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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界……”空明沉了一口气,缓和一下情绪似的,“趁着天无日月,一片黑暗,魔界在第一晚便一举偷袭了流洲仙岛、聚窟州仙岛……”

    “什么?我家人呢?”玄棋挤过众人,马上询问。跟在他身后的,是流洲仙岛少主琨照。

    “事出突然,救援不及,两座仙岛先后失手……两位岛主……皆已羽化。”

    所有人都傻在了那里。

    “怎么可能?!这不是真的吧,怎么可能啊!”琼姬的声音里开始有了哭音。

    玄棋猛然转身便要往外跑去,墨白速度快,一个闪身拦住了他,“你等等……”

    “等什么!我要回家!我不信!”玄棋一把推开墨白。

    空明马上开口道“十洲仙岛如今皆已沦陷,所有尚未参战的人等均已集中往三重天幻天宫内。”

    玄棋听罢头也没回的跑掉了,跟在他身后的,琨照也一晃消失了踪迹。

    现在,改为刚刚还想劝玄棋冷静的墨白傻眼了。雪凰也只觉得自己后背生凉,聚窟州与流洲皆在西海境内,而凤麟洲位于西海中央,若那两家皆先后失手……凤凰家又怎么可能独善其身。

    弦月扶住雪凰,惊诧的看着她,不知该劝什么。

    雪凰有些失神的看了一眼弦月,茫然点了点头,“我,我家怎么样了?不,我……我去三重天看看……”墨白此时也是一拱手,转身随着雪凰而去。

    大殿里,安静下来。灯烛摇曳,有光影晃动得让人有种晕眩的感觉。

    乌旗旗在这时忽然缓缓开了口,有些木讷的问,“我……我师父在汤谷,怎么样了……”

    空明拱手,回答,“黑云蔽日,羲和女神几次驾金乌欲冲散黑云,奈何却无能为力。那黑云不断侵蚀金乌,如今,金乌日渐衰落,羲和女神也遭到魔界围追堵截,身受重伤。”

    “那我师父在哪里?也在三重天吗?我去找她。”

    “金乌无法离开扶桑木,羲和女神以自身为媒在汤谷布设结界,依然坚守在汤谷内。”空明回答。

    乌旗旗整个人都傻眼了,她拉了拉弦月的衣袖,“弦月,怎么办……”

    “你若想去找羲和女神,我陪你去。”

    空明却摇头,“弦月姐姐,羲和女神的结界,如今无论仙魔都无法进入汤谷,除非……”

    “除非我师父死了……不然,她自身力量架设的太阳结界,谁也无法靠近。”乌旗旗没了主意,想去帮忙,但是她不可能闯入结界,结界一开,再关闭便很难再度打开了……她到底要怎么办。

    “狄山如何了?”

    “昆仑怎么样了?”

    “灵山那边如何了?”

    无数的问题涌过来,弦月只觉得脑子里嗡嗡作响。三百天,她遵守与师父的决定,三百天后才放大家出来,可谁能想到,出来时,竟然已是这样的光景。

    弦月缓缓往大殿门口走,透过那偌大的窗棂看着外面死寂一般的漆黑。她想骗自己这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夜晚,可是……天界从无阴云,她从未见过这样黑沉沉的天际。

    这一切,都是真的。

    不知过了多久,一双有力的手臂忽然自弦月身后搂着她,弦月抬头去看他,“辰晷,我们……怎么办……”

    大殿之内,早已没有了一个人,所有人都发疯一般去找寻自己的家人了……然而,谁也不知道还能见到谁,已不能见到谁。

    入图一晃,已是生离死别。

    辰晷搂紧弦月,不知能如何安慰她,外面一片晦暗的天地,让人感觉压抑又难受。这哪里还像是天界的样子……

    “支撑四海天柱……辰晷,你听到了吗?天柱将倾,我师父已经亲自去守护天柱了……我要去寻他。”弦月转过身,将头埋在辰晷肩头,“我得去找我师父,我要去帮他啊。”

    辰晷轻轻抚着弦月,“好,若你执意如此,我陪你去找他。”

    弦月喃喃自语,觉得眼眶有些酸涩,“辰晷,我有点害怕……说天劫,天劫,可我怎么都没想到,怎么是这样大的劫……怎么会这样……难不成,天都要塌了吗?”

    辰晷没回答,大殿内恢复了静寂,静得人心里一片凌乱。

    三重天。

    雪凰才找到自己家人所在,见到了自己的姥姥和母亲,便一下子扑了过去。听闻了那么多噩耗,她实在紧张死了,她以为她真的要见不到亲人了。

    “雪凰,你出来了?你……怎么就出来了……”丹翊元君抚着雪凰的头,满眼爱怜和痛惜。

    “姥姥,这是怎么了?凤麟洲怎么了?其他人呢?”雪凰跪在丹翊元君身前,焦急询问着。

    丹翊元君咳嗽起来,一时竟开不了口,只是一下下的摇着头。

    她这边还未搞清楚状况,突然身后一阵纷乱,雪凰不解回头观瞧,却看到先自己一步离开了上清境的玄棋手持长戟冲入了屋内。

    玄棋一下撞开上前阻拦的侍女,以长戟直指丹翊元君,咬牙切齿开口便质问,“聚窟州有难,求助凤麟洲,凤麟洲见到信号为何按兵不动,不去驰援!”

    屋内的人静下来,只剩下丹翊元君还在咳嗽着。

    “玄棋,你这是做什么!”雪凰站起身,按住玄棋的长戟。

    却未想到,玄棋手中长戟一用力,震开雪凰,将她撞到一边,“你可知道!你按兵不动,导致我聚窟州上下几近全灭!我爹,我娘全都死在魔族手下!他们直到死,都在等着凤麟洲的援军啊你知不知道!”

    雪凰坐在地上,整个人愣住了,渐渐的,她将目光从玄棋那张悲痛欲绝,早已哭花的脸上转向了坐在那里,一脸冷漠的姥姥。

    丹翊元君缓上一口气来,看着玄棋,重重一落拐杖,“凤麟洲如今也遭受重创,不得不避乱天界,你还有什么可抱怨的!”

    玄棋愣了一愣,忽然苦笑起来,“是,是,可你还活着!我爹娘却没了!难道因为你们也受了难,我便该原谅你见死不救吗!”

    雪凰的母亲此时看不下去,忍不住劝道“聚窟州的结局,我们也是没想到的,何况后来流洲也送来求援信号,我们不知情况……”

    “聚窟州玄家本就是魔族同类,我们焉知此事不会有诈?身为凤麟洲家主,我怎么可能在此时节不明真相便贸然发兵驰援聚窟州?!”丹翊元君冷峻的话语重重砸下来,打断了雪凰母亲的话语。

    雪凰一瞬间,只觉得心都掉入了冰窖里。

    而玄棋,握着长戟的手都在抖动,他猛然跃起直奔丹翊元君攻来,却在到达近前时被雪凰一把抱住了那杆戟,“不要,玄棋,你冷静!”

    “你放手!”

    雪凰摇着头,并不松手。

    玄棋看着她,猛然撤手收戟,“好,好,我算看透了!雪凰,再别让我见到凤凰家的人!不然,有一个我杀一个!”

    说着,玄棋转身而去。

    墨白在三重天也很快找到了自己的母亲。

    花神娘娘那时正站在院中,不知在与众花仙说些什么,看见墨白时,本是一脸坚毅隐忍的花神娘娘瞬间眼中闪起泪光,她抬手抱了抱自己的儿子,轻声在他耳边道“白儿,去里面给你爹……上柱香吧。”

    墨白整个人呆愣住,然后挣脱花神娘娘直直扑入屋内。只见殿内,烛火之下供奉着数枚牌位,其中正中的那一个,正是自己的父亲。

    墨白一下子扑倒在地上,重重叩首。

    炎洲岛那一日,火脉突然再度喷发。家里上下顷刻便乱起来,花神娘娘留在家里协调炎洲岛一众事情,而风伯则前往天庭寻人帮助。

    可是,他这一离开炎洲岛,便再也没有回来。

    后来,他的头颅是被魔界一个魔君提回来的,他们提着风伯的头,打上炎洲岛,花神娘娘拼死抵抗,抢回了夫君的头颅,却最终没能击退魔族,再加上火脉喷发,炎洲岛遭遇重创,最终不得不避往天庭。

    花神娘娘遇难时,也曾向附近仙洲发出信号,互相支援……可是,援军也未赶到。最后,还是牡丹仙子带着众花仙帮着花神娘娘转移了不少炎洲岛的无辜族人,逃出生天。

    谁也未曾想过,将一团祥和的仙界打碎是这样容易的事情。

    十洲仙岛几乎被各个击破,每一个都打在关键点上。这不得不让人想到,魔界伏蛰着不知道盯了仙界多久,早已盘算好一切。

    他们利用众仙对聚窟州魔族一支的嫌隙,自此下手。然后越过凤麟洲,先打实力稍弱的流洲,让凤麟洲不敢动兵离开本岛,最后两方夹击凤麟洲,拿下西海。其他岛屿也一样,除去惯常的世家纷争,彼此嫌隙,炎洲的火脉之祸,长洲岛上的山峦塌陷……恐怕一桩桩一件件都在算计之内。

    仙家各世族的攀比、较劲也不是一两万年间的事情了,往往离得越近的大家族,彼此失和内斗的越严重,而这一切都在魔族算计之中,致使本实力不弱的一群仙家,一一陷落,如紧连的铁索一般,一环一环断裂,再难恢复。

    而这边乱子才起,仙界正措手不及,反应不过来时,四海天柱边便出现大批魔族精锐,意欲直接捣毁天柱,倾覆天界,逼得三清及佛祖不得不亲自奔赴四方,维持天柱安危。

    如今还能战的,都直接听命天帝调配,下界对战魔族……剩下的,不是重伤就是不能战者……天界多少年都没有这般乱纷纷过了。

    上清境内,辰晷赶回龙神殿去处理了解各水域的事情。他有职务在身,出此大事,他还需去面见天帝才行,但是他走前许诺弦月,若她执意往天柱而去,他定然跟随。

    空荡荡的紫微宫内,弦月只留了阿绣和空明在身边,她一点点从空明那里了解了一切……

    “我姐姐呢?”

    “月到姑娘随佛母奔北海驰援北海天柱了。”

    “师父在南海天柱那里?”

    “是。”

    “句芒神君呢?”

    “句芒神君亦去了北海天柱方向。”

    弦月点点头,“肃怀呢?”

    “七杀星君是将星,自然已往下界前线了。”

    “师父走前,可还有什么话留下?”弦月看向空明。

    空明静了静,回答道“天尊说……姐姐不必去寻他,照顾好自己便好。”

    弦月扬了扬头,觉得眼眶湿润,却不想眼泪流下来,“然后呢?”

    “天尊让我守在图边,等姐姐出来,在第一时间将一切告诉众人。”空明停了停,“天尊还说,此乃天劫,每一位仙者都无法置身其外,待众学子出来时,只管去做力所能及的事情便好。”

    弦月看向空明,琢磨着这句话。

    始终待在角落没有出声的阿绣,此时突然忍不住开口补了一句,“天尊他老人家离开上清境时,还自己嘟囔了一句话。”

    “什么?”弦月看向阿绣。

    “他老人家当时要出门,我正从外面回来,听见他自言自语说,这卦象所示十万天兵天将都难做到的事情,莫不是能被几个人设法解了?当真难测啊……”阿绣学着灵宝天尊的语气。

    “卦象……几个人……”弦月垂头沉思,想不出个所以然,大殿内恢复安静。

    恍然,弦月心头一动,问道“神佛冢如何了?”

    “那里姐姐可以放心,上次姐姐封印后,天帝派人驻扎那里不说,又加上了极强的禁制,无人能擅自靠近。这次魔界突然起兵,也未再去神佛冢。”

    “那就好……对于他们来说,一个北阴大帝便足够了吧……”

    弦月下意识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可那天地还是一片昏沉早已看不出时辰,“可知道那天上的黑云是怎么回事了?”

    “知道是知道了,”空明回应,“北阴大帝本生于冥界,可驱动鬼气,他恐怕是利用魔渊内多年沉淀的魔气融合自身力量激发而得,那黑云极其趋光,遇到任何光亮便一拥而上,吞噬光源。天界试了多少方法,均未成功驱散,恐怕北阴大帝不除,那黑云依他的力量而源源不断,难以散逸。”

    “要除北阴大帝,就得深入北荒魔界啊……谈何容易。”弦月叹气。

    “是。”

    空明停了停,琢磨一下,又道“而且……如今恐怕有桩比攻入魔界更麻烦的事情让天帝很是头疼……”

    “什么?”弦月将视线从窗外收回,看向空明。

    “自金乌衰弱,月宫为黑云所蔽后,下界不论凡人、草木皆渐渐陷入沉睡,天界本依天地清气而生,以万民信仰为力量,长此以往下去,恐怕会危急仙界根本……”

    弦月重重叹口气,“怎么竟然短短时间便成了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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