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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月出终于爬上她看着眼熟的那座山时,却意外的在山巅之上看见了一抹熟悉的身影。那人站在山巅一块巨石上,望着一个方向在出神,对于已经走得近在咫尺的月出似乎浑然没有感觉,像个雕塑一般。

    月出左右打量,确定没有认错,才小心翼翼喊了声,“津律?”

    被喊了名字的人明显肩膀一动,却没有转过头来。月出好奇又凑近两步,“津律?是不是你?”

    津律张着嘴巴,看着远处,大眼睛眨啊眨,终于慢慢扭回头来,“月出?月出!”

    津律一下子自巨石上跳下来,跑到月出近前,才想伸手拉她肩膀扑过去,却又马上停住了,慌乱收回自己的手,“真的是你?老天爷,我才还在想你,不知道你怎样了,你便出现了!这,这可真是!月出,你还好吗?你……没事了吗?我……我对不起你!”

    月出看着手足无措,口不择言的津律,终于露出了一个笑容,“津律,你怎么在这里?”

    津律慌张看了看左右,“你一个人?”

    月出点头。

    津律指了指远处隐隐能见的才豆子大小的觅云湖,“我没办法太靠近那里,会被那龙神发现……我……其实只是想看看还能不能见到你。那次之后,我一直很愧疚,也很担心你。”

    “我没事的。”月出淡淡笑着,声音轻柔似有安慰的力量,“你好了吗?身体已经没事了?”

    “我……嗯,亏了你,我才保住了命。只是,功力损伤不小。”津律垂下头,想起之前的事情,便有些不敢看月出明净的眼睛。

    “人没事就好,功力什么的,不是可以慢慢修炼。”月出安慰他。

    津律看着月出,忽然单膝跪下来,“对不起月出,是我一直欺骗你,只为了喝你的血。你的血……似乎很特别,喝了之后我便功力大增,让我起了贪念。但是月出,我对天地起誓,我从未想伤你性命……上一次,是受伤太重……我才糊涂了,做了那样的事情。当时,若不是你被救走,我恐怕一辈子都要追悔莫及了。”

    月出安静听着他说,也没有急着去扶他起来,只是淡淡笑着,“我知道的。”

    “你知道?”津律抬头看她。

    月出点头,“应该是辰晷施法的吧,他将你骗我的许多事情一日日映现在水缸中,害我有段时间以为自己撞邪了。而且,我也看得出,你与其说喜欢我,实在是更喜欢喝我的血而已。但是,血嘛,喝一口两口的,也死不了。既然对你有用,能帮到你,于我也无大碍,给你便给你吧。毕竟,你给我提供了住处,收留了我一段时间,而且也真的去帮我问了借命的事情。”

    “月出……”津律没想到,看起来一直懵懵懂懂的月出竟然什么事情都知道的。

    “没事的,我原谅你了。你起来吧。”月出伸手来拉他。

    津律却摇头,“不,不,我什么好心都没有。我连带你去狐狸洞都是故意没让你记住路线,只为了让你困在那里,不得逃走的,就是为了利用你!提供吃住也是为了哄骗你!受伤除了最后一次,也是我用术法骗你的。借命……也只有最后一次是我去打问了下的……”津律的声音越来越弱。

    月出却被逗笑了,月亮悄然爬上天空,月出看向天上,“你啊,居然这样多事情瞒着我。不过,鉴于你现在告诉我了,我还是原谅你了。”

    “月出……你,你怎么可以这样简单便原谅我?”

    “那……”月出想了想,忽然想到什么指着远处的觅云湖道,“我走了一天路,实在有些太累了,天也黑了,你不若送我回去算作惩罚吧。”

    “啊……”津律望了眼远处的觅云湖,心里颤了颤。他还记得当时持剑要杀他的龙神……但是看了看如今确实疲惫的月出,他还是咬牙点点头,“好,我送你回去。”

    津律才想去拉月出,却忽然想到什么,问她,“你走了一天?去做什么?”

    月出苦笑,“去潮河探望朋友。”

    “你……自己走去?”

    “辰晷带我去的,不过,想来他有事,先回去了,所以我便自己走回来了。”

    “……月出,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津律很敏锐的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而且月出的精神状态看起来并不好,那里面似乎不光是疲累,还有些别的事情。

    “没有。”月出摇头。

    “你借命的事情……”

    月出笑笑,“命倒是借到了。”

    “什么?你借到了?”津律不可思议的看向她。月出抬起手看了看在月色下依然透亮的手镯,“是啊,可不是借到了。不过现在,到有些后悔……总觉得或许不借,那样结束也好似的。”

    津律震惊,却不是震惊于借到了,而是震惊于居然有人早他一步。他本是带着赎罪的心情而来,他在这边盘桓数日了,只想着或许可以找到月出,然后跟她说,为了补偿她,他愿意将自己的命借给她。可不想,自己晚了。是谁?莫不是?怎么可能。

    “你用何种方法借到的?何人借给你的?”

    月出叹口气,“是辰晷借了我十年的命数。方法嘛,是呼奴山的蕊夫人提供的。”

    “啊!”津律喊出声。

    月出不解的看向他,“怎么了?”

    “没……没事,我也是从那里打听到了借命的法子,本想着来告诉你的……”

    “谢谢你,津律。”月出真心道谢,却忽然身子晃了晃。

    “月出!”津律忙上前扶住她,“你没事吧?”

    “没事,可能是累的。”

    津律看了看天色,忽然自手心燃气一小簇火苗,他将身上带着的荷包扯下来,将那火苗放入荷包中,又扎好,递给月出,“我今天先送你回去,这是狐火,灵力所凝,不会灭的。你可以用这个带路找到我。月出,不管你遇到什么事,之后务必告诉我,好不好?”

    月出点头,“谢谢你。”

    津律牵起月出,用了术法,将她送回觅云湖畔,便快速离开了。

    水府内静悄悄的,月出缓步走回来,只觉得全身都在酸痛。好像太久没有做这种长途跋涉的工作,身体便有些吃不消了。

    月出自己捶着自己的胳膊,缓步往自己的房间走去。推开房门,眼前便出现了坐在那里的辰晷的身影。

    月出愣住,没有进门。

    辰晷看着她,“你不预备解释点什么?”

    月出苦笑,“我以为你预备解释点什么。”

    “我并不想争吵。”

    “那太好了,我也不想,太累了。”月出进门,绕过辰晷,“可以让我休息了吗?”

    “你这是在闹脾气?”

    月出看着他,最终摇摇头,坐到辰晷对面,“你真的不像我认识的辰晷,即使你不喜欢我了,你也断然不会这样对人。辰晷,你到底怎么了?”

    辰晷蹙眉,“我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

    “我并不觉得……”月出重复他的话,“你连说话方法都在变,你没发现吗?”

    辰晷低头沉思起来,似乎这个问题有些困住了他。月出丢下他自己出神,自顾自走开去收拾。

    “这是什么?”辰晷的话音突然有了转变。

    月出回头,看见一个荷包在他手中。月出摸了摸自己的衣袖,发现是自己刚刚掉出来的,“那个是我的东西。”

    辰晷并没有打开袋子,但只是握在手上便冷冷笑了笑,“你还对那个要弄死你的狐狸存了什么念想不行?”

    “没有那回事。”月出否认。

    “那这个怎么解释?”

    月出并不敢跟他讲这是刚刚从津律那里得到的,少不得编个谎话,“以前他给的,便塞在袖子里,大概是忘了。”

    辰晷盯着月出,似乎想判断她说的是否是实话。然而他也确实没在月出脸上发现什么,于是,辰晷用手猛地一握那荷包,整个荷包顷刻化为齑粉。月出望着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做出反应,竟自走开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月出,你不要以为我喜欢你,你便可以为所欲为。”

    月出回头看着辰晷,眼神中皆是无奈与痛惜,“辰晷,你真的还喜欢我吗?”

    最终,两人便这样不欢而散了。

    月出越来越觉得不对劲了,辰晷的问题已经不能用他心情不好,或者别的什么正常理由来解释了。月出与药隐婆对坐着默默喝茶,药隐婆拧着眉头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按理说,并没有发生什么,他的身体也无异常,怎么会变成这样?”药隐婆抱着胳膊琢磨。

    “会不会与借命给我有关?”月出很不安,一切都是从那件事之后开始的。

    药隐婆摇摇头,“损的是命数,又不是旁的东西,怎么会移了性情?说不通啊!”

    月出很纠结的,转着手上的镯子,盯着看,“早知道,便不借了……也不会有这些事情……”

    “别急,别急,”药隐婆劝止她,“不一定是因为什么,你给我几天时间,容我再查查!”

    “好。”月出点头。

    “这几日,”药隐婆见月出要起身忙拦住她,有些犹豫,最终还是说,“你躲着些他吧。辰晷的脾性似乎越来越让人摸不准了,对你尤甚,这样闹下去,怎么得了。”

    “我知道了……”月出再度点头。

    “辰晷的性子,你也清楚,这里面定有缘故,不是你的问题,甚至也不是他的本心所想,莫伤了感情。”药隐婆叹气,“他都愿意舍命于你,便当知他的心不假。”

    月出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婆婆别担心,我只是困惑,并无怨怼。辰晷是什么样的人,我更不会不清楚,我只是担心他,不知如何是好罢了。”

    “那就好,那就好。”药隐婆点着头。

    月出离开药隐婆那里,想着她让自己躲着点辰晷的嘱托,便有些无可适从。留在水府,肯定抬头不见低头见,还是先出去比较好。思及此,月出回小厨房拿了篮子,便往杨家镇去了。

    才走到镇子口,一个熟悉的人影便出现了,津律在杨家镇镇口左右徘徊,走来走去。他看起来和昨天的一身装束全无差异,唯独头上多了一顶硕大的草帽,与一身贵公子般的衣着实在有些不搭。

    “津律?你在这里干嘛?这帽子是怎么回事?”月出走近。

    “月出!”津律一把拉过月出,绕着她转了一圈,“你没事吧?”

    “我没事啊。”月出回答着,伸手去摘津律的帽子,忽然看到那帽子下竟然露出一对狐狸耳朵。

    “别别,我修为损失厉害,一阵阵化形不完全,收不回这耳朵……你,你真的没事?”

    “真的没事啊……”

    “太好了,太好了……”津律松了一口气,左右看看,直接将月出拉入了村外的小树林。

    “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了?”津律试探性的问,“那龙神是不是欺负你了?”

    “额……应该也不算。”月出迟疑。

    “那狐火为何突然灭了?”津律蹙眉,“我从昨天夜里便在这里等你了,感受到狐火灭了,我便知道定然有事发生了。那龙神,是不是发现狐火,然后欺负你了?”

    “你为何一直认定辰晷会欺负我?”月出嗅到了一丝不同的感觉。

    津律看着她,觉得月出似乎变得越来越聪明,有点一点就透的味道。他自然是不知,自月出恢复了记忆以后,她只觉得脑海中很多东西都变得清明起来。月出本也不是笨姑娘,只是那些被封印起来的记忆,让她整个人都迷失了一般,变成了一个小迷糊。

    津律一屁股做到林间土地上,抱着胳膊,思索着,“这件事,说来话长。我简单说吧。”津律似乎下定了决心,眼睛亮亮的,望向了月出。

    自津律重伤,侥幸自辰晷剑下捡回一条狐狸命后,他便不敢继续呆在自己的住处,而是回了呼奴山。呼奴山中紫毫天狐一族的蕊夫人是津律已然过世母亲的姊妹。津律的母亲是紫狐一族,父亲是赤狐族,因他父母是私奔逃婚而在一起的,紫狐和赤狐一族皆不相容,老早便搬离了家乡,唯有一向性子奇特,为人怪异的蕊夫人极其怜爱自己的妹妹,收留了他们。后津律父母因修炼渡劫失败而双双亡故,津律便一直被蕊夫人照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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