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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情况不妙了……”

    皇甫晴正在奏乐,他侧着脑袋,纤细的眉毛轻轻弯曲,凝重的神色借着琴声慢慢传递给独孤麟奇。

    独孤麟奇捂着脑袋坐在窗前,不安地注视千乘楼的情况。

    沈亚和彭雀已经分开,为了最大限度的减少被人注意的风险,彭雀先行一步离开了千乘楼,现在剩沈亚独自一人坐在高处。

    她只会一些简单的防身功夫,单独在京城是件很危险的事,皇甫晴让独孤麟奇看着周围的情况,自己则用琴声获取方圆几里的情报。

    听到皇甫晴发出一声叹息,独孤麟奇转身。

    “发生何事了?”

    “钟烟庞政……他似乎已经动手了。”皇甫晴说,“不知消息是真是假,有人在传,宗正卿已被捕入狱了。”

    “什么?”独孤麟奇大吃一惊,这才刚分别多久?怎么就被抓了?葵凉在干什么?

    落日挥洒了最后的光芒,天空已经被月光染成寒冷的蓝,皇甫晴的琴声变得不大稳重,他知道葵凉的功法受阳光限制,担忧他因玄妙之力无法使用而遭牵连,可现在听不到一点风声,只知晓扁梁图家里出事了。

    一根琴弦崩断,躁人的回音荡在房中,挑逗神经。

    “走吧,”皇甫晴起身说道,“今晚耳朵放灵点。”

    独孤麟奇跟上皇甫晴,一时感觉有些缺乏实感,太阳落下,复仇的火焰却在心头慢慢升起。

    突如其来的愤怒冲垮了大脑。倾莲公主带来的阴影一直笼罩着他,从灭族到现在的征兵,他始终被那个藏在侍卫后面的女子牵着鼻子走。

    愤恨、恐惧、仇视、冷漠……这些黑暗的情感深深地印刻心头,他曾经拥有一个昌盛而平和的家族,现在,复仇之心在不断侵蚀他的泽气。

    他还记得第一次展现武功天赋时的场景,那时他的泽气还是纯白,可如今……他低头,张开右掌心,一股漆黑的气息从其中散开,像熏人的烟尘,让人厌恶。

    他要复仇,不仅是为了自己的家人,也是让沈朔霞得到解脱,替其他丧命者讨回命债!

    他相信沈朔霞,当他第一眼看到那双宛如玉石的眼眸时就明白,她被倾莲公主蛊惑了神志。如果关于她的传闻是真,那她很小的时候就被公主从牢狱里捞出,畸形的观念在那时业已形成,她需要一个人点醒,让她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世界,这个世界的善恶究竟如何划分。

    “难道我们就这么被动挨打?”独孤麟奇问道。

    “你想怎么做?”

    “刺杀公主。”

    “你疯了。”

    独孤麟奇凝视他:“我前所未有的清醒。十一年,我找了十一年的真凶,现在她就在那里,”他指着京城的方向,“你让我打退堂鼓?”

    “我没这么说,教主支持你复仇,否则也不会让你成为我们得一员,但冲动行事只会自讨苦吃。刺杀公主?这三年间她经历了多少刺杀?她都活下来了,而且你要想清楚,你将和侍女争锋相对,你下得去手?”

    “我会让她明白,谁对谁错。”

    皇甫晴冷笑一声,看了眼这个年轻的复仇者,悲惨的经历养育了成熟稳重的性格,但在某些方面却天真异常,简直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有件事你可能忘记了。”

    “何事?”独孤麟奇问。

    “你跟我说过,在小皇帝遇刺后没多久,侍女就来找过你了。你觉得这番举动是谁的意思?是倾莲公主,她知道你对侍女的爱慕,但她更清楚你就是多年前独孤远山血案的幸存者!”

    皇甫晴的话犹如晴空霹雳。少年的脑袋一空,怔怔地看着他。

    “你说什么……”

    “你觉得她为何要特意派侍女见你?”

    “我在授冠仪式上,我在授冠仪式上告诉了沈朔霞,我对她一见钟情!”独孤麟奇脸色微红,“公主听到了,所以她在让侍女……来找我。”

    “你是说,治理天下的公主因为你们之间的男女情事,特地让护卫离开?”皇甫晴冷笑一声,“她什么都知道,不过是讳莫如深,把你们之间的情感当成一场笑话来看。”

    “胡说八道!”少年大吼,脸色愈发通红。先前的红晕是因恋情而害羞,现在却感到了侮辱。一国之尊在戏弄他!

    脑海闪过倾莲公主在揽月台时露出的浅浅笑意,灵动的眼睛如巨口将视线吞噬,那双眼睛透露着一句挑衅的话。

    他现在真真切切地听见了——

    你终于来了。

    倾莲公主在等他,他自以为掩盖了身份,但那位全知全能的统治者早就看穿了稚泣的真身。

    他惊慌得汗流浃背,眼神晃抖,寻求皇甫晴的帮助。

    皇甫晴此时也深感后怕,他看不透统治者究竟掌握了多少秘密,或许连秘教都在她的眼皮底下鬼鬼祟祟。

    必须杀了那个危险的人。皇甫晴露出五味杂陈的笑容,既有兴奋,也有恐慌。

    “他们何时强制征你去北境?”

    “大概是后天。”独孤麟奇呓语般回答。

    “走吧。”

    “去哪?”

    “今晚行刺。”皇甫晴的坚决语气震住了独孤麟奇。

    空气不堪扰动,世界随时都会支零破碎。

    独孤麟奇本想问他为何定在今晚,最后还是把困惑憋入心中。

    这正合己意,不是吗?

    倾莲公主走在湖畔,厚实叠层的衣物把身材遮掩得密实,轮廓在微风轻拂下被隐隐勾勒。她的眉头稍微向两旁弯折,悲伤不经意从脸颊流露。

    她的目光缺乏精神,只是为看而看,走着走着,她忽然停下脚步,身旁的侍女也跟着停止。

    “隐士也死了,”她低沉的声音犹如落水石子,没有一点回声,消失得干干净净,仿佛根本没开过口,“还有多少人能守在我身边?”

    “公主,我会一直在您身边。”沈朔霞说。

    公主长叹一声,双手负背,悬于脸颊边的青丝迎风而动。她凝视侍女,眼眸中渗出一滴泪珠。

    “公主,您这是……”

    公主的嘴脸不自主地抽动,想用笑掩盖失态,不过失败了。

    她别过脸:“朔霞,你知道将来会发生何事?”

    “公主定能度过这次难关。”

    “不,问题不在这,西朝毁灭与否同我毫无关联,我不过在沿着早就注定的事实走下去。你可能听不明白我的意思,不过总有一天你会理解。”她像背台词一样,生硬地说完的这段话,最后补充道,“希望你有那个机会。”

    沈朔霞不解其意,公主说话很少拐弯抹角,此时更是故弄玄虚,让她无从接话,只得默默听公主说下去。

    她停顿片刻:“马上就到最关键的时刻了。”

    “我会保护您。”

    “很好。”她点头,“千万别出差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