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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章 洗头

    一条手臂。

    我不知道这条手臂意味着什么,我看不清楚棺材里这个人的脸,只有一团白花花好像泡得有些发白发胖的肉。

    果然棺材里装着的还是人的!可是,这个棺材按理来说,应该装不下“一个人”!

    我们之前已经注意到了,女鬼们从桃花树底下把棺材刨出来,可它们大大小小各不相同。对面正在清洗的这一个,宽度上正常,可感觉总短了一点。说得晦气一点,队里我最矮,就算是给我准备一具棺材,我还头顶天脚踩地不留一点空隙,那也得把尺寸定在一米五以上吧?

    至少我没听说过谁的棺材是要把尸体蜷缩起来下葬的,而我粗略的估计一下对面棺材的长度,顶多只有一米三。

    一米三的高度要装下一个人,只能有三种可能:一、他是个侏儒或者孩童,二、他遵守着某种习俗蜷缩在一起装棺,三、他的尸体少了半截。

    考虑到其他的棺材有比这具要大两倍以上的,也有小于它一半体积的迷你棺,三种可能性,我实在是分辨不出应该更倾向于哪一个。如果里面的东西都能被拉出来放在石柱下,它们到底是什么东西就能一目了然,可想着那手臂软绵绵的样子,或许它也只能装在棺材里,不然没有了支撑它一定连站都站不住。

    林哲宇在后面咳嗽了一声,我知道他在提醒我们耗在河边的时间不能过长,可是对岸的情况才刚刚有眉目呢!终于她们刷好了手臂棺材起身离开,我得以看到原先被遮挡住的另一具棺材也接近了清理尾声,它排在后面却进度如此之快,是因为这一具的体积小的离谱,我比照了一下自己手掌的比例,恐怕它只有不到半个立方米大小。

    这完全可以称之为骨灰盒而不是棺材了,我想不出来谁的身躯能小到这种地步,而奇怪的是,她们的清洗方法很奇特,并非像之前的大棺材一样把手伸进去挖出营养液,而是一个人捧着棺材盒,另一个人把手放在水里不停的揉搓。

    这是怎么个洗法儿?我呆了半天不明所以,熊皮巫女突然“嘶”的一声倒抽一口凉气,然后俯下身来,把她的头发拉出来一缕,沾到河水中以同样的姿势搓揉了一下。

    洗头发?

    我浑身一个激灵。我这种常年短发的人自然不晓得长发清洗起来是这么麻烦的事情。如果对面那俩女鬼是在给棺材盒洗头发,而那盒子又如此之小,这岂不是意味着……

    那盒子里,只装了一个头颅?!

    这下,我之前的假设中,第三种情况的可能性变大大的提高了:棺材中的白肉,不是完整的尸体!

    我和熊皮巫女相视一眼,掩饰不住神情中的惊讶,她不敢说话,用口型比出了三个字来:

    【法加库】。

    法加库,不是萨满教中的转生之魂吗?

    我开始后悔之前的时间里,没有向她刨根问底的弄明白所谓的【法加库】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存在。在死亡谷的时候,我们知道那位女丑之尸储存了许多的人头罐头,但她显然不是为了过冬准备的,她会每隔一段时间便派出一个使者带着老坛人头去昆仑山中交给画师,熊皮巫女说,她被女鬼抓住的时候,想到了喀木老人那本书里的一些内容,尝试呼喊过一些赞美法加库的句子,结果效果立竿见影,她被她们认为是自己人。

    巫女当时肯定的告诉我们,女丑之尸一定是为法加库服务的,那些老坛人头的作用,皆在于此。想到取脑狂魔马九航也跟着高平来到了昆仑,我们那时候心里也有了个底:说不定关于【法加库】的那些萨满教巫术能够完成的,便是长生法则中的第三条,灵魂转移!

    让陛下求之不得的龙母告诉了他“龙的心脏”;

    让陛下倾尽三千童子的徐福大方士编造了“不死仙药”的谎言;

    陛下身边随行的画师活了很久很久,他知道许多事情,他也认得不少神灵,他的手中还有一种能让灵魂转移的方法,可以让大秦江山在陛下的统治下永世不灭。

    场景换到白雪茫茫的昆仑山脉,生活在这儿的画师手艺精湛之至,他有着古代十巫给逝去之人引灵的方子,他可以制造出人头兽身的怪物,也可以缝合出能重新站起来行走的拼接人,就连女丑之尸也为他服务。

    我不能确切的说法加库到底是什么东西,一个人、一种信仰还是某些习俗的统称,但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我们这些外行是不是可以笼统的说,画师就等于【法加库】?

    如果我的大脑是一台电脑,我感觉在这样瞬时的高速运转之后,即将面临着一段时期的死机。我已经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了,也实在猜不出来棺材中的那些残块到底是为什么要和朝闻道一起摆在石柱子底下,他是个大活人,而那些可都是尸块啊!

    熊皮巫女察觉我状态很差,赶紧的抱着碗碟将摇摇欲坠的我从河边拉开——我们已经清洗得够久了,回身往后走,林哲宇的身边已经被爱喝茶的西王母堆了一整捆桃树枝了!

    张小爷和小王爷也从树上各折了几根树枝下来,不停的交换着眼神,我脑子里一片混沌,又揪心着怪人的安危,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林岳给我使的眼色是什么意思,耗子悄悄给大明星比的手势是什么意思,大家谁也没说话,相互之间无声的交流着,只有爱喝茶的西王母兴奋的要死,一根一根把枝条掰成小段往风炉里塞,可是那么小一个炉子,要烧完摘下来的柴火不知道要多少天。

    “火,有吗?”

    林哲宇不急不慌的一项一项交代着煮茶的前期需求,他在尽最大的努力拖延着时间,好让我们看清楚河对岸究竟是在搞什么鬼,然后瞅准时机把人给带出来。

    “就是呼啦一下能点燃的,必须把这些柴火点着,煮开水!”小王爷紧接着比手画脚的帮忙解释,“没有火就没法喝呀!”

    爱喝茶的西王母这样那样的忙活了半天,还是没喝上一口茶,显然耐性快要到达极限了,她看了一眼林岳,当然林岳也点点头确认火是必需品,她只好噘着嘴站起来,又踮脚跳了几圈,重新往月牙桥上走了过去。其实我们都知道这茶今天保准是喝不成的,一会儿她弄来了火,我们还得支她去找过滤网之类的东西,虽然喝茶本来没有那么复杂的,可是我们根本就没有茶叶啊!

    “看立向,该是坐北朝南。”

    前脚爱喝茶的西王母刚走,张小爷就悄声汇报着树上的发现:“的确是主龙脉,大场气!”

    “那就按照上面的走,只要把当前的方位定下来,至少不会有死路!”

    耗子点点头,朝我一伸手,几个人都看着我,我还迷糊着没反应过来,大明星掀了一下我的外衣,把内袋里李副官染血的记录本掏了出来:

    “真的很感谢你,这段时间的委屈我们不会让你白费的,一定能离开!”

    “到时候不要管我,你们知道了路也不熟悉路况,后面的我没来得及画完,有些地方我至今也没走过,所以进度还是会慢很多,我在上面留着说不定还能拖延一下。”

    回答大明星的却是林岳,张小爷和耗子一起对着记录本比划着什么,我这时候突然之间反应过来,他之前要了笔在上面拼命书写着的东西,是昆仑山的更路簿!

    这位南海老船长的后半生全在探路和记录,南海水下的那种复杂水况他都能用我看不懂的方式记录到巨细无遗,昆仑墟这种看似绝境的地方,他当然也能有自己的一套探路方法。

    他也是林家的人,泡茶这种事情,难道他不会吗?不是的,他当然也晓得那些茶具该怎么使用,可没有茶叶他根本没法让西王母满意,而且,他需要沦为她的玩具,才能在昆仑墟上多走动一点,以记录下绝境的出路究竟在哪个方位!

    “小家伙,你会见到你想见的人。”

    我以无限崇敬的眼光看向这段时间忍辱负重的林岳,他脸上的皱纹绽放开,向我露出了一个笑容这样说道。

    恩?我想见到的人?

    我好像还是小看了他,被困在昆仑的这段时间里,他所做的,绝不只是探了路而已,他还遇到了些什么?他所说的“我想见的人”,究竟是指哪一个?

    即使爱喝茶的西王母离开了,属于我们相互交流的时间也是只有一瞬而已,突然之间,一直在敲击着的那个奏乐声就停了下来,整个昆仑墟上方一片寂静,似乎就连风儿吹动花瓣飘落的声音也没有了。

    这种情况下不知道又发生了什么,我们吓得大气也不敢喘,更别说再相互交流些什么了,河的对岸,我感觉到女鬼们纷纷停下了手里的活儿,全转身看过去后面,把目光集中到了石柱子之后的一个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