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旭身体一僵，解开她的手，回头捏了捏她的小脸，在她额印了一吻，似想保证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肯定的点了点头。 </p>
“那你走吧！”云宣推开他，袍内的手紧紧攥在一起，心脏像被针扎一般都疼痛，可脸却挂着浅浅的微笑，目送他离去。</p>
东旭大步踏马，头也不回的打马离去。他知道，他若不走，真的走不了了。</p>
看着他颀长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夜幕，云宣终于释放出她决堤的泪水，此时的她眼神空洞，迷离，恍惚，不知所措。</p>
“东旭……”她无声的张着嘴巴，像是被人抽干力气，又像是被千斤巨石压着一般，既无力又沉闷。</p>
她泪眼婆娑的瘫在地，翘首远望那已经消失的背影。</p>
“东旭……”她终于喊出声音，可声音小的连自己都听不清。</p>
柳仙儿的马车徐徐向她驶来，看着女儿悲痛欲绝的样子，体会到她的牵绊和不舍。拉着她的手，把她扶马车。</p>
一路云宣眼神呆滞，决堤的泪水，硬生生的在眼眶打转。柳仙儿默默的抱着她，心疼不已。</p>
她能理解东旭的无奈，也能明白六儿的坚持，三个人的婚姻对每个人来说都是痛，长痛不如短痛，也许此时痛的刻骨铭心，但是时间久了或许会慢慢淡忘。</p>
六儿才刚满16周岁，大好年华还在后面。快刀斩乱麻是对的，只是不知湘王该如何承受失去六儿的心伤。</p>
她们来这里之前，已经交待好所有，把留给师傅，东旭，雨念的信物一一交付给张婶，让她明日下午送到医馆。并留给她一些银子备用。</p>
而云宣的小院内，只有明一静静的躺在云宣的床。</p>
马车一路飞驰往西，车外雷声轰鸣，狂风肆虐，大雨磅礴。</p>
“停车！”云宣低吼道。</p>
披着蓑衣的车夫不明所以，吁的一声，马车缓缓停下。</p>
“六儿，怎么了。”柳仙儿不解的问。</p>
云宣跳下马车，朝着东方痴痴望去，可漆黑的雨夜，只有闪电划过天际所带来的微弱光线，哪还有人的踪影？</p>
“我还没有给他说再见。”她喃喃低语，任由大雨不断的打在她的身，湿了她单薄的衣裳，凉了她满腔的热忱。而脸已经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p>
她突然猛的扯开沙哑的嗓音，双手呈现喇叭状大喊一声，“东旭，再见！”空旷的官道，她的声音淹没在倾盆的雷雨之。她慢慢弯下身子蹲在地，将脸埋进膝盖，无声哭泣。</p>
肆虐的冷风夹杂着倾盆的暴雨打在她身，她身子直哆嗦，只是不知道是冷的，还是痛的……</p>
柳仙儿看着她单薄的背影，不住的摇头。</p>
撑起伞，来到她的身旁，“六儿，雨大，回吧。”</p>
她缓缓起身，转头，声音极其哀怨，“娘，他今日大婚。而我却不是……新娘子。”头像被抽空一般，云宣说完便失去了知觉。</p>
“老人家，快帮我把她扶到车。”柳仙儿扔下雨伞，急忙扶住她。</p>
马车内，车夫狠狠的掐着云宣的人穴。</p>
似有意识，她慢悠悠的睁开双眼，目光漂浮不定，声音有气无力，“走吧！越远越好。”</p>
“六儿，你没事吧！别吓唬娘。”</p>
云宣看看满脸担忧的柳仙儿，又看了一旁湿漉漉的车夫，有气无力的说道，“没事。”然后缓缓闭眼，像是很累，很累。</p>
那一夜，她做了一个很美的梦，美的她不愿醒来。梦东旭蟒袍玉带，眼神温柔似水，两人在翠湖边，她嬉笑玩乐，摘花扑蝶。他如兰玉树，随风吹箫。</p>
车窗外的晨光带着薄薄的晨雾，映在车帘，一夜的马不停歇的赶路，云宣娘两来到了离京城三百多里的会宁镇，云宣付了双倍的车钱，并叮嘱车夫不要告诉任何人有关她的去向。</p>
找了间客栈休息几个时辰之后柳仙儿又雇了一辆马车继续西行。</p>
元丰二十二年七月初六</p>
湘王大婚，举国欢腾，场面恢宏，红妆十里。</p>
湘王府大门外的石狮子都系大红锦缎，流水宴席更是摆满了湘王府内外。</p>
皇宫内皇携皇后接受来自百官的恭贺。只是从始至终，湘王面无表情，神情淡漠。</p>
从翼王府的长街出来，花轿绕皇城而行，街道围观的人群熙熙攘攘，礼乐声，欢笑声，充斥着整个街道。</p>
途径名医堂门口之时，李明张非，虹儿，似玉还有一脸冰霜的胡可都透过推拿室的窗户，往外看去。</p>
八名装扮喜气的轿夫抬着花輦。娟儿，玲儿一身娇俏的丫鬟服，跟随在花轿两侧。</p>
“师傅今天都没来，估计不忍看到这一幕。”虹儿瘪着嘴，心疼的说道。</p>
“是啊！要是在，得多伤心。”似玉喃喃回道。</p>
“哎！”几人面色凝重，摇头齐叹。</p>
下午张婶来到医馆，她带来云宣给刘师傅的信笺，直到此刻他们才知道六儿早已远去。</p>
“刘大夫，她娘俩昨晚走了，让我今天把这些东西带给您。”</p>
刘师傅取出“师傅亲启”的信封，颤抖的打开。</p>
师傅：</p>
当您收到这封信时，徒儿已经在数百里之外了。</p>
原谅徒儿的不告而别，两年了，师傅在医学的谆谆教导，循循善诱，在生活的悉心照顾，关怀备至，徒儿都铭记于心。</p>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徒儿早把您当成父亲一般爱戴。</p>
师娘对六儿更是恩逾慈母，舐犊情深。六儿曾答应永远做师娘的小棉袄，可如今看来，只是我给师娘开的空头念想罢了。</p>
盒子里百两黄金，是皇当年赏赐与我的，如今拿出来孝敬二老。</p>
爱之深，恨之切，师傅不要骂徒儿放不下，情根已种，无怨无悔，得之我幸，不得我命。既然不得，唯有远离。</p>
盒子里还有我两年来总结的推拿笔记，送给虹儿，让她和似玉继续推广下去。愿各位师傅此生安康，愿各位师兄爱情美满。</p>
徒儿永远不会忘记你们，也永远不会忘记名医堂的点点滴滴。</p>
不孝徒六儿敬</p>
刘师傅眼眶泛红，缓缓放下信，胡可张非狐疑的接过刘师傅手的信，不住的摇头叹息。</p>
“殿下怎么办？”李明喃喃的说。</p>
“能怎样？娇妻在侧，恐几日的功夫便把师妹忘的一干二净。”胡可有些不屑。</p>
“不会的，殿下不是那样的人，休得胡说。”虹儿给胡可一个白眼。</p>
“怪不得这几日师傅对我们一丝不苟，怪不得我总有种要和交接事宜的感觉，那时候她恐怕已经准备离开了。”虹儿想起这几日师傅的所作所为，心疼的说道。</p>
“她每天笑魇如花的对我们，心里到底得有多苦。自己最爱的人将娶她人为妇。她还装作强颜欢笑。或许是真的受不住了，不然怎么会舍得我们？”似玉低低的说道。</p>
茫然片刻，刘师傅低声吩咐道，“胡可，今天下午不要给我接诊。”说完，他便迈着踉跄的步子进了后堂。</p>
爱徒不告而别，若非情不得已，必然承受着别人多多少倍的痛楚。</p>
湘王府</p>
夜幕下，雨念端坐在床前，大红的盖头已经顶了一天，她笑容满面，静静等待着东旭的到来。小娟和玲儿作为陪嫁丫鬟一直伴随其左右，得意洋洋，一脸餍足。</p>
“小姐要不要喝点水？”娟儿端一杯茉莉清茶。雨念接过来，轻轻的抿了抿她干燥的唇。此刻她因为紧张有点胸闷气短。</p>
“什么时辰了，娟儿。”</p>
“回小姐，不，王妃，已经亥时了，王爷应该马回来了。”娟儿话音刚落，东旭便一身酒气摇摇晃晃的推门进来。</p>
“王爷。”两人欠身行礼，相视一笑，很有眼色的离开。</p>
东旭微眯凤眸，环顾着周围，整个房间被装潢成最为喜庆的颜色。大红的蜡烛尽情的燃烧，释放着它最后的光芒，幔帐婆娑，烛光摇曳，沉香木雕刻的床前，雨念正遮着盖头，静贤淑的端坐在那里。</p>
他拿起挑杆，轻阖双目，脑海里全是六儿昨天灵动忽闪的眼神，耳边却不断传出她临别时的嘱托，他嘴角斜‘昏倒’在床。</p>
雨念紧张的等了很久，却始终没有等到东旭挑起盖头，她听到身旁均匀的呼吸，闻到一身的酒气，知道他今日必然忙于应付，身心俱疲。</p>
自己扯开盖头，看着一旁一身红衣蟒袍的东旭斜躺在榻。他干净的眉毛，狭长的眼眸，微抿的嘴唇，还有因为劳累紧蹙的眉头。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看着他的模样，心脏更是猛跳不止。</p>
她躬身褪去他的鞋袜，用湿毛巾给为他简单擦洗之后。费力的褪去他的外袍，一个泪眼汪汪的“灰太狼”绣样映入她的眼帘。</p>
雨念苦涩的摇了摇头。这绣图虽然出自她手，可却是代表了六儿的心意，大婚之日他竟然穿着其它女人的心意。</p>
他心里无她。</p>
雨念闭眼睛，一时千头万绪，五味陈杂。不管怎样，她想要夫君对她的爱，不是感恩的爱。所以她要努力，努力去做，至少要在他心底占有一席之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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