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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大雪。道仙庄前后的山上一片白雪皑皑,猎户们已经无法再进山去了。

    弦月站在雪地里,伸着懒腰,任凭大雪落得一头,却满脸皆是享受的神色,似乎很久没有这般轻松了似的。

    辰晷将一件斗篷披在弦月身上,“出来了?”

    “嗯!”弦月今日才从太极虚弥图中出来,她急不可耐的自袖中掏出一个小盒子塞给辰晷,“你看看!”

    辰晷打开盒子,那里面有一颗冰蓝透明的药丸,香气馥郁,触手冰寒,如这纷扬而落的大雪一般。

    “若论造型,倒是无可挑剔。”他用长指捏着那枚丹药便要往嘴里塞去。

    弦月一把按住他的手,“那个……不做个心理建设就吃吗?我虽有八分的自信,却并没有十足的把握。这药先后用了五只丹鼎,甚至包括妖、鬼丹鼎,若动摇你的仙根,破坏了神元……”

    “不做神仙便去做个妖魔,也无不可。”辰晷不以为意,径直将药丢入口中。

    弦月惴惴不安,打量他,“什么感觉?”

    “这药上的气息真是混杂,味道倒是不错。”

    “说正经的呢!”弦月抬手打他。

    辰晷只是笑,“难道还能吃下去就马上起反应?想什么呢!”

    弦月深呼吸,“也是……”

    “别怕,我相信你的本事。”辰晷将手搭在弦月的肩膀上,“走吧,外面冷,进去了。”

    然而辰晷刚刚挪动一步,只觉得一阵眩晕,天旋地转一般将他拉入了无边黑暗之中,整个人向着地面直直扑倒下去。

    “辰晷!”弦月一把架住他,险些跟着一起栽倒。

    弦月拖着辰晷挪到屋内,将他安顿好,查看他的情形,心知大概是那枚药物所致。这药效起的速度果然比她预知的还要快,到底还是不能完全摸准这丹鼎炼药的脾性。弦月握着辰晷的手,寸步不离,随时查看他的状况,生怕有个万一。

    外面的大雪还在铺天盖地的下。周围的乡邻们都说今年的冬天似乎格外的冷,雪也大得多……弦月不时看看外面,便把视线重新转回床榻之上。

    直到她再一次抬头时,忽见一只猫头鹰出现在只开了一道的窗棂处,直愣愣盯着她。

    弦月心头一跳,莫名紧张了一下。是来避雪的动物吗?但是……为何感觉那般不对劲。

    弦月站起身,缓缓向着窗口方向靠近。那猫头鹰不避不动,盯着她恍若被定住一般。待弦月走至它几乎伸手便能触到时,她发现那猫头鹰的脚上分明绕着一张字条,显得突兀明显。

    弦月回头看了看床上的辰晷,他昏睡的很沉,于外面一切似乎浑然不觉。弦月微蹙双眉,试着抬手去取那猫头鹰脚上的字条。那猫头鹰似乎被操纵一般,依旧不惊不动,弦月倒是轻而易举便拿到了那张条。她将字条打开,却登时愣住,上面写着

    深山古槐下,王孙待救,如若不往,祸乱将起。

    “这是什么意思?”弦月自言自语,“王孙?待救?让我去救?”

    弦月再看向辰晷,心中有些拿不定主意。可再回眸时,悄无声息一般那只猫头鹰便已经不见了踪迹。

    弦月站在窗前,盘算一二,定了主意。她关上那扇窗,拢了拢屋内的炉火,走回辰晷床边,凑到他耳边低声道“事有蹊跷,不论如何,我去看看。你等我回来。”她也拿不准他听不听得到,但是总归怕他担心。

    言罢,弦月快速收拾了一些常用药物进医药箱,也不管这大雪封山的寒冷气候,直奔山口踏雪进山去了。

    两次魔气侵染事件,加上此次突然送上门的字条,她不是不觉得蹊跷,只是想不明白这到底是何人在搞鬼,又是什么目的。若说魔气侵染事件实属偶然,那这次呢?分明是直奔自己而来。若当真魔界再度将目标锁在了她身上,躲便也是没有意义的。

    弦月在雪中深一脚、浅一脚的跋涉。雪将万物覆盖,看不到下面的路况,弦月便走得跌跌撞撞。字条上提到的那处深山古槐她有印象,过去的路途不近,希望来得及吧。天寒地冻,弦月加快速度,吐出白色的哈气,神色坚定。

    大约一个多时辰后,她终于走到了字条上的那个地点。

    周围一片雪白,并无特别。那棵需要几人合抱的大槐树下,如今躺着一个一身锦绣华服的年轻男子。弦月打量片刻周围,才敢凑过去,可一看之下,心里又是一阵惊异。那个男子早已昏迷不醒。她摸上那人的脉搏,查看他的气息、眼白,发现此人眼底都是血色,唇色发黑,是中毒已深的样子。弦月将自己身上的厚实斗篷解下来罩在那人身上,然后又自小药箱中取出一只小碟子和一把小刀,在那男子手上划开一道小口取血验毒。

    血流而出,是青紫色,带着浓烈的魔气。

    弦月重重叹口气,“又是魔气!”她四顾周围,不见任何人影,是谁将这人放在这里?又是谁给他中入魔气的?真是该死!

    解除魔气在这深山之间无法完成,还得进一步验看中魔的种类。如今之计唯有先将他带回去才行了……

    弦月看着这大雪的样子,发愁,怎么把人带回去?带回去恐怕人都要已经救不回了。

    “山神爷爷!在不在啊?”弦月大喊,声音在山间回荡。

    弦月喊了会儿,终于在山间有了应声。紧接着,一个穿红挂绿带着毛线帽子的山神便跳了出来,“在的!在的!仙子什么吩咐?”

    “太好了!我还以为我被封了仙术便喊不到您了呢!”

    “瞧您这话说的,风伯将您托付给我,我自然得多多留意。”

    “墨白吗?”弦月笑笑,是了,也唯有他这般细心了。她转头指了指地上的人,“可知道这是何人,又是谁带入山中的?”

    山神看了看那躺在地上的男人,“不知。近日大雪封山,无人上山来……怎么会凭空多了个人。”

    弦月叹口气,心里多少也猜到是这个结果。若来人避不开山神土地,便也太弱了些,怎么可能来给她出难题。

    “我想带此人下山,可有近便的方法?我如今没有仙术,恐怕带他下去时间便来不及了。”

    山神仰头琢磨了片刻,“有办法!”说着,他变出一根拐杖,在附近的树上一下一下敲了敲。弦月狐疑的看着他,不多时,一阵奔腾的脚步声传来,山林之间突然有只偌大的棕熊跃出,停在了山神身边,“用它驼下去吧!”

    “额……”弦月打量那熊,那熊仰头吼叫一声,震彻山谷。

    “行!好歹比我快!”弦月与山神一道七手八脚将那男子固定在熊背上。山神用拐杖在熊屁股上敲了敲,那熊便跃入大雪,在山林间奔腾开了。

    “你跟着它,它识路的。”

    “多谢了!”弦月拱手道谢,背起自己的药盒便跟着那棕熊跑去。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事情比弦月想来的容易,她并未遇到任何危险坎坷,也没有碰见魔族,便顺顺利利将那男子带回了家中。但是从另一种角度上来说,事情又很棘手。这名男子中魔极深,状态危急,能给予弦月治疗研究解药的时间并不多。

    弦月将那人放入药房,在其口中纳入参片,便先奔回去看了看辰晷的状态。辰晷一直没有醒过来,整体如初,只是脉息之中似乎波动起伏不断,想来是药性所致,不过,还在正常范围内。弦月便又翻身回了药房开始处理病患。

    这男子看起来细皮嫩肉,不是普通人的感觉。想到字条上所写的“王孙”二字,弦月越发狐疑,“难不成真的给我送来个王孙公子?”

    弦月燃起仙之丹鼎,看着那个人,“虽然是个凡人,也只能冒险一试了。”她凑过去对那个人自言自语道“希望你不会被我搞得个白日飞升或者直接成魔才好……拜托了!”

    弦月最近对于驱魔制药已经有些驾轻就熟了,药物选择,情况判断都很快,不多时一味可以降低魔性的药便成了型。

    眼看那名公子眼瞳的颜色越来越冰蓝妖异,弦月也顾不得细细调制药物,先将那枚药丸塞入了男子口中。

    弦月本以为,先镇住他体内魔气,再细细调理改进药方即可。却不想她一枚药丸下去之后,那男子体内魔气突然暴增而起。

    这人陡然睁开双目,自床榻上坐起来,瞳孔是毫无焦距的银白色。

    弦月一愣,忙上前想去查看。可那男子却一把拉住弦月,异常大力直接将她压倒在床上,漆黑的尖厉指甲扣在弦月手腕上,带起一阵酸痛之感。弦月大惑不解看着那人,他如今龇着牙,凑近弦月的脖颈,作势欲咬。

    弦月如今没有仙术,力气明显不济,眼看便要被咬中。

    “”一声响起。突然自侧边一只铜盆被丢过来,正中那男子头部,瞬间便将人打晕过去。

    弦月惊魂未定,辰晷已经单手将那倒在弦月身上的男子拎了起来,随手丢开,“我还没死,你都带人回来准备改嫁了?”

    “辰晷……”弦月噌得起身一把抱住他。

    辰晷无奈,“没事吧?”

    “没事……”弦月刚想讲讲事情来龙去脉,那地上的男子却突然又扭动起来。辰晷扫了一眼,用脚将刚刚落地的铜盆一踢,再度打中那人,那人便又倒落地上,不再动弹了。

    “魔化的人?”辰晷看着他。

    “是,只是好奇怪,我的药似乎没有用,还加剧了他的状态。”弦月将辰晷昏迷这段时间的事情一五一十讲了一遍。

    辰晷低头看着弦月递来的纸条,“你胆子未免也太大了些,居然真的便敢去。”辰晷举起那纸条,“这种纸张是魔界独有,用的是魔界的食蝇草所制,给你留此字条的八成是个魔族。”

    “可魔族为何让我救这个人?”

    辰晷微微摇头。

    弦月蹲下查看那人,魔性异常强烈,连他的手都开始产生异变了。弦月正打算进一步研究,忽然想到什么,猛然转身看向辰晷,“你……这么快就醒了?没事吗?”

    “不容易,还记得问问我。”辰晷抱臂与弦月玩笑,一脸委屈似的。弦月脸一红,确实刚刚被惊吓一番有些忘记了。

    “让我看看。”弦月抬手去拉辰晷的手腕,试了试,并未觉察到不妥,“可有不适感觉?”

    “不妥倒是谈不上,只是体内气血运行的速度似乎变快了许多,力量依旧凝滞不发。”

    “我怕会有问题,减轻了药量,不可能太快起作用。只是这般轻的药量还是导致你昏了这大半天时间,我倒真有些怕了。”弦月叹气,又看了看地上躺着那人,“我们是不是该搬个家?怎么都感觉事情有些不对劲。”

    辰晷也瞟了一眼地上的人,却给了相反的结论,“我倒是觉得你该把药量增大些,让我尽快好起来。”

    弦月看他,辰晷抬手抚摸着弦月的脸颊,“不是循序渐进的时候了,早做打算才是正道。”

    弦月点头沉下一口气去。

    五日之内,弦月试了十五道驱魔的方子,终于压制住了那个已经身披毛发,看起来妖异不像人类的男子身上的魔气。

    与此同时,弦月按辰晷所言加大了她所制的修复神魂药物的剂量,导致辰晷再度昏睡过去,几次看起来情形波动凶险,幸而最后都挺了过来。

    这一日,那年轻男子终于渐渐恢复清明的样子,弦月掐腰站在一边,等着人醒过来。当那人迷迷糊糊中对上弦月的目光时,艰涩开口道“去给本殿倒水来。”

    弦月眉头跳了跳,没动。

    那男子似乎极其不耐烦,“去啊,你个蠢婢。”

    弦月叹口气,“怕是脑子还没治好?再加大点药力合适。”说着话,她自旁边桌上翻找了一枚药丸,丢入一碗黑漆漆的苦药汤内,“再加一丸估计效果会提升些。”

    她端着那碗药回到男子身边,“喝药了。”

    那男子看起来极不耐烦,“本殿要水。”

    弦月翻了个白眼,“药不是水吗?你傻啊!喝!”说着她一把抄起那个男人的头,趁着他毫无力气的机会直接将药水便往他嘴里灌去。那苦涩难忍的味道饮下几口后登时激活了他整个味觉,那男子拼着力气挣扎起来,几乎被强制灌药的弦月呛到。

    “咳咳,咳咳……”那男子趴在床边剧烈咳嗽着,“你想害我,你……你等着!来人!来人啊!”

    弦月全作未闻由着他喊,自己自顾自去收拾药罐等东西了。那男人倒是也执着,便这样哑着嗓子,闭着眼一声声惨叫,喊着人。最终直喊得弦月心里腻烦,她抬手摔下手中的碾药的锤子,就直奔床边过去,“别喊了!再喊毒哑了你!”

    此话一出,男子登时收声。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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