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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嘉义长公主霍然意识回笼,冷眼瞧着小雨谄媚讨好她的样子,她想笑,又笑不出来。

    “小雨,你……”

    门口伴随着脚步声、车声、碰撞声裹挟而至,她眯了眯眼,正想责问侍卫发生何等要事时,大门被猛烈地撞开了。

    嘉义长公主一个起身,差点没让小雨摔倒在地。

    那些闯进来的人身披执锐,刀锋森寒,且黄甲在身,意味着他们是皇宫禁卫军。

    禁卫军来长公主府,恐怕别有缘由。

    想到这里,嘉义长公主摆出冷淡的面孔来,冷冷道“你们知不知道私闯公主府是什么罪?不知禁卫军有何贵干?竟硬闯长公主府。”

    皇亲国戚的府邸本非常人可踏进,何况是嘉义长公主这位一向颇得脸面的长公主。

    禁卫军大头的是于海波,他恭声作揖,“长公主殿下,陛下有事请长公主进宫一叙。”

    “叙事?”嘉义长公主狐疑地盯着他们,“叙事你们还需要这样粗鲁地闯进来吗?”

    禁卫军的态度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出皇帝的态度,怕只怕,建安帝发现了什么。

    嘉义长公主的眼眸里飞快地划过一丝幽光,面上不显,只是似笑非笑地瞅着他们。

    于海波不急不慢,微笑回答“长公主殿下,天子有旨,吾等不敢耽误,想来请长公主进宫,也无需三催四请吧。”

    正所谓礼尚往来,于海波不能在礼节上落人口实。反正,嘉义长公主今日是想去也得去,不想去必须去。

    嘉义长公主牵了牵嘴角,让小雨扶着她漫步下来,正好与于海波视线交汇,意有所指“于侍卫威武不凡,还是陛下跟前的御前侍卫,既然你来请,本公主又干嘛不去呢?”

    尾音拉长,一切尽在不言中。

    于海波依然板着个脸,看不清脸色。

    一边的禁卫军可没有管那么多,直接十分“快速”地请嘉义长公主过来皇宫了。

    踏出长公主府时,嘉义长公主吩咐嬷嬷“所有人得给我老老实实地待着,听见了吗?”

    “长公主,这……”嬷嬷不解,“陛下请你进宫叙事,奴婢等不好做什么啊。”

    只见御林军把嘉义长公主围了个水泄不通,连一只苍蝇都不能飞进去。

    嘉义长公主凝眉呵斥“你懂什么?长公主府的下人乃本公主请过来的,难不成厨房的活都不用做了吗?”

    她刻意咬中“厨房”二字,嬷嬷当即心神领会,笑容满面“是,奴婢明白了。”

    嘉义长公主满意极了,再回头对于海波微微一笑“于侍卫,我们走吧。”

    于海波挥了挥手,禁卫军让出一条道来,恭迎嘉义长公主进宫。

    于海波落在嘉义长公主后面,禁卫军随后跟上,这条大道本就是权贵聚集地,如今长公主府发生这种事如何瞒得过别人?

    没过多久,嘉义长公主被禁卫军带进宫的消息便传得沸沸扬扬。

    由于嘉义长公主乃皇族中人,于海波即便知道天子之意,也不好直接对她动粗,客客气气地请她走在最前头,禁卫军守得密不透风,不让嘉义长公主有机会逃离。

    这分明是监视。

    嘉义长公主此时此刻才终于确定了,建安帝是真的查出了什么。

    她不慌不忙地扫视周围的风景,发现不知何时人员皆散,似乎是刻意清过场了。

    还真是赶尽杀绝,她心中无不讽刺,皇帝生怕她偷偷溜走,提前让人清场,防着她呢。

    在彼此各怀鬼胎的情况下他们终于抵达了皇宫。

    于海波掏令牌果断放行,嘉义长公主奉旨将去清凉殿问话。

    清凉殿往昔不住人,也唯有天子招待人时才会开启。

    眼下建安帝特意挑选此地招待嘉义长公主,醉翁之意不在酒。

    嘉义长公主抿了抿唇,后又在即将跨进去的前一刻,问于海波“于侍卫,本公主美吗?”

    好端端的,怎么问起这个无关紧要的话题?

    于海波淡淡说道“长公主风姿,天下人有谁不知道的呢?”

    一模一样的回答,毫无意外。

    嘉义长公主忽而哈哈大笑,“于侍卫啊,你的前途啊……”

    接着踏进了寝殿,殿门被关了起来。

    禁卫军包括于海波静候皇帝吩咐。

    殿中,角落里的檀香依旧燃烧着,建安帝出人意料的只穿了一件常服,深褐色银纹常服,不比天子服的威严隆重,常服平添了一抹恣意潇洒。

    皇家的人,素来没有长得难看的,嘉义长公主的母亲也是美女,她自然不会长得丑到哪里去。

    建安帝的生母更是传闻中美人一笑百媚生的存在,连带着建安帝自己都遗传了先帝与皇太后的容貌优点,双目有神,五官端正,身姿修长八尺有余,怎么看都是日月之表。

    只是此时此刻的皇帝,黑云压城城欲摧的威压感扑面而来。

    周围也无内侍宫女,看来是被轰出去了。

    “臣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嘉义长公主行了大礼,额头置中,双手交叠,受过皇家教育的她礼仪规矩当然是挑不出任何毛病的。

    建安帝却没有即刻叫她起身,只是打量了她好一会儿,才终于开口“免礼吧。”

    “谢陛下。”

    嘉义长公主缓缓起身,这时候建安帝说话了。

    “长公主,朕有句话想问问你,”建安帝眼睫微动,神色肃正,“淳化二十三年,那次雪灾,你是不是有参与?”

    此话一出,嘉义长公主露出惊讶的神色,疑惑道“啊?陛下,这……我就是一个小小的公主,怎么会……”

    燕承已经是过去好多年的记忆了,现如今嘉义长公主回想起来,大约也只有他临死前那憎恨万分与眷恋不舍的目光吧。

    眷恋谁?是不是那个贱人?

    嘉义长公主恨之入骨,特意嘱咐人留下那个女人一条命,慢慢地折磨她,最后送她上西天。

    当然,连死她也不可能让她们死在一起的,毕竟……

    嘉义长公主恰到好处的疑惑令建安帝无名火起,再一次质问“朕问你,你知不知道燕归来?”

    得,点名了燕归来,看样子是有备而来。

    嘉义长公主耸了耸肩,“认识如何?不认识又如何?本公主与燕归来有什么关系?”

    亲戚关系都不是,他与她,不过是生死仇人罢了。

    “好一个没有关系,”建安帝气笑了,“建安八年的西羌之乱,你做了什么,需要朕替你回答吗?”

    既然让禁卫军请她进宫,建安帝才不会心慈手软。

    嘉义长公主蓦然一笑,“陛下都知道了,臣有什么好好说的?”

    对啊,都知道了,她装聋作哑又有什么用?

    建安帝挑了挑眉,“你是承认自己出卖军情,导致路将军命陨沙场,柳家大部分人都回不来?你还挺厉害的啊。”

    说实话,当得知这件事背后有嘉义长公主参与时,建安帝犹觉不可思议。

    毕竟在他看来,嘉义长公主只是一个沉默温和的公主,从不耍脾气。

    一旦想起来,也得费大半天才能完完整整想起她来,是一个影子特别薄的人。

    “是啊!我做的,陛下要惩罚我就惩罚吧,”嘉义长公主撕开了温柔的外壳,展露出不为人知的狠毒一面,“我呢,从不后悔做了什么,当年你派邵彻出征西羌,不就是想让他建功立业吗?我就是帮了他一把。”

    帮忙?帮忙就是令邵彻失踪月余,差点被朝廷治罪吗?

    建安帝只觉得讽刺,语气平平,“燕归来,你当年很喜欢他吧。朕记得,那块玉佩是他送还给你的,你对他芳心暗许……”

    “陛下,燕归来只不过是无情无义之人,本公主报复他有什么错?”

    嘉义长公主咬牙切齿,时到今日她还念叨着当时燕归来毫不留念的背影,怒从心头起,索性全部摊开了说,“燕归来……他凭什么……凭什么……”

    说着说着,说不下去了,抱头痛哭起来,在侧殿待着的晋阳公主与顾文澜沉默不语。

    她们出现在这里不是偶然,是建安帝特意让她们留在此地看看,她们原本以为还有什么大事发生,没想到只是嘉义长公主的爱恨情仇。

    但是,嘉义长公主从哪里偷听到的军情,可以泄露给敌人知道,最后导致路将军、柳家元气大伤?

    顾文澜认为其中有蹊跷,打算继续听下去。

    另一厢,嘉义长公主嚎啕大哭,好不凄凉,建安帝冷眼旁观,不闻不问。

    “哭完了吧?我们的正经事才刚刚开始,”建安帝继续说道,“军情你是从哪里偷听到的?老实交代。”

    军情机密,无论是谁都不可能对外泄露风声,嘉义长公主一个妇道人家,驸马就是舞文弄墨的文人,哪里来的门路弄来这一套?

    “无可奉告,皇上大可自己去查,何须问我?”

    紧要关头,嘉义长公主又不肯说了。

    关于这一点,建安帝早有预料,若有若无地轻哼一声,接着道“燕如茜的身世,你不想朕直接说出来吧。”

    嘉义长公主冷不防地被这句话吓了一跳,隐藏了那么多年的身世,建安帝从何处听见的?

    她说道“如茜是燕家的孩子,陛下在胡说什么啊?”

    面色慌张,很没有说服力。

    建安帝笑了,“燕如茜的生辰年月,与你嫁给驸马的时间对不上号的,难不成,她还是哪吒转世吗?”

    燕如茜的身世?

    顾文澜与晋阳公主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这件事。

    晋阳公主摸了摸下巴,“荣华出生时,我只是一个小孩子,不清楚里面的情况。”

    燕如茜的生辰有问题,那是建安帝特意让人调查后发现的。

    顾文澜支着下巴,“依我看,如茜她的父亲,很有可能另有其人。”

    嘉义长公主与燕启顾文澜都见过,但是燕启对燕如茜始终都面子淡淡,不冷不热,好像燕如茜就不是他的孩子。

    如今,建安帝点出了其中的关窍,一下子又让顾文澜忆起燕启的古怪态度。

    “如茜的父亲,你不说朕也会知道,只不过嘛,”建安帝话锋一转,“这段时间还请你在清凉殿待着,别四处乱跑,不然的话禁卫军找人很辛苦的。”

    天子掌握了十足的证据,摆明了是要有道而来,偏偏在紧要关头伤口,明显是不怀好意。

    随后,禁卫军进殿,“客客气气”地请嘉义长公主于侧殿待着。

    嘉义长公主见状,只好又哭又笑,“为什么呢?”

    没有人回答,建安帝挥了挥手,把嘉义长公主请去另一个地方待着去。

    接下来,就是重点人物燕启了。

    燕启睡眼惺忪,衣服松松垮垮的,身上还有一股酒味,一看就是从风月场所拎出来的。

    燕启被于海波恶意地泼了一身冷水,美梦噩梦都没有了,只有冰冷的气温。

    建安帝不管燕启冷不冷,又问了一遍方才与嘉义长公主的对话。

    燕启胆小,得知建安帝讯问他的,不敢有什么小心思,一五一十地将原委说出来了。

    不同的是,他没有提及燕归来夫人的去处,因为他的确不知道,也不关心。

    建安帝问起燕如茜“你可真知荣华县主的父亲是谁?”

    荣华县主?

    好一顿,燕启才如梦初醒,反应过来是自己的“女儿”燕如茜,一想起她,多年前那不堪回想的一幕再度复苏,不禁目露嫌恶,冷笑道“当然知道,她的父亲是西羌的一个王子,早年落难流浪到平城,正好嘉义长公主因燕归来一事愤懑怀念,两个人不知不觉就看对了眼……”

    那个男人叫什么,燕启不知道,唯一清楚的就是那个男人身份不一般,在嘉义长公主怀上他的孩子后,还许诺她将来有机会接她过去。

    这么一去,好多年了,那个男人彻底消失,嘉义长公主下嫁燕启,要求他抚养燕如茜,严明以后燕如茜认祖归宗,必定不会忘了他的好处。

    燕启信了,等啊等,燕如茜都要成婚嫁人了,西羌也被打得落花流水,不值一提。

    燕启还会对燕如茜青眼有加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