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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滴水不漏

    杨宗谨随蕊儿进了桃花坞,来到前厅。

    两人在前厅两侧对坐,丫鬟为杨宗谨奉茶。

    杨宗谨却没有喝。而是直接问道:“朱公在去世前,是否到过这里?”

    蕊儿道:“大约在去世的三天前,他来过,还对未亡人说了很多话。”

    “能方便告诉我吗?”

    “除了一些安排以外,就没有什么了。”

    这是变相的拒绝了杨宗谨的问题。

    杨宗谨也察觉到这点,换了个问话的方式:“请问朱夫人是不是在桃花坞住过?”

    “她……”蕊儿顿了顿,“恨不得我去死,又怎么会愿意在这里住。”

    “那被焚烧的别院,朱夫人去吗?”

    “她当然会去。尤其是在未亡人站在桃花坞门前的时候,她是最乐意去的。”

    杨宗谨发现两个人的回答不尽相同,心里开始盘算着挖掘深层次的东西。

    “我倒觉得朱夫人挺好的,让你待在环境这么清幽的地方,没有来打扰你。”杨宗谨这话看似维护朱夫人,其实是在故意激怒蕊儿。

    蕊儿果然上钩,冷哼一声道:“这里是我的地方,她当然无权打扰我。就连旁边被烧掉的别院,有一半也是我的财产。”

    杨宗谨一怔,差点没有反应过来。

    在古代妾的地位不高,因此大多是贫苦人家出身。杨宗谨完全没想到蕊儿居然这么有钱,娘家应该是出身不低。

    蕊儿冷笑道:“其实朱夫人并不为朱公所喜欢,只是不得已娶她。而在遇到朱夫人之前,我才是朱公要娶的人。是朱公的父母强迫朱公娶她,而朱公出于愧疚就把这个桃花坞和别院给了我。”

    “原来如此。”杨宗谨认为原来是自己想多了。

    但这不是重点。

    杨宗谨还是把话题拉回到正题,问道:“朱公在去世之前,曾经和谁见过面?”

    “这倒不是很清楚。”蕊儿貌似很诚恳的道,“未亡人只是一个妇道人家,一直没有机会接触到除朱公以外的人,今日见先生一面也是为了朱公的死亡之谜。”

    “你早就认为朱公之死有问题?”

    “噫……这不是先生来的目的吗?未亡人以为朱公之死有什么问题呢。”

    真是滴水不漏。

    杨宗谨发现自己这趟白来了,再问下去也没有结果。于是起身告辞:“在下先回江宁府,有事再来询问你。还请到时候不要将我拒之门外。”

    蕊儿跟着站起身来:“都是为了同一件事,未亡人一定不会。”

    杨宗谨抱了抱拳,转身离开。

    踏出前厅,杨宗谨瞥见前厅右侧的走廊上晾晒着一件蓑衣和一个斗笠,看它们大小就不像是蕊儿穿的。

    杨宗谨并没有多言,而是直接离开了桃花坞。

    走在松软的地上,杨宗谨发现地面的土质很松,很容易让自己一脚泥。

    这让杨宗谨突然想起,进屋时的脚踏。踏上有一层细土,却不像是这里的土,最起码颜色不对。

    出来时,凌宠迎了过来。

    “咱们走一走,我刚才坐得腿脚有些酸。”杨宗谨指了指官道,走在前面。

    凌宠赶紧解开拴在树上的马的缰绳,最后面撵上杨宗谨。

    他好奇的问道:“这个女人给你有用的消息没?”

    杨宗谨听了,苦笑道:“说来你一定不信。这个女人回答问题,滴水不漏。还顺便引出自己对朱夫人的不满,暗示朱夫人和朱公迟的夫妻不和。”

    “好家伙。”凌宠也是吃了一惊。

    “不然我怎么说厉害。”杨宗谨苦笑不已。

    “你觉得谁的话可信?”

    “我不知道。”

    “啊?”

    “这个清官难断家务事,意思是家务事是你有理,我也有理。就像一团乱麻,分辨不出真与假。”

    “也对。”

    两人说着话,不知不觉的走到别院前。

    望着这一片大的废墟,杨宗谨不禁皱眉,心里隐约觉得这件事不简单。

    这段时间,李迪还在为茶农采茶的事情和大茶商们交涉,但是效果并不理想。

    气得李迪回到家,恨不得摔东西。

    李媗之见了,也知道父亲肯定为这件事难受。但是作为女儿不好劝说,只能等着杨宗谨回来,把这件事偷偷的告诉他。

    杨宗谨听了,皱眉道:“这么难搞定吗?”

    “谁说不是呢。据父亲讲,他们好像很有目的性的团结在一起,油盐不进。几次交涉下来,态度十分强硬。”李媗之叹息一声。

    杨宗谨轻捋胡须,正思索着如何处理。

    李媗之道:“夫君你一定要帮一帮我父亲,助我父亲渡过难关。”

    杨宗谨笑道:“自家岳父当然是鼎力相助,但是现在还不是最好的时机。”

    “最好的时机?”

    “现在正是茶商气焰最嚣张的时候,和他们在这时候交涉不是明智之举。”

    “那要怎么办?”

    “当然是增加底牌。”

    “怎么做?”

    “第一,从现在开始宣布朱公迟死因可疑,正式开启彻查。把朱公迟的遗体不见一事公布于众,不再藏着。第二,停止和茶商的谈判。第三,向附近的路收购粮食,最好是向上次给咱们提供粮食的舅父家购粮。但是一定要保护好粮食,最好是派高手前往保护。”

    李媗之一下子听明白了杨宗谨的做法,以不谈为谈,彻底动摇茶商的利益。

    这三条报给李迪的时候,李迪却有点犹豫。

    他担心道:“茶商和茶农勾结在一起,一损俱损。如果我们这么做,掀起茶农造反怎么办?”

    杨宗谨笑道:“其实要的就是把事情闹大,对手想要温水煮青蛙。以最小的代价取得最大的胜利,咱们就把这盘棋给搅乱。”

    “这可是在‘赌’啊!”

    “我们这不是‘赌’,而是‘斗争’。正是:以和平求和平不可得,以斗争求和平则和平存。”

    “贤婿之言,是也。”

    三日后,江宁府大堂。

    整个江宁府各级僚属都到了,还包括江宁府治下五个县的县令悉数到场。

    李迪身着官袍,威严登场。

    升堂完毕,众官坐下。

    李迪朗声道:“近日所发生之事,想必诸位多有耳闻。本府女婿杨宗谨,原系京畿路提点刑狱公事,现在领刑部主事衔。为探亲到我江宁府,经查验得知朱公迟之死大有问题,恳请本府允许他彻查。”

    堂内顿时一阵骚动。

    众官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李迪看见这样闹哄哄,脸色一沉。

    现场顿时安静下来。

    李迪道:“本府向来开明,你们有意见可以当面说出来,没必要这样议论。把大堂弄得像菜市场闹哄哄,不成体统。”

    一位县令在座位上起身,作揖道:“府台,如今茶商就此事闹得沸沸扬扬,如果我们质疑朱公迟之死,恐怕会起到火上浇油的作用。”

    另一位官员附和着道:“下官也认为不宜横生枝节。只要和茶商们把事情谈妥,让茶农下地摘茶,其他的事情都可以缓一缓。”

    众官开始交头接耳,频频点头,表示赞成。

    李迪一看,心里有数了。故意问道:“你们之中,谁还有没有不同意见?”

    众官都摇了摇头,并齐声道:“我们意见是一致的。”

    李迪面色一凛,沉声道:“你们啊!糊涂。以为这样可以简单平息事端,其实只会助长茶商的气焰。本府且问你们,现在茶田亩数还推得下去吗?”

    众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沉默了。

    “百姓认为朝廷无力改变局面,对抗茶商。就会抗拒改稻田为茶田,进而让朝廷的国策无法执行下去。朝廷看你们如此无用,派钦差前来督查,你们又该如何?”李迪一句一句都说到众官的心坎上。

    现场变得更加安静。

    李迪叹气道:“你们之中不乏有人收了那些茶商的好处,甚至会不惜把我今天说的话告诉茶商。老实说,本府早就知道。但是你们别忘了,本府是领着吏部侍郎衔充任江宁府尹,说到底是朝廷外派,回去轻而易举。你们呢,又该到哪里去?”

    这句实话算是比较出格的话,但是不这样说很难动摇那些官员的决心。只有当自己的切身利益受到侵犯,他们才会同仇敌忾。

    果然,有人站了出来支持道:“下官以为府台大人所言有理,支持大人彻查朱公迟之死。”

    有人第一个站出来,其他人也随声附和。

    李迪听到他们这样说,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沉声道:“那么好。首先,从即日起不再和茶商就这件事谈判。再次,将从其他路购买粮食,为了安全,本府请曾担任禁军教头的凌宠担任。”

    这话一出,在场众官又议论起来。

    他们这才发现李迪是要玩命了,这是打算打长期对峙的准备。

    李迪不管他们,又朗声道:“本府下令,命杨宗谨彻查朱公迟之死疑案,江宁府从上到下都必须配合他的调查,彻底弄清楚朱公迟之死的真正原因。”

    话音刚落,一个眉目如画、长身玉立的青年男子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来到李迪面前,面向李迪跪拜道:“小婿杨宗谨拜见岳父大人,及诸位大人。”

    李迪微笑的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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