能好好睡一觉的避难所,恐怕是难上加难了。

    我陪怪人睡在了隧道的最深处,尽力的劈开耗子点开的那盏探照灯。对着昏暗的光芒,我捧着他的手仔细的又看了看——果然,他右手背上的还魂草胎记,又扩散了。

    我沮丧的要死,从发现以来,我看着它一点点的从一枚小种子破土而出,长出了枝芽、长成了规模,明明知道它不是个好东西,可对此却又无能为力。

    现在的还魂草几乎从小臂爬上了怪人的胳膊肘,简直像是黑社会打手的刺青了。如果我们还是找不到抑制住它生长的办法,那么不久之后,它就能从怪人的肩膀蔓延出去,长满他全身的皮肤了吗?

    而在此之前,怪人肯定已经不在我们的队伍当中了——我们没办法带着一个一看到灯光就变成瞎子的人一起探险。

    这样一来,大家结束了昆仑的任务以后,李副官要离开、冬爷要退休、小王爷也没剩下几年,然后怪人的眼睛显然不适合继续协助锦夜了,如果不是冬爷当这个队长,耗子哥应该也留不住。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原来分别,就近在眼前了吗?

    “你在想什么呢,一副哭丧着脸的表情?别为我担心,不痛不痒的!”

    怪人在这样的弱光下视线非常的清晰,他看我出神,赶紧的晃了我一下:“快闭上眼睛睡觉,明天还要赶不知道多远的路呢,你别总是忧国忧民的……”

    “我在想,如果没有了你们,我一个人到底能走多远,我还能每次临死的时候,都那么走运吗?”

    “……能不能不说丧气话?其实你已经变强很多了,毕竟你还是个新人,体力不行的话,就靠脑子活下去啊!”

    “可是如果你不在,我哭也没有人听得到了。”

    “我听得到啊……多远都听得到!”怪人想要安慰我,却发现顺着他的话,完全说不下去了,只好换了个说法,“我不在的话,你才更不能哭,哭也是一件很消耗体力的事情啊……还得多吃点东西把哭出去的体力补充回来,而且,其实除了缓解情绪以外,你哭到死,也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我心里一颤,是啊,到时候,他们都不在了,我脆弱给谁看呢?

    “而且,我现在不是还在嘛,说不定医学就突然发达,我的眼睛就有救了,然后我就陪你到退休,好不好?”

    “可你师傅还等着你找媳妇生孩子,带回老家给他看呢,我要到四十岁才……”

    我突然觉得一阵温暖,怪人没等我说完,拉着我到他怀里抱住了:

    “四十岁又不是不能生孩子啊……好了你别说话,会吵到他们的,晚安。”

    我浑身都有点抖,他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是不是听错了?我这是做了个美梦?我……

    我心里甜的快哭了!

    可是我不能哭,那也显得太没出息了,只不过是哄了我睡觉而已,他到底还是更喜欢奶大腚大的女人吧……

    “咚咚——”

    我一个激灵从自己的碎碎念中清醒过来,那个女鬼缩在洞口,好死不死突然开始敲击金属管道!

    “妈的,还让不让老子们休息了,就该宰了她!”

    耗子大骂了几句,爬起来提着灯就要冲上前去。可是冬爷一伸手拉住了他的脚:“别冲动,有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