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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这游戏一直传递下去,掀起一次次。

    百花酿喝起来醇香,其实酒性极烈。在搭上要陪着众人一杯杯喝下其他的仙酒,酒量本就没有很好的弦月渐渐就喝得有些高了……

    接下来有人说“经历最特殊的可以喝。”

    弦月便答“我是自请下凡历劫。”喝一杯。

    有人说“经历过最痛苦事情的可以喝。”

    弦月便答“我下凡历劫最后是因为千日养蛊,吃了一千种毒药才死掉,回来的。”喝一杯。

    有人说“拥有的神兵利器最古老且得来方式最特别的可以喝。”

    弦月答“我下凡历劫,烈山部将神农鼎封到了我体内,导致我人被鼎封印拖累傻了好几年,最终这鼎现在还是归我了!收在我师父的宝库里!”再喝一杯。

    这一晚上过后,弦月深深发现自己下凡历劫的这一趟简直是宝库,什么都能拿出来说。而其他一干仙者是又佩服又好奇,这下凡历劫居然是这么有趣的一件事吗?简直想去试试了。

    辰晷始终没有参与这项活动,看着弦月开始玩得尽兴,后来却越喝越多,心中淡淡忧虑起来。

    当有人问道“做过最大方的一件事的人可以喝时。”

    弦月又打算开口,辰晷当先抢在她之前道“我将庚辰大神的鲲送人了。”众人虽也知道,但这事拿出来真的也无可争辩,不得不钦佩,于是,这最后一碗酒,被辰晷拿了去。

    时至深夜,大家可谓尽兴而归,一晚上不知多少故事和八卦在激荡,每一个人都很兴奋,甚至大家也莫名变得更为熟悉起来,说笑着,三五成群往住处回去。

    雪凰扶着弦月,“你喝得会不会太多了?”

    弦月老实点头,“是有点晕,这酒后劲儿好大,啊,又热又晕。”

    “你啊……没这酒量,干嘛抢那么多杯。”

    “可是味道真的很好啊!”弦月指天誓日道“待我出去了,我一定要把这个酒的制法拿到!”

    “你算了吧,百花酿据说最关键一味便是百花的仙露,这只有花神娘娘可得,”雪凰忽然想到什么,忍不住笑她,“不过,听闻花神娘娘曾许诺百花酿的酒谱只给未来的儿媳妇分享。你若想得到这酒谱,嫁予公子墨白也可。”

    弦月微微有点打晃,脑子却还在线,“何须如此麻烦,我有的是办法!”

    “比如呢?”

    “要么我就自己做花神,便可收集这酒所用的百花仙露,要不然我便去结交那墨白媳妇为朋友,姐妹之间,也能搞定这酒谱!反正,酒谱是死的,人是活的!我总会有办法的!”

    “真是好志向。”雪凰被逗笑,看着弦月的认真,觉得居然有人这样直白喜恶,凡事都摊在明面上,倒是真的性情中人。

    来至佩瑶宫前,弦月站定脚步,忽然不走了。

    “怎么了?”雪凰问。

    弦月摇头,“不行,这样回去只怕也睡不着,太热了,浑身都好难受。我去溜达一圈再回去,你先回吧!”

    “这……”

    “放心吧!”说着话,弦月一个飞身,便往远处离开了。

    众人回房不久,一道身影轻轻闪入夜色,离开了佩瑶宫,直奔对面而去,步伐轻灵快速。

    持剑宫中,辰晷的屋前。青鸾舞闲轻轻缓了一口气,稳了稳,抬手便要敲门。却在这时,房门陡然打开,舞闲吓了一跳,眨了眨眼看着辰晷竟然一时有些结巴,“龙……龙神大人……那个……”

    辰晷面上极其冷淡,“何事?”

    舞闲脸上马上堆起笑容,“今天……喝酒时候的事情,怕龙神大人不悦,所以,舞闲特意来赔不是的。都怪我,太馋那酒了,一时想了那个点子,让大人为难了。”

    辰晷看了她一眼,没有理会她扭捏的样子,只是问“还有别的事吗?没有的话,回去吧。”

    “龙神大人,你是不是生气了?”舞闲鼓起勇气,抬手拉上辰晷的衣袖,“你不要怪舞闲好不好?人家不是故意的嘛。”

    辰晷看着她,目光沉下来,静止一刻后陡然收手被舞闲拉着的衣袖,“青鸾一族虽不及凤凰一族家世门第高贵些,却也是一门望族,素有品性高洁之称,不曾听闻家教这般随意的事迹,莫不是我孤陋寡闻了?”

    舞闲被猛然戳中痛楚,心中一震,用手扶住门框,低下头,“我……”

    “你若愿意站在此处便随意吧,我便不陪了。”说着话,辰晷径直出门,往外走去。

    “我,我只是喜欢你,难道不行吗?”舞闲看着辰晷的背影,踏前一步解释。

    辰晷停步未回头,“喜欢?你是喜欢我?还是喜欢我是龙神?还是,喜欢我母亲是羽嘉大神?你自己清楚吗?”

    舞闲无言以对,辰晷则快步走出了持剑宫。

    看着辰晷远去,舞闲站在宫门口,握紧双手,一边在气愤他的不解风情和狠绝言辞,一边则在好奇这么晚了,他……去哪里?忽然脑中灵光乍现,舞闲恍然忆起,似乎之前在佩瑶宫门前,弦月也说自己不回去,莫不是他们有什么别的去处?

    舞闲心思一动,注视着辰晷消失的方向。

    悬石结界内。

    弦月落地,蹲下身试了试脚边池水的温度,那夜色中清凉的池水简直沁人心脾。弦月轻轻一晃,将衣物除去丢至一边,修长白皙的长腿缓缓伸入那池水中,然后渐渐没过她的身体、肩颈,除去了她一身的酒热。

    她悠然靠在池边,望着天上漫天星点,心情好极了,就这样看着,看着,渐渐便在池中睡着过去。

    辰晷来寻弦月的时候便看见这样一幕活色生香的图景。他下意识别看视线,却发现不看又不能这样扔着她,只得又转回视线,叹气蹲在池边。

    “真是喝多了,便这样泡在这里睡觉,明日不病了才怪。”辰晷晃了晃弦月,弦月却不悦的动了动,不去理睬他,睡得纯熟。

    辰晷无奈,琢磨一下,探手深入池中,以水为纱,包裹着她纤细窈窕的身体,将她缓缓抱出了小池,转身往山上的小阁而去。夜风轻袭,弦月在辰晷的臂弯中动了动,光洁的长臂垂落,星点微弱的光芒落在她近乎透明一般的皮肤上,如水如光,让人想要深入其中,握紧那屡光华。

    辰晷的呼吸微微有些阻滞,然后变得不再平缓,脚下的步子也变得快了许多。

    此时,心之境内。

    被困于小镇中一间四合院内的月到,调息结束,呼出一口气,睁开眼眸。这结界力量好强,她一而再、再而三去尝试也没能冲破。

    她有些烦躁的在院内打转,回身看着那素简的屋子,迈步往屋内走去。

    推开门扇,三间房,中间为厅,东西各一间屋子。她迈步进入东面一间,却诧异发现这里的陈设布置是那样的熟悉……这里与在烈山部时她们姐妹两人所住的屋子陈设极其相似,几案、茶瓶、高桌、书柜,所有东西一如从前。只是这里再没有了高大的屋顶和高悬的小窗,而变得窗明几净。

    月到用手轻轻触碰屋内的一应陈设,心中在烦躁之上又多了些许郁郁之情。

    她在琴桌前坐下来,用纤纤长指轻轻勾住一根琴弦,室内的静寂被打破,琴弦嗡鸣低沉,滚过心头。

    月到闭目静坐,外面的一切便轻而易举进入她的心间,如她亲历。弦月坐在那一群神仙之间,笑闹着,提起那凡间的一世就像在讲一件趣事。仙人……谁能想到自己的妹妹竟然是个神仙,月到觉得可笑,她居然是个神仙,对她来说,凡人一世就像一幕戏,全是用来逞能显摆和丰富人生经历的罢了。

    可是对于她,那是多苦难的一段经历……

    良久,看够了弦月的欢笑,她重新睁开眼睛,推开眼前的琴,不悦的四处走动。真是够了,难道就没有能出去的法子吗?

    书架上,无数书册吸引了月到的主意。

    既然是仙,会不会有什么仙册宝集在其间,或许能找到办法呢?报着这微弱的念头,月到开始翻检。但是大部分的书册都是些空虚的道家学说,甚至有些都是空白一片的。

    她四处寻觅,忽然留意到书架底层的一个木盒,那盒子的样式成功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她拿起那只木盒,仔细辨认,忽然想到,曾经在烈山部月出也有这样一只一模一样的盒子,她在里面藏了不少所谓的“宝物”,精细的小玩意,零食,漂亮的石头,鸟儿的羽毛……

    盒上没有锁,月到抬手便掀开了盒子的盖子。盒子内,静静躺着一本厚册子,上面写着云烟集。

    月到取出集子,在窗前书桌边坐下。小镇这时忽然起了烟雨,外面淅淅沥沥的,不时有带着雨丝的凉风吹进来,月到翻开那本书,忽然惊讶的睁大了眼睛,书页上的字飞一般的旋转开来,月到只觉得一幕幕画面闪过眼前,挤入脑海之中。

    这是……

    月出在人间的过往……

    雨夜降生便开始的囚困的童年,月到第一次从月出的视角看到了那时的生活。

    那日子,对于她近乎是黑白的,唯有每次逃去玩乐才似乎有一丝鲜活感。月到早就知道她不耐此间塔中的生活,却没想到她这样绝望。不同于月到靠学业和对藤萧的情愫排遣那无涯的枯燥,月出只能靠着微弱的新鲜事激起一丝生活趣味。

    圣女评判之日的前夜,月出最后望着月亮,心中打定注意要被永远禁闭起来。那时的她不知自己是神仙,内心只有脆弱和惧怕。

    考教之日。月出故意放偏了最后一箭,她不认为自己有赢面,甚至无意去争。她打定主意把好的、光明的都留给姐姐,便足够了。

    月到喘息。当年种种爬上心头,其实,她当时也已想好,待她赢了,一点点赢得众人的信任,她便要将月出放出来。她知道这很难,但是,步步为营,她一定会想到办法。人都道她温驯听话,但是她从未想过屈从于长老们之下。

    心口猛然一痛,月到手中的书册掉落在地上。她撑着桌子隐忍着,魔气在翻涌。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是忍受不了这魔气翻涌的感觉,每一次都让她痛的钻心,似乎在与体内某种力量不断的激荡抗衡着。

    月到拾起书册,这次甚至顾不上这痛楚,她快速翻越书册,寻找着那令她痛不欲生的一日。

    书页翻动,记忆的画面便重新涌动起来。

    那一日的记忆,几乎都带着血红色的背景。

    月出面对蓝茴圣女所说的种种封印隐忧并未多思考片刻,却在第一时间问着我姐姐怎么办?

    长老们没有人正面回答她的问题。所有人都在对她说着责任、部族、未来,合族性命的代价压在她的肩上,她要对所有人负责。月出是迷茫的,甚至是无从选择的。长老们其实并没有在询问她的选择,而是长老们选择了她的性命去扛起这份责任。

    月出心中百转千回,然后忽然释然“姐姐那般厉害,万一可以逃走呢?若带着封印,前途未知,活下去真的会比死了好过吗?既然前进后退都是艰难,选哪一边又怎样。”

    月出点头答应了,然后便是痛苦万分的封印之术……

    结界内。

    睡得迷迷糊糊的弦月被辰晷抱上床榻,辰晷靠在床头垂头看着弦月睡得很沉的样子,忍不住轻轻用手指描摹着她的五官

    果然是好酒,这味道,如此让人沉醉。

    想要她。

    是他现在所剩的全部念头……轻轻凝诀一划,包裹着弦月的那层纱重新破碎为一个个水滴消失于虚空。

    猛然间,弦月一巴掌拍在辰晷胸前将他大力支开,然后迷迷蒙蒙睁开醉眼,对上辰晷深沉的眼睛,“辰晷,你干嘛?”

    辰晷愣住,像第一次做坏事便被人抓到的孩子,整个人卡住,“……我……”

    “你以为你在亲谁?”

    “啊?”

    “我是谁?”

    “弦月,你……”

    “我不是舞闲哦?你亲的不是舞闲你知不知道?”弦月一本正经的拍着辰晷的胸膛。

    辰晷无语,继而笑起来,“我知道。”

    “嗯。”弦月大力点头,脸颊依旧是醉人的红色,“那就好。今天,你亲她的事情,我跟你没完。”

    “是她亲我……”

    “我不管你们谁亲谁,反正我是不乐意的。”

    “呵”,辰晷止不住低声笑起来,“弦月,那你三十段感情的事情,不交代一下嘛?”

    弦月偏头想了想,眼神空茫,似乎想不明白,便干脆一头扎回辰晷怀里,突然撒娇,“还不是怪你找到我太晚了……让我吃了那些苦。他们都是骗子,都想欺负我,只有你是真的对我好。”弦月的声音低下去,然后又重新沉睡过去。

    真是醉得可以。

    辰晷抚着弦月的美背,一下下。

    夜色中,一个安静香甜,一个心绪复杂,将沉重的夜色都搅碎开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