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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0章:心事重重

    他记得,当时他问杨章,为什么刘询下这道圣旨后,众臣就不再反对他立那个出身并不高贵的许平君为后,杨章笑着只回答说,结发妻,勿相忘。汉宣帝是个有情的帝王。至于为什么,若你将来成为国君,自当明了。

    沈凉熙看着杨章,他预感到,杨章也会反对他。即使他曾欣赏汉宣帝的有情,即使白子衿也是他曾相濡以沫的女人,但她不是许平君,她虽出身高贵,但现在她也因为这出身,成了罪臣之女。

    “皇上,立后之事还请三思,皇后乃是一国之母,如若立罪臣之女为后,国家将不得安宁。”杨章手持笏板,弯着腰不亢不卑、坚定不移道。杨章已年近六十,鬓生白发,他为官多年,尽忠职守,一心为国,这些年来,他心知肚明,知道杨章是个难得的忠臣,先帝在位时,他尽心辅佐,可谓鞠躬尽瘁。

    他真的不愿意见杨章也来反对他,反对他给自己心爱的女人一个名分,一个承诺,一个保障。

    他望着杨章不语,其余大臣纷纷点头附和:“皇上三思!白子衿即为罪臣之女,实不宜坐上皇后之座。”

    “朕若坚持呢。”沈凉熙眼神微黯了一下,喉结微动,修长的手搭在冰凉的龙椅上,指尖的温度流失到纯金打制的至尊的龙椅中。

    大殿中反对之音依旧不绝于耳。“皇上,白麒麟有罪已是证据确凿,其女万不可被立为后,皇上是一国之君,理应以国家为重,不应被儿女情长所束缚迷惑,做出令天下忠义之士寒心的决定啊,如有罪之身都可成为皇后,那有功之士又该何处安放呢皇上!”另一个大臣直言道。

    “即使白麒麟有罪,但白子衿天性善良单纯,不肖其父,且与朕同甘共苦多年,朕知晓她天资聪慧,心胸宽广,有母仪天下之风,朕倒觉得,她实为皇后的不二人选。且白家原本世代忠良,朕相信若白子衿为后,定是国家之幸。”沈凉熙清冷而镇定的声音在大殿中回响。

    他颇感头痛,自己不过要决定自己的妻子是谁都要遭受百般阻挠,纵使白子衿是罪臣之女,但确实不至于他们说的这般严重。

    “你们是怀疑朕不分忠奸吗,是好是坏朕自有分寸,朕知道立后意味着什么,不用你们来提醒朕,朕自继位以来,可曾做过什么商纣之事?于国,朕自认问心无愧,各位爱卿,朕只不过要娶一个珍爱的女人为后,给她一个名分。”

    他望着若干大臣,“怎么,难道比起西边严重的旱灾,边境上虎视眈眈觊觎我们国土的外敌,爱卿们觉得朕立个皇后更加令你们担忧吗?”

    “皇上,自古红颜多祸水,妲己、褒姒之事万不可重演啊!”一大臣没有接他的话,转而从另一个角度出发。

    “放肆!谁给你们的胆子在这胡说八道,你是说朕是一介昏君吗?”沈凉熙怒道:“哼,王大人以下犯上,实为大不敬,削官三级,罚俸一年!”

    “皇上,王大人也是一心为国……”又人为王大人求情道。

    “哼,一心为国,你们的王大人私下里贪污受贿,玩弄权术,怎么,当朕是瞎的吗,还是说你们以为朕很好糊弄?”沈凉熙挑眉反问。

    “皇上……”底下的大臣反对的声音略微减小,怕是也觉得龙颜大怒,此时也不是劝谏的好时机,但也不甘屈服的缘故。

    “此事朕意已决,不必再议。”他站起身,不怒自威道。

    “皇上,三思啊!”

    “皇上,三思!”

    他走下王座,充耳不闻。走出宫殿的时候,他没有立马踏上龙撵,他负手而立,看着阴沉下来的天,灰蒙蒙的,时有闪电从天而落,在晦暗的天空照出一道耀眼的通路来。

    “国有白家罪臣女,妖媚淫逸似妲己。惑我英明新皇志,人人得之皆可唾……”

    京城内,稚嫩的童声无邪地传唱着不知谁编成的歌谣,简单的韵律,简单的词句,从天真的儿童口中流出,用银铃般的声音吟唱着。

    小孩们穿着粗布衣,小手里攥着被啃过一口的冰糖葫芦,他们走街串巷,把这歌谣唱的人尽皆知,大有家喻户晓之势。

    “呦呦,听说了吗,皇上立后的事儿?”一老妇在菜摊前一边挑菜一边跟那摊主聊起来。

    “哪能不知道啊,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摊主抬眼向四周望望,见没什么人注意,才降低了声音接着道:“你说这皇上后宫那么多美女佳丽放着不挑个有权有势人家的女儿立后,怎么偏偏照个罪臣之女?”

    “还能有什么,你听那歌谣唱的,我觉得挺有道理,不知那白家的妖女给皇上下了什么**药呢。”老妇把菜收进篮筐,本还想再聊几句,可是一偏头便看见了一小队官兵在不远处呵斥着什么,听着像是跟皇上立后一事有关。

    于是老妇慌忙付了铜钱,拎着篮子走了。一边的官兵路过刚才的摊主所在的位置,狠狠瞪了他一眼,便继续超前走去。待摊主回过神,身上已经发了一身的冷汗。

    “皇家的事还是不要议论了,不议论了……”摊主看着远去的官兵,抬手抹掉自己脑门上的汗,心有余悸的暗想。

    皇宫和宫外像是被一堵高墙隔开的两个世界,但也不是没有联系,消息的不胫而走不仅仅是单面的,不光皇上立后的消息从里向外传了出去,白子衿被编排的也从外向里的被沈凉熙得知。

    他坐在椅子上,手紧握成拳头,眼神中透漏着狠厉以及非常明显的怒意。

    离他稍近些的小太监缩在一边,别说头不敢抬,连喘个气都得小心翼翼,生怕一个不小心被盛怒的他听了去。

    沈凉熙手上的骨节因为太用力的缘故依然泛白,指甲都要嵌进肉里。

    沈凉熙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放在心尖上的女人居然会被别人说的那样不堪,自己本想保护她的,结果给她带来的都是些什么?

    他现在恨死了编这歌谣的人,更恨死了自己。还说什么九五之尊,什么天子,什么一国之君,什么真龙在世,全都是屁话,就是自己,让白子衿无故受到了这样的污蔑和折辱。

    他的心忽然抽痛起来,他站起身,长舒一口气,俊朗不凡的面容此刻显得十分冷峻,他冷冰冰的开口道:“彻查此事,找出幕后主使,参与此事者,一律重罚。至于民间传唱的歌谣,无论如何给我压下去。”

    “是,皇上。”跪在地下的人应声道。

    要说皇帝的手下办事就是有效率,不过几天,就有十几人入狱,市井间的传唱也几乎不见了踪迹。

    月色照夜空,今天晚上的星星特别的耀眼并且繁多。的确美不胜收,可他却也无心观赏。他坐在灯盏前,看起来像是在批阅奏折。

    这时,房门被敲响了。“皇上。”她在门外轻声唤道。

    他听出是白子衿的声音,立马放下了手的朱笔,不顾小太监的劝阻,起身亲自去开门。她冲沈凉熙温柔的笑了笑,情意浓浓的眼神里在看见他的那一刻又多添了一丝心疼。

    她发觉他有些瘦了,剑眉星眸的他此刻在灯光的映照下少了一分戾气,多了一分压抑的感觉。

    他背对着小太监,挥手示意道:“你先退下吧。”小太监行了个礼便恭恭敬敬的退下了。

    沈凉熙俯身在白子衿的额头轻轻一吻,便带着她来到桌前,他继续批阅奏折,他不并不打算把那些糟心的事告诉白子衿。

    而她也没有言语,默默的站到一边为他研磨。

    白子衿一边研磨一边看着他,不禁露出一个温柔的浅笑,他挺鼻薄唇,很是耐看,他的握着笔的手刚刚还握着自己的手,她感觉的到上面有一层薄茧,摸起来很舒服。

    但白子衿打量着打量着就发觉了沈凉熙的不对劲,沈凉熙似乎有心事,他跟以前不太一样,这次他并没有全心全意的在看奏折。

    “凉熙。”白子衿放下手中的墨石,坐到他的对面,轻声道。

    “嗯?怎么?”他抬头看她。

    她笑笑,指了指窗外的夜空:“你看,美不美?”

    “嗯,当然美。”他看了一眼,又注视着她,对她道:“但是,再美的景色也都不如你得一半美。”

    “你还有心思开玩笑,明明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白子衿一手撑着下巴,对他道。

    “哪有,对了,你还记得以前有一次我们两个坐在屋顶上,也是这样满天星辰的好景色……”沈凉熙话还没说完就被她打断了。

    “记得,和你一起的日子我都记得。我永远不会忘的。”白子衿姣好的脸庞在摇曳的烛火中想的温暖极了,她如潺潺流水般动听的熟悉的声音令他放松了很多。

    “凉熙,我希望你有什么事不要总是一个人担着,我想和你一起分担,我不要只是和你同甘,我也想要和你一起共苦。这是我的荣幸。”白子衿望着他,诚恳道。

    “我知道。”他还是没有多说什么。他捏了捏眉心,无奈地轻笑了一下。

    她眼里的担忧他不是看不出来,可越是知道便越是让自己觉得自己无能。沈凉熙再次放下手里的笔,整理了下自己衣袍,站起身,走到白子衿面前,冲白子衿缓缓地张开了双臂。

    “子衿,过来,我抱抱,好吗?”他柔声道。

    她无声的笑了一下,投入他温暖的怀抱。

    “凉熙,真的,我希望能为你分担些什么。”白子衿在他怀里真挚的说道。

    沈凉熙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嗅着她发间淡淡的清香,依旧一语不发。

    他抱着白子衿,久久不愿意放开。她也任他抱着,即使手臂都有些发酸,还是尽自己所能的想给他一些安慰和关怀。

    屋外微风流动,明月朗照。屋内灯火灼灼,相依相偎。

    她这个名字因为沈凉熙的格外恩宠,而闻名于各宫中。宫中的嫔妃们为了讨好皇上眼前的女子,少不得往白子衿屋里走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