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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7 · 往昔追忆

    因刚才寻找黄哀眠的踪迹,陈简对这座山的地势已是了然于胸。黄哀眠似乎正是看重这点,才提议让他带路离开。

    这让陈简不寒而栗。

    他看了眼遍布鲜血的洞穴,白夭的身躯正在恢复,估计过不久就能苏醒。

    陈简心想:抱歉了,鸟之国的事暂时只能靠你们。我还有必须要完成的事。

    “快走。”陈简不满地对黄哀眠说。

    这个高大的男人很老实地跟在他身后,缓步离了洞穴,在走之前,他还做出演员谢幕的举动,感谢这次爆炸给他带来的宁静。

    “f48.1,那是什么东西?”陈简马上便问他。

    “icd编码分类,大概就是这种东西。”黄哀眠语焉不详。

    “icd……”

    陈简默念着和这串英文缩写,有些超现实的错觉,他们明明身处古代,却在讨论科学的事。

    icd、icd?

    陈简灵光一闪:“国际疾病分类?”

    “好像,是叫这个。”黄哀眠不太确定,他只在医生护士的耳语中听到过这些词汇。

    “这么说f48.1是指病?你有什么毛病?”

    陈简很不客气,可即便如此也难解心头之恨。他一看到黄哀眠那张缺少表情的脸就会产生无名怒火。

    这个人那样虐待同胞,为什么还能心安理得地活着?

    黄哀眠面对陈简的侮辱无动于衷,他很快回答:“f48.1,是人格解体。”

    “人格,解体?”

    听着耳熟,可也仅限于听过,陈简完全不了解这是怎样的病症,不过综合黄哀眠的种种表现,他隐约能感受到,人格解体起码对炼狱生存大有裨益。

    说起来,为什么黄哀眠当时会跟我说医学用语?他怎么会认为我是医生?

    陈简刚想询问缘由,却发现黄哀眠突然弯下身体,躲进了一旁的灌木丛。

    他低声提醒陈简:“有人来了。”

    话音刚落,陈简便听到有人在叫他。

    “罗斯!你那边找到没?!”一个人站在前方的小山坡上向他招手。

    陈简瞥了眼黄哀眠,面对那人大声回复没有。

    那人听后很卖力地叹了口气,借此抱怨每人发现黄哀眠和白夭的行踪,紧接着他招手说道:“你不用往我这边找了,这边我来,你去那边。”他指着北面。

    “走吧。”黄哀眠在一旁低声说,“往北面走。”

    “行,交给我。”陈简向山坡上的男人点点头,“你也快点找!”

    男人见陈简允诺继续往北找,立刻收起亲切的态度,冷冷地说道:“用不着你啰嗦。”他说完,便跳下山坡,消失在茫茫云际。

    黄哀眠耐性等待了一分钟,直到确定附近没人后他才重新站到陈简身旁。

    “黄哀眠,你之前叫什么名字?”

    “李匡世。”他说。

    听到这个名字,陈简的大脑神经猛然跳动,某些尘封已久的记忆匣子仿佛被打开了,一些零零散散的信息顿时涌入脑海。

    舒软的沙发、高挑的吊灯、实木茶几——是他的家。

    他听到了熟悉的电流声。

    那是属于家中老古董电视机的独特嗓音,电流脉冲盖过了播报员清晰的话语。

    电视正开着。

    他眉头紧皱,想看清屏幕上有什么东西:

    一片淡蓝的界面,正中央似乎放着一张照片。

    ……嫌疑人李匡世……逃逸……悬赏……

    残缺不全的声音灌入陈简的脑海,他凝视着照片,照片如褪色了一般渐渐淡入深蓝的背景,透过照片,陈简看到了黄哀眠的脸,这张脸和记忆中的脸逐渐重合。

    他知道李匡世是何许人也。

    在他生活的时代,有一个无法无天的纵火犯直到近期才被查明身份。嫌疑犯是个从小在医院长大的男人,叫李匡世。那段时间,街上到处都是警备力量,所有人都全神贯注将目光放在搜捕他上。

    想不到,他非但没有落网,反而鬼使神差地逃到了这个地方。

    真是造化弄人!恶人竟能逃过一劫,在炼狱还无法惩戒他。

    陈简不甘地说:“我知道你……李匡世,那个纵火犯。”

    “错误的认知,”黄哀眠摇头,“我只是制造爆炸,没想过纵火。”

    陈简无语。

    黄哀眠的某些思路与常人差了十万八千里,明明是性质相同的事,他却要刨根问底地分辨差异,似乎这样能为他的罪行辩解。

    不过陈简明白,黄哀眠压根没有辩解的意思,他坦荡得让人心悸。

    “你还真是好运。”陈简咂舌,“如果你还活在那个世界,等待你的只有死刑。”

    “是啊。”

    黄哀眠发自内心地感慨。

    “真是好运。”

    “还有,你刚才说的‘一场爆炸’是怎么一回事?”

    “我不能,现在告诉你,”黄哀眠认真地说道,“我们得离开这。”

    “你要去哪?”

    陈简刚问出这个问题,就想起之前已经问过一遍。

    果不其然,黄哀眠的答案几乎没有改变:“去有,完整的人的地方。”

    “所以你一直在做这种事?把身形恢复完全的人炸碎?”

    突然,愤怒竟从陈简身上消失了,无影无踪,就好像他从没为白夭的惨死感到愤怒,刚才那么轰轰烈烈的爆炸只是一场痛苦的幻觉,一个珍贵的噩梦——炼狱里几乎没法做梦,闭上眼也能看见灼目的血红。

    为什么会这样?

    陈简看向黄哀眠,他还是面无表情。

    恍然,他找到了原因——

    自己不知该怎么面对黄哀眠。

    这个诡异的男人平静得像一滩死水,他如同世界的观察者,用那双永恒的眼睛注视一切,喜怒哀乐都与他无关。

    面对这种人,再多愤怒又能如何呢?

    他感受不到**的疼痛,心灵更是无懈可击,是一个永远无法战胜的罪人。

    “没错。”黄哀眠再次如实承认。

    果然……

    陈简捏紧拳头,又缓慢松开,泄了气般说道:“你总得说个大概的方向吧?”

    黄哀眠想了想:“我知道一个地方,有完整的人。”

    “哪?”

    “中心山,那个搬山人。”黄哀眠此前一直生活在中心山,他熟悉那里的事。

    “好吧。”陈简突然想放声大笑,把心中地苦闷发泄出去。

    这才刚离开中心山半个月,竟然又要回去?这不是玩弄人吗?

    但他又没有办法,为了得到黄哀眠脑中有关“爆炸”的真相,他必须老老实实带黄哀眠去中心山。

    “不过……你为什么会以为我是医生?我们之前认识?”

    “我知道你。因为我本来,要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