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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回 酒如血

    白无寿顾不得自己有伤在身,趁此机会急忙上前将重伤的岑昏扶起,将手臂穿过他的腋窝,将整个人的重量压在自己身上,连声呼唤。隐约听到熟悉的声音,岑昏强吊着一口气,强撑着睁开双眼,回应道:“老二,快走......”白无寿见岑胡回应,果然大喜,咬着牙就要逃离此地,可那笛声又起,四周杀气腾腾,白无寿扶着重伤的岑昏还未走出几步,身后那倒在地上有如山一般的汉子便摇摇晃晃站起身来。

    莫名其妙遭人偷袭导致自己失手,明显令他心中不爽。长啸一声,怒气冲冲的拔出那陷在坑中的铁锤便朝白无寿奔去。那抡圆的铁锤冲击迅猛,卷起旋风凌冽,直奔白无寿背脊而去,那汉子又顺势松手,手中的铁锤便直直地飞了出去,这一招与先前在中天府外大战沈墨鱼众人的沙绝天极为相似。

    那急速飞动的铁锤不偏不倚,正中白无寿的后背,随着一声清脆的骨裂声,白无寿应声倒地,向前扑倒,挣扎几下便不再动弹。而那搭在他肩头的岑昏也向前栽倒,滚了几周竟远处一二丈。白无寿强行抬起头来,双目之中似乎充溢着些许血液,红的可怖,惨白的嘴唇也被牙齿咬破,渗出殷红的鲜血,就连牙齿也被染红,足见其伤势之重。

    白无寿费力地张开嘴,可喉咙中只能发出沙哑低沉的喉音,到最后也只是逼出四个字:“大哥,快走......”而那躺在不远处满身血污的岑昏刚一张口,嘴中又冒出血泡沫,余光扫见那巨大的黑影一步步走向趴在地上的白无寿身旁,拾起那落在一旁的铁锤,在手中轻松的掂了两下,就要落下砸向那白无寿的脑袋,可却被先前那摧毁马车的二人拦住。

    两个黑衣人奸笑着上前扯住白无寿的双臂,又踩住他的后腰,向上拉扯他的手臂,但见寒光一闪,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了原本宁静的夜空,空气中爆开两团血雾,两股鲜血从白无寿两肩之中喷涌而出,两人笑着将割下的白无寿的手臂丢在一旁,又取出手帕,小心翼翼的擦拭着月刃上的血迹。

    而那可怜的白无寿双眼蹬出,眼眶将裂,口中大口大口地涌出鲜血,整齐的切口露出森森白骨,整个人不自觉的在血泊之中痉挛抽搐,宛若一条肉/虫,任人宰割。可白无寿还剩下最后一口气,口中还在嘟囔着:“快走......”眼睁睁看着自己兄弟被人残杀的岑昏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恐惧止不住的颤抖着,布满血丝的双眼和惨白的脸色在月光的笼罩下愈发恐怖,竟颤颤巍巍站起身来,一瘸一拐的想往白无寿走去。

    可不想踩着那湿滑的被鲜血浸润的泥土,岑昏脚下一滑,向后再去,又咕噜噜的滚了几圈,身影消失在了黑暗之中。两名黑衣人见状,正要去追,却忽然被人扯住,回首低头去看,原来是那白无寿拼尽最后一丝气力将身子摆了过来,用双腿夹住了两人的脚踝,给岑昏挣得一丝逃命的机会。黑衣人本想着乘胜追击,却被这半死不活之人阻拦,勃然大怒,就要出手结果白无寿的性命,又见一柄铁锤落下,将白无寿的脑袋砸得粉碎,粘稠鲜红的脑浆与滚烫的鲜血四溅,其间夹杂着些许惨白的碎骨,令人作呕。可这几个人却毫不在意。

    那汉子又将铁锤扛在肩上,一脚踢开脚边的无头尸,满意的点了点头。而两名黑衣人还惦记着岑昏,向他消失的方向走了几丈远,虽然空气中还弥漫着新鲜的血腥味,但天色太昏暗,实在看不清血迹。“就这么让他跑了?那岂不是太可惜了!”左边那人问道。右边那人沉思一阵,便说道:“还有些血腥味,我们去追!”

    两人刚欲动身,身后却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且慢,穷寇莫追。”那声音苍老而颇具威严,磁性又暗藏杀气,两人闻听此言,便犹豫起来,极不情愿的转头望去。只见那紫衣女子,与青衣少爷,还有那壮实的汉子站成一排,见两人转头便让开一条路,从他们身后走出一个雄壮的身影,方才那声“且慢”,正是出于他之口。

    “参见门主。”众人一齐下拜,那人的身影也逐渐清晰:鹰鼻精光错,狼目寒气飘,素衣绣白雪,冷刀缀月皎。来者原来是个四十岁模样的老者,身高八尺,极其雄壮,鹰视狼顾,面露杀气,白发上飞扬,下颌雪须长,身穿白绸衣,外披湛蓝袍,生来富贵样,却是杀人王,身后斗篷漆黑如夜,肩头狐裘雪白如月,满是老茧的双手一看便是用刀的高手,腰间悬着一柄阔口大刀,刀柄用紫蓝的布条裹了,末端缀着一串碎玉。

    那老者迈步上前,将刀拄在两脚之间,双手交叠搭在刀柄末端,微闭的双眼之中却透出骇人的寒光,寒风吹拂狐裘须发,有如飞雪凋零,不怒自威。两名黑衣人相视一眼,同时抬起头来,拱手抱拳道:“回禀门主,那岑昏已然身负重伤,必死无疑,如果不趁此机会将他捉住,此不可惜?”

    那被称作是门主之人却微笑着回答道:“正如你二人所说,那岑昏已然必死无疑,又何必管他?你们今日已然杀了这白无寿,况且这本不是我们此行的目的,又何必花费这么多工夫。我们此次来,一是为了找回阿云与小柒,二是为了沙老四报仇,这岑昏与白无寿乃是金莲绕凤楼的家务事,又与我暗门七杀有何关系自沙老四死的那一刻起,我们与金莲绕凤楼的生意关系,便戛然而止了。”

    众人随即起身,两名黑衣人又相视一眼,道一声“遵命”也只得作罢。而那老者身旁的青衣少爷却收起玉笛笑着说道:“恐怕就连那金玄女都想不到她自己为已然亲手杀死的两名护法竟然死而复生,还逃到了这里。若是我们能活着将他们捉住,交还给那金玄女,或许能做成一笔好买卖。”

    可他身旁那紫衣女子却冷笑着讥讽道:“你现在才说这句话,不觉得太迟了么?”青衣少爷闻言白了她一眼并未接茬。老者终又开口道:“好了,此事不必再提。金莲绕凤楼的人是生是死与我们无关,我们也没有义务替金玄女捉住叛逃的手下,我们到月丘府来的唯一目的,还是找到阿云他们,务必要将他们,带回暗门七杀。”

    说罢,老者徐徐转身,又消失在了林中,其余五人便跟在他的身后,一言不发,也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而那重伤的岑昏一路跌跌撞撞的向北跑去,此时他的大脑已然一片空白,全然没了对策,全是下意识的凭借着身体最后一丝意识机械地踉跄逃命,即便他心中所想是回去救他生死与共的兄弟,可他的躯壳却很诚实的再逃命。一路留下断断续续的鲜血,岑昏也不知自己在走向何方,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几次,该去往哪里......

    且说那放走了岑昏与白无寿的剑书眉心情大好,却全然不知就在距离那蟾月太白楼不远处的怪木林中刚刚发生了一场极为惨烈的激战,从他剑下走脱的性命终究没能逃过此劫,自然,剑书眉并不知情。他将沈墨鱼藏到了一间屋子中,又将其穴道解开,给了他饭食。待剑书眉回到这间屋子之时,沈墨鱼的身子早已恢复意识,面前的饭碗也被舔的一干二净,沈墨鱼嘴角还泛着蹭亮的油光。

    见有人开门进屋,沈墨鱼极为警惕的起身,死死的盯住剑书眉,即便是此人救下自己,解开了绳索与穴道,又给了他饭食,可他已然不敢放松警惕,连忙问道:“你究竟是甚么人!?”不知是心中惊慌还是刚吃了饭,此言一出,沈墨鱼竟呛了一口风,练练咳嗽,那模样属实狼狈。

    而剑书眉将他如此戒备,面前的饭菜却早已被尽数消灭,又好气又好笑,便微笑着打趣道:“你这小子,吃了我的饭菜,却还来问我是甚么人,难道你就不怕,我在饭菜里下毒么?”沈墨鱼闻言微微一愣,方才是自己太过皆饥饿,走投无路才不得已吃了那饭,如今想起来还有些后悔,但转念一想便小声嘟囔着:“饿着比死了还难受,哪怕是死了也该做个饱死鬼罢?”

    此言落在剑书眉耳中,令他有些忍俊不禁,而沈墨鱼却回过神来,又质问他道:“你别转移话题!这里是甚么地方,你又是甚么人!你与那两人究竟是何关系!还不从实说来,否则休怪小爷与你动手!”沈墨鱼自然没那个胆量与剑书眉过招,之所以这么说,也不过是给自己壮壮胆罢了。而剑书眉也没当真,只是平静的坐在床边,笑眯眯的望着沈墨鱼,悠然自得的哼着小曲,解下腰间的酒壶,向沈墨鱼递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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