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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靠着辰晷,弦月这一觉睡得实在是太熟了些,待豆大的雨点落在她身上时,她才缓缓从自己的甜梦中爬出来。

    睁开眼,挡在自己脸颊上方的是一只大手……

    弦月偏头动了动,对上辰晷安静的视线。她一把拉下辰晷的手,“啊!下雨了!”一个翻身坐起来,她发现饶是待在树下辰晷的身上,连着自己的身上都已经湿了,辰晷只是用手挡住了她的脸,避免了水滴落在她脸上吵醒她。

    “糟糕,糟糕!”弦月背上小筐,一把拉起辰晷,“我们快下山去。虽然淋雨这种事情并不会导致你我生病,但是你这么放任我睡在雨里,还是……有些不妥吧。”

    此时,天已经有些黑下来,辰晷便这样被弦月拖着,两人迈步走入雨中。

    下雨对辰晷来说是件无所谓,甚至有些惬意的事情。可惜,弦月没有法力傍身,不多时便淋了个浑身湿透,狼狈不堪。

    雨越下越大,铺天盖地的,山路泥泞,打滑得厉害。弦月小心翼翼的走着,有几次要不是被辰晷拉着都险些滑倒。

    弦月滑下一个小土坡后站定,觉得这不是办法。她采药毫无顾忌,走入山林太深,如今这样要走出去不定得多久,划不来,“辰晷,我们找个地方,在这里将就一夜吧。”

    可是话虽这么说,能找个容身之所也不太容易。

    大概又走走停停了半个时辰,弦月才发现一处浅窄的洞窟。可待她走近,却发现如今那洞里满满都是盘踞的蛇。

    弦月迟疑,倒是辰晷恍若没看见一般径直走了过去,然后大大方方迈入洞中,找了个地方坐下来。周围所有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不避风雨逃窜而出,一瞬间便不见了。

    弦月看着这场景笑得不行,也扎入洞中坐到辰晷身边,感慨“可见龙神大人就是龙神大人,纵使法力全失,神魂破碎,还是有威慑力的。”

    辰晷看着弦月,目光深情款款,带着淡淡的笑意。

    弦月越看他越琢磨,“你这样看着我,我会觉得你是不是已经好了。可是你分明没有……”

    辰晷沉下眼帘,浮起笑意。

    弦月一双手啪叽拍在辰晷脸上,突然扳起他的脸,“不会真的好了吧?可是没有啊,你的状态还很差我能感觉到,而且神魂也很一言难尽……你是怎么对我说的话做出反应的?”

    辰晷不答,没有再动作的意思。

    弦月就这样捧着他的脸与他僵持了许久才确信他应该还是瞬间反应,便重新松开他,靠着辰晷瘫倒下去。

    辰晷偏头悄悄看着背靠自己的弦月,刚刚若不是意志坚定,怕是再被她盯下去就要忍不住去亲她了。辰晷望向夜色中的大雨,感受着弦月传来的温热体温,心里只期望这样的日子永远没有尽头。

    至于他的身体,确实没有好,但是却似乎比弦月判断的要乐观些。在他被拉去跟个半疯傻的姑娘相亲后,他就觉得自己的神识似乎猛然挣扎开,突破了一层朦胧的雾障回到了清明状。只是身体的反应有时候还很吃力,甚至不能多说话言语。但是这种状态,都在以一个相对极快的速度缓和着,让他自己也很震惊。

    是因为弦月吧?

    她的神农之力似乎比任何想象中的都还要强大。纵使自己重伤至此,有她的全力联结,也好转的这样快。

    辰晷轻轻抬手触了触自己心口的位置。如今,那个地方能够感受到微弱的心跳感。当初被连心珠挤占阻隔着的心脏,如今似乎开始恢复,让他感觉一日好似一日。

    母亲的那一掌,断了他与庚辰的溯源,断了他无数的念想和坚持,也断了他无尽的纠葛束缚,却唯独未能断了他的性命。经过此事,天上种种于他而言已是微乎其微,恍若前尘往事,如今,他只想守着弦月,守着这个躲了他千年才失而复得的弦月,与她过这再平凡不过的日子,便足够了。

    第二日天晴,弦月才带着辰晷下山去。

    周围街坊邻居见她彻夜未归都担心的不行,正要上山去寻他们。刘大婶拉着弦月左右打量,才大大松了口气,“幸亏你没事,福大命大的。好不容易这庄子上来了个大夫,可别再让老天给收了。”

    “呸呸呸,就你个妇道人家嘴里没点吉利话!”旁边的牛大伯嗔怪。

    “就是,就是,最近村里本来就没了好几个人,怪不吉利的。弦月还这么年轻,没事就好,回来了就好啊。”赵奶奶拉着弦月很是喜爱。

    闹腾了一遭,大家才渐渐散了去。

    弦月回至家中,马上生火烧水,不多时便备下一大桶热水。她拉过辰晷,打量这个高自己一头的男人,“虽然你不怕淋雨,但是呢,为了健康,还是洗个热水澡比较好!”

    说着,她七手八脚开始去解辰晷身上的衣服。对于脱衣服这件事,如今弦月已经能做得极其娴熟,毕竟在人间待了十多年,就算不用经常摆弄辰晷这具仙身,但总是不可避免偶尔需要做些出格的事情,比如现在这种情况。她从开始忌讳多多,害羞不自在,到现在已经可以做到视而不见,一派自然了。

    辰晷便看着她这样扒自己衣服扒得行云流水,不禁心里失笑,却又不好拦她,只好心下一横由着她作为。

    弄好之后,弦月极其淡定,指挥辰晷,“自己去水里泡着。”她则去将那些湿透的脏衣服拿去泡在盆里才回来。

    趴在浴桶边,弦月打量辰晷,辰晷便也直直看着她。

    “会想起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弦月笑笑,“那时候也是这样的。”

    辰晷心里默默摇头那时候分明你也脱了个干净,才不是现在这样好整以暇的看着我。

    弦月自顾自拿起一只木勺开始帮辰晷冲洗长发,然后又用小毛巾认真擦洗他的肩膀和手臂。辰晷看着弦月这娴熟的样子,心头悸动,在弦月拉起他一只胳膊时陡然出力,趁其不备,一把将弦月拉入了浴桶之中。

    弦月惊叫一声,来不及反应,水花四溢,弦月整个人便掉入水桶被辰晷困在了胸前。

    “辰晷!你干嘛!”弦月扑腾着水,抹了一把脸,看着自己全身横在浴桶中又一次湿透,仅有一双腿还卡在桶外而已。她想使劲儿爬出去,奈何辰晷的手禁锢着她,让她动弹不得,扑腾半天也没能爬起来些。

    “你……”弦月转头对上辰晷的眼睛,“你搞什么?!怎么现在变得能动了这么捣乱?!你信不信我给你配点长期昏睡的药,让你不能动弹!”

    辰晷不答,只是笑看着她。

    “你不信是不是?别以为我不欺负傻子!傻子就可以为所欲为!松手,让我起来!”

    辰晷才不打算松手,随弦月去叫嚣。

    果然,不多时,弦月气结放弃,“果然跟个木头脑袋没办法交流。”

    辰晷虽然不愿意被她称为木头脑袋的傻子,但是对于作为一个木头脑袋所得到的福利还是很满意的。他搂紧弦月,逼她贴上自己的胸前,在她耳边低声道“一起洗。”

    被抱了半天,弦月也未作多想,反正辰晷也是个不正常的人。但是当他吐出这三个字的时候,弦月只觉得脸“腾”得一下便红了起来,整个人心悸不已,顿时慌了手脚。

    这感觉不对,这感觉不对啊,他怎么像个正常人?!他不可能好了啊,但是,怎么可以这样……他调戏我?!

    弦月重新来了一轮水中扑腾,最后终于手脚并用的爬出了浴桶。她匪夷所思的盯着如今坐在浴桶里一派安静的辰晷,琢磨着莫不是我刚刚听错了?

    她小心翼翼凑过去,在保证一个安全距离的情况下,站定看着辰晷。

    辰晷面无表情,弦月则浑身滴着水。

    最终,弦月松下一口气,拍了拍自己滚烫的脸颊,“许是我听错了。真让人难为情。”然后她又突然对着浴桶里化身为木头的辰晷道“你不要乱来啊,我们……我们还不是那种关系。纵使我照顾你……我也是以一个医者的身份,你明白吗?!”

    没有回答,弦月根本就是喊出来安慰自己的。

    待她抖着水出去,辰晷才重新转动眼珠,琢磨着刚刚弦月的话……若有所思。

    今日是七夕节。

    弦月坐在小屋内正在给病人看诊,专注异常。今日不知怎的,伤风咳嗽,起疹子的人多了许多,从脉象上却又看不大出来问题所在,这让弦月有些纳闷。

    她细心一遍遍的询问着病人的日常细节,盘算着是否错过了什么关键点。

    待她定了方子,将所有病人都送走后,已经是正午时候了。

    弦月伸个懒腰起身准备弄饭,这时却发现辰晷并不在屋内。她里里外外寻找一圈,便觉得有些泄气这人怎么又不见了?最近他是不是有些太活跃了……照这个速度,过阵子发现他突然能飞了大概也不用惊奇了。

    今日是七夕节,她本来打算弄上些时令小食拉辰晷一起过个人间的七夕,如今看来还得先把人找到才好。

    好在村子不大,太平安定,她倒是也不着急,关了家里的门迈步走出去寻找起来。

    这一找,便是好几个时辰,弦月渐渐心里慌起来。庄子就这么大,能去的地方就这么多,他还能去哪里?庄子上的人见弦月在路上寻找渐渐都自发加入进来帮忙,一起找起来。

    弦月控制不住的开始脑补出各种惨烈的场景……

    若他不在庄子上,难不成是天上的人来过,带走了他?难道是羽嘉大神不肯善罢甘休来过?会不会出什么事情了?若是碰上妖邪,辰晷现在恐怕也没有还手之力……

    弦月想着,脚下的步子越来越快,东奔西跑,四处喊起辰晷的名字,到最后竟然急得要掉起眼泪来了。

    “别急,别急,会不会你这出来大半天的,他已经回去了?”好心的老婆婆提醒弦月,“不若回去看看!找不到,咱们再寻!”

    弦月抹了抹眼睛,“好,我回去看看!”然后便开始往家的方向奔去。

    月亮爬起来,挂在枝头,盈盈点亮路途。弦月一路直奔家里,忽然眼前亮了起来,在她的小院内,隐约可见一个人影。她加快了速度,一把推开小院的栅栏门冲了进去。

    站在院中的辰晷这时缓缓转回身,看向气喘吁吁的弦月。

    “你跑哪里去了!”弦月大喊,有嗔怪的意思。可很快,她便发现,在辰晷的手上搭着一物,在月色下依然鲜艳异常,这让弦月忽然便怔在了原地。

    辰晷一步步坚定走向弦月,停在她面前,低头打量喘气不匀却有些慌的弦月。他轻轻将手上拿着的一条鸳鸯戏水的大红盖头展开,缓缓盖在弦月头上,遮住了她闪动不止的视线,然后抬手展臂抱住了弦月。

    周围跟着弦月赶来的乡邻看到这一幕都愣住了。

    撩人月下,一身素衣的弦月,盖着大红盖头,被俊逸非凡的辰晷搂入怀中,好一对恩爱异常的璧人。

    刘大婶站在人群里,忽然止不住的抹起眼泪。

    赵奶奶捅了捅她,“你干嘛!”

    “哎呀呀,大七夕的,你说,这明明是个傻子,怎么这么好哭啊!”

    她这一说,带着周围不少人心里酸了酸,惹人感动的止不住想落泪。

    弦月撩起脸前挡着的红盖头,仰头轻声问辰晷,“你去哪里了?这是从哪得来的?”

    “七夕,去附近镇子上买了盖头,回来娶你。”辰晷回答。

    “你……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弦月声音涩涩的。

    辰晷拉起弦月来至屋前,指了指地上,“我留了字。”

    弦月望过去,隐约看见土地上铁画银钩写着日落而归。她出门时竟然全然没有注意到。

    弦月不答,心中暖意弥漫,泪水止不住的蓄满眼眶,“真是讨厌……平白做这些干什么。”

    辰晷笑笑,只是拉着弦月的手,深情看着她。他欠她一场婚事,一场盛大的婚事,可是他不想再拖沓等待那个时机了。弦月之前的话还在耳边,他要给她这个名分,纵使只是以人间之礼,给她一个凡界的名分,他也不打算再委屈她了。他沉寂了几天,积攒力量,稳固自己的状态,趁着七夕早上弦月在忙,悄悄步行前往附近镇子,寻了一家铺子买到这条红盖头。没了仙术,辰晷又是强撑着,这一去一回难免耽误了些时间。

    “以后回去,我会给你更好的。”辰晷轻声道,抬手擦去弦月滚下来的泪水。

    弦月摇着头,咬着唇,良久才哽咽道,“你不必,这便很好,很好了。”说着,弦月重新扑回辰晷怀中。

    正在这时。

    “我看!择日不如撞日!今儿大七夕的,你们把这喜事办了吧!”刘大婶一拍大腿,大声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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