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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亦杰简直欢喜得语无伦次,好一会儿才想起解释,道:“对不起,雪儿,我不是诚心诋毁你。但若不这样说,又怎能激得你承认身份?”这正是玄霜教给他的一记“妙招”,先叙述两人过往经历,一切照实说来,等她放松警惕后,再将几处要紧关节加以改动,说得越离谱越好。如此即可令她气恼不已,最终强忍不下而泄了底。李亦杰看到眼前成效,那真是打心眼里感激玄霜。就连他以往对自己处处忤逆不敬,也皆成机灵可爱之举。南宫雪在此则棋差一着,起初听他大段复述往事,说得情真意切,只道是有意打出感情牌,让自己念及往日美好,由此心软,主动败下阵来。而其中夹杂的几句甜言蜜语,也不过是为哄骗她,故意说得好听些罢了。暗自早已决意,不论他说得天花乱坠,总之是绝不心软。却没想到他能将自己毁损至此,听他口中那个女子,简直是人人恨不得冲上前给她几个耳光一样的下贱。实在忍不下去,才会促起发难,却不料反而给李亦杰钻了空子。同时心里也一片冰凉,没想到他为逼自己就犯,竟能使出如此下三滥的手段,究竟还将她当作什么人了?也难为他为做这场戏,还能假惺惺的淌出几滴眼泪来。既然如此高明,为何不到戏班子里去唱戏?岂不太屈就了人才?她越想越恼,怒火中烧,转开头冷冷的道:“就算你逼我承认了又怎样?我总之是永远都不会跟你回去的。你的世界,既然我走不进去,那就识相退出,最少还能留得个清静。你只当从来没认得过我这个人便是了。”

    李亦杰急道:“我世界的核心就是你,怎能说走不进去?我……”南宫雪道:“却又如何?我不是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东西。从你对我弃如敝履的那一刻,你我之间,早已恩断义绝。”李亦杰急道:“不是的,我极力恳求相认,决计无意破坏你与原公子亲事。而是希望看到我的师妹得到幸福,即使那不是由我给予。到时我会广邀亲朋前来观礼庆贺……”南宫雪冷笑道:“庆贺什么?庆贺你这个没人要的师妹,终于嫁出去了?那大可不必!以后我过得是好,还是不好,都不劳你多操心。如果你对我还有半分体谅,就不要再借着好心之名折磨我。我不需要你的保护,我也不接受你的保护。宁可给七煞魔头杀了,我也不必躲在你的背后,做个无助哀怜的弱小女子。”

    李亦杰头脑嗡嗡作响,此时所言已全然脱开事前计划,道:“你说这种话,对我岂非太是冤枉?你听我解释,当初赶你离开,确是说了许多过激之言,请你原谅我的用意是为救你……”南宫雪冷笑道:“是啊!武林盟主做事,自然有他的理由。而且他永远都是正确的,即使要与一个女孩子了断,也可以解说得如此冠冕堂皇!我实在佩服你,李盟主。”李亦杰心痛如绞,不顾一切的冲上前,双手扶住她双肩,一阵剧烈摇晃,涩声道:“一定要这样么?你就一定要这样对我,连一点情分都不肯留?”南宫雪道:“哪里的话?你是最伟大的武林盟主啊,如我们一般的小人物,乡野蝼蚁之流,三生有幸,见到了你一面,欢呼膜拜尚且不及,怎敢跟你斗气?你也未免太高估我的身份了。若不这样,你却叫我怎地?跪倒在地,舔你的鞋跟么?”李亦杰一颗心早已是四分五裂,道:“就像咱们以前一样,好比我们仍在华山练剑嬉戏,琴瑟和鸣,从来没涉足过这个武林!你还是我最疼爱的小妹妹,好……好不好?”说到最后一句,已成了字字血泪的哀恳。

    南宫雪丝毫也不动容,双臂外分,轻轻巧巧就从他掌控中脱出,转过了身子,冷冷的道:“往事已矣,概不可追,强求也没有多大意思。我早已与旁人许下婚约,请李盟主自重。都说朋友妻,不可欺,你不是一向最标榜自己重义气的么?怎么,趁兄弟不在,你就这样戏弄他未来的妻子?”李亦杰急道:“我不要自重,也不要什么义气!我一看见了你——看见你这副样子,我……我的心里像刀割一样的疼,什么尊严,什么理智,统统都没有了!与我斗气,折磨我也罢了,可同时伤害到你自己,我不忍见!我不愿你为了我这样委屈自己!你明白么?”

    南宫雪并不转头,淡淡道:“你不是我,怎敢妄自替我论断?你怎知我出嫁是委屈?你错了,我很快乐,我开心得很啊!再过不久,就将要做新娘子了。如今我只要挑选嫁衣,做做针线活,等着他来迎娶我,何等幸福?又谈什么委屈?”李亦杰上前一步,道:“从我见你的第一面,不,应该说,第一次见到作为夏笙循的你,我就告诉过你,是感觉,我从你的眼里,看到了怅惘,看到了悲凄。请你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嫁给原公子,当真是出于自愿,是因为爱他?可你才跟他认识多久,为何将婚期定得如此仓促?如果能听到你的真实想法,我就从此离开,再也不来纠缠你。”南宫雪缓缓转过头,似有瞬间犹豫,但一见了他饱含同情的视线,心里油然升起一股怒火,坚定了心思,直直望定他双眼,道:“不错,我爱他,所以我才要嫁给他。他比你懂得爱我一百倍,疼我一千倍,理解我一万倍。他待我好,我便也待他好。放着这样的男人不嫁,何苦自取其辱,非要来高攀你这位武林盟主?我说过,我不要站在顶点的男人,我只要一个处处以我为重,真正关心我、在乎我的男人,即使他再平凡,我也嫁定了。我太累了,不愿再沉浸于虚无缥缈间苦苦执著,等着你哪一天回头看我一眼,便欣喜若狂。我想放手了,不可以么?你就尽管与你的苍生百姓缠绵去罢!”

    李亦杰犹如挨了一记闷棍,同时一种前所未有的痛苦侵蚀入他整具躯壳,能清晰听到胸腔内心脏碎裂的爆响,面上表情几经抽痛,终于应了一声:“是了,如果他确能待你好,我不会再勉强你。作为师兄,我……祝你幸福。给你找一个良好婆家,本就是我一直以来的心愿。如今你能做得四大家族的媳妇,是可保今后一生无忧的了。只可惜……当你跟在我身边的时候,我从来都不懂得珍惜,直到……直到……”

    南宫雪看着他如此痛苦,脸上显出种复仇般的快意,咄咄逼人的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你也不想想,以前你是怎样对待我的?无端猜忌,蛮不讲理,现在你会痛苦,却不考虑过去的我百般隐忍,又是何等的痛苦?”李亦杰辩解道:“这也不能仅怪我一个。你……你当初与暗夜殒……我不想干涉你的自由,只因我是你的师兄,我就有资格劝阻你误入歧途!换作旁的女子,我也不会……”南宫雪双目充火,道:“暗夜殒?你还敢提起他?在我眼里,他比你有担当!他能够二十年来始终爱着楚姑娘,一生为她相守,不离不弃,所有生存的目的,都是为了维护她的幸福,哪怕自己一世孤独!这才不愧为情圣。这样的深情,当中又怎能再插进一个我?你的担心,根本就是无稽之谈!我不过是佩服他,同情他,希望能在他的身边,做他的朋友,替他分担些苦恼。诸多感受,是没有体验过的人永远不会明白,他们只会用铺天盖地的谴责来攻击他的某一片面!比如世人对他,也比如你对我。有那些无端吃醋的工夫,你还不如多向人家学学。不错,不仅在你的故事里,事实如此,我的确很感激他,也很喜欢他,但这些都无关爱情,不过是相处间一些寻常的情绪而已!”

    虽然事隔已久,但李亦杰听得南宫雪如此毫不避讳的为暗夜殒说话,仍是忍不住怒火中烧,愤然道:“他有什么担当?人生中不该仅以爱情为最重。为了已经死去的楚梦琳,他不想着查明真相,一味听信谣言,不自量力,向远远强过自己之人挑战!将有限的生命交托给一个编造出来的理由,一个并不爱他的女人,殊不知这世间尚有多少大事可为!消极避世,这是懦夫的行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