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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巴别塔顶端,风雨交加的地带,刺眼的闪光撕裂了祥和的夜晚,暴雨沿着斜墙倾泻了下去,居高临下的视角里,世界仿佛变成了悬浮在神秘海域之上的小小一隅,白色的雾霭随着烟气凝结在周围,空气变得异常紧凑,黗雾缭绕,云鹰国子民那欢悦的歌声渐行渐远,朦胧的鼓声似乎成为无数面推向四周的软绵的墙。

    佛弥耳注视糜舟,等待武者给出答案——他想听到的答案。

    “说吧,你们为何要来到此地?”他再问了一遍,声音里夹着熏黄的气。

    糜舟看着佛弥耳。

    “我在找一扇门。”

    佛弥耳愣住了。一扫先前的神情自若,他的眼神徒然变得恐慌而躲闪,一脸难以置信地打量糜舟。

    “门……你怎么知道那扇门?”

    沈以乐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不过从两人的气场来判断,糜舟已经占据上风。

    糜舟微微一笑“我知道很多巴别塔的事,告诉我,那扇门在哪?”

    佛弥耳不知所措,他像拨浪鼓一样摇晃脑袋,睿智的目光消失了。

    “你跟他说了什么?”沈以乐见局势明朗,于是询问糜舟。

    “问那扇门在哪。”

    “就这些?”

    “是啊。”

    “他怎么……”会如此惊慌失措?

    “他们发现了那扇门,却没有将这个消息告诉其他人,而是隐瞒了起来——我觉得是这样。”

    事情不太妙。糜舟一边回答沈以乐,一边思考对策。

    看来云鹰国的人已经知道了“传送锚点”的作用,而且只有少数人知道。这个佛弥耳公爵的家族应该在建造巴别塔的最前沿,所以他才会知道内情。佛弥耳希望隐瞒门的存在,而糜舟知道。

    糜舟觉得,这家伙很可能会动杀心。

    “你从谁那听来的?”

    “一位智者,你大概永远都不会认识。”

    “谁!”佛弥耳大步上前,声音在大厅的廊桥中回荡,“告诉我!名字!”

    “这样吧,我们做个交换。”

    糜舟暂时不担心佛弥耳会下手,他更想知道自己是如何得知“门”的事。这是糜舟的王牌,他必须最大限度地利用。

    “什么条件?”

    佛弥耳情绪激动,都忘记这场谈判的主动权其实掌握在他手中。

    “带我们去那扇门。”

    “不可能。”佛弥耳不假思索。

    “为何?我们不会把这件事告诉其他云鹰国的人,包括国王。”糜舟强调,“我们要用它离开——”

    “你究竟从哪知道这些事!?”他一步踏到糜舟面前,紧紧揪住他的衣领。

    这个人知道门的用途!他知道“离开”!

    佛弥耳瞪大眼睛。他不敢相信耳朵听到的一切。

    整个云鹰国知道这件事的人不超过十人——都是佛弥耳家族的顶梁柱;当初发掘到门的工匠都已被作“意外死亡”处理,知道真相的人,不可能把此事告诉糜舟——

    一个外来人!一个西朝武者!

    “快说!”佛弥耳公爵发力。

    糜舟和公爵身型相似,但公爵比糜舟多出一份泽气的力量,面对他的武力逼迫,糜舟毫无还手之力。

    他被拎起,双腿离地。

    他不慌张。

    他知道,自己根本没有慌张的必要。

    他已经看透了佛弥耳的心思,他手中拥有的筹码,就连武力也无法抗衡。

    在弄清糜舟的消息来源前,佛弥耳不敢杀死他。

    佛弥耳害怕消息会泄露到更广泛的地方,他必须顺藤摸瓜找到源头——他需要糜舟。

    可惜佛弥耳永远找不到那个人,他可是你们的创作者,他是你们的上帝、月神、莉莉丝。

    “带我们过去,到门那里去。”

    糜舟语气坚定,没有任何退让的余地。

    佛弥耳怔了半晌。他这辈子都不曾落入如此被动的局面,可这次,他真切感受到了压力,他像深陷泥潭的野兽,无脑地向逃出去,可最终只落得越陷越深,直到窒息的下场。

    他松开糜舟的衣领,作出了退让“我把你和她带到‘门’那,你就会把名字给我?”

    “一言为定。”

    “……走吧。”佛弥耳没有办法,只能相信糜舟的人品。

    有佛弥耳公爵带路,他们上巴别塔不再胆战心惊。

    糜舟告诉沈以乐不用再装残疾人后,沈以乐立刻问了许多问题,糜舟则把他方才和公爵的谈话一五一十地翻译给她,作为答案。这是非常费时费力的事,不过登塔需要很多时间。

    起初,糜舟以为刚看到的闪光就是门所在的位置,但当他们绕过那层,走到更高时,他才从花瓣路俯瞰到,那不过是一面随意摆放在外的碎裂的镜子,根本不是他所想的。

    不过这也正常,门肯定出现在非常隐秘的地方。

    “糜舟,你到底从哪知道了这些东西?”沈以乐愈发觉得糜舟来路不明,“这些事情……一般人不可能知道吧?你难道真的,曾经生活在云鹰国?”

    “怎么可能。”糜舟面带笑容,内心却非常痛苦。

    他该怎么向沈以乐解释?

    沈以乐狐疑地注视糜舟。

    “……你知道的事真是太多了,”她忍不住感慨,“你知道有时我对你是何感觉吗?——恐惧。你应该明白吧。”

    “我明白。”糜舟冷静地点头,“放心,我是来帮你的,起码绝对不会害你。”

    “希望如此。”沈以乐说,“你不用跟我保证什么。”

    闲聊之中,身边的人渐渐少了起来。现在已经很晚了,月亮不再悬于巴别塔顶端,而是开始朝暮色中沉落,两轮明月散发的一道道模糊、暗淡的光圈在空中碰撞、交融,相错之处衍出浓白的光,犹如银河流入大地。

    跟随佛弥耳离开神圣大道,他们走进结构更加复杂的地方,这里简直像灾难过后的残骸,随意摆放的石料、新旧不一的锤子、胡乱黏在墙上的水泥和漏风的房间……这就是巴别塔的最前沿。居住于此的工匠们受人尊敬——用单调、危险生活换来的荣誉。

    佛弥耳家族的大部分成员都居住于此。

    “别惊动其他人。”佛弥耳示意糜舟。

    他不希望被人看到自己带着两名陌生人去“门”,这会成为他的把柄,对接下来的夺权非常不利。

    这种高度的花瓣路完全丧失了美感,工匠们按“怎么方便怎么建”的原则,用花岗岩和泥灰填满了这层平面。

    糜舟一直在仔细背住进来的路,但进入后没多久,他就被绕得稀里糊涂,只好放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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