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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移栽一道千里森林?这要多久?”琼姬仙子听得心惊。

    弦月掐指算了算,“怎么也得半天时间吧。”

    “……”肃怀失笑,“不愧是弦月。”

    “你从哪里移?”乌旗旗还是没听懂。

    弦月自衣袖里突然掏出那卷太极虚弥图说,“图省事的话,先从太极虚弥图内的森林移起好了。”

    “这也行?!”惊雷挑眉看她。

    弦月点头,“自然行。”

    玄棋琢磨一番,凑过去,“弦月,既然能移树,移山造海岂不是也行?那太极虚弥图内的悬石山脉移点出来行不行?”

    “额,原则上行,如果你可以移动它们便试试,我不擅长此道,恐怕无法将偌大的悬石自图内拉出来。”

    玄棋来了精神,“我能!我来!这比我造山容易多了!”

    “灵宝天尊知道不会有问题吗……”幻之小心翼翼提醒,“毕竟,造就整个图内之境,应该花费了天尊颇多心思才可成……我们通通拿走……”

    “这等时候了,我想天尊不会有异议的。”辰晷回答。

    弦月在旁点头,“放心,若之后用完了,只要没搞得太破碎,还能塞回去。”

    “那这第一道线呢?”姑射仙子问了一句。

    辰晷淡淡开口,“我会将北冥海水引入这道线。”

    姑射仙子一愣,看了看那道线,“若魔族绕行北冥海上空进出呢?”

    “鲲会负责守住海域。”辰晷似乎早已打定主意,话音刚落,吞云跃出弦月的衣袖,化为人形,郑重点了点头。

    事情便这样突然出现了转机,接下来,大家对如何布线做出几道屏障进行了详细的讨论,渐渐觉得有了些希望之感。若能从此处拦住一批魔族,不需要全部拦住,只要能将中低等魔族靠三道防线消耗掉,对外面就是个极大的助力。到那时,他们再据守此处,想办法突入魔族境地,一点点推进战线,深入魔族即可。

    大家是带着这样有些振奋和迫切的心情上得前线的,几人合力,倾尽神力造就三道屏障,围剿魔族。

    弦月展开太极虚弥图,真的只用了半天便完成了一道千里漫漫林地,墨白带着父亲的风生兽和自己的那只幼年风生兽,将炎洲岛上的风生兽一族尽数分布在森林之内。他抬手摸着父亲那只风生兽的头,只觉得心中千回百转。

    玄棋借助弦月的图和幻生笔之力,自图内拉出十余座悬石岛,再以自身之力,起山峦布天险。火溢则引动底下火脉之灵,自山脉喷薄而出,无数魔兽不得不停在山前无法翻越而过。

    最后,辰晷化身金龙,以尾画江,引北冥海而入,奔腾浪涌,水漫千里。此三道防线一成,北荒开始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风助火势,水火交融,干涸的北荒开始频频落雨,反又滋润着艰难在此生长的万林树木。辰晷算得极精准,位置分布巧妙,三道屏障一起,生生改变了北荒的山川地势和气候感觉,形成一片灵泽丰沛的纵横千里之地,一时之间,振奋天界,将无数魔族挡在了北荒之内。

    然而,魔族自然也不会坐以待毙,开始频频出招欲冲破三道屏障,而辰晷等人也不能始终躲在屏障之后,他们的目标是要将防线前推,攻入魔族才行。

    于是,一次次激烈的兵戎相见,一次次无比惨烈的攻击对战……弦月身为医者,看着周围救也救不过来的战士一批批倒下去,渐渐觉得迷茫而恐怖。

    雨夜,才打退又一次魔族的突袭。

    这一次生生对战了十天之久,袭击由魔族主力爻星魔君带兵而来,强势异常,打得异常焦灼才险险抗了下来,死伤无数。

    弦月看着周围无数伤者,自己却也已经累到脱力,无法大面积利用神农之力去治愈众人。站在大雨中,闻着那混合在雨中的血腥味道,弦月浑身湿透,冰冷异常,第一次觉得有些恶心难受,无力感袭击着她的身心。

    忽然,周围的雨丝似受到感应一般,缓缓分开,绕着她的所在落下。而她身上本以湿透的衣襟和发丝,也忽然变得清爽干透了。

    弦月回头,辰晷出现在她身边。

    辰晷抬手理了理弦月的发丝,“累了吧?去歇歇吧。”

    弦月将头抵在辰晷一身坚硬铠甲之上,“辰晷,我救不了所有人。”

    “没人能救所有人,你不要平白虚耗力量,你可不能倒下去,不然我怕是要无心作战了。”辰晷尽量口气轻松似的劝她。

    弦月却重重喘了口气。靠着辰晷,让她觉得难得放松一些,不再那么紧绷着,“辰晷,我从来不知,打仗是这样可怕的事情。”

    辰晷停了停,口气轻轻,“是啊,打仗从来都是很可怕的事情。”

    “已经几个月了,我们的战线推进又退回已经不知多少次,如今却还是无法走得更深远……这样虚耗,到底何时是个头?”弦月直起身望向头顶上漆黑的天空,“这黑暗,压得人难受……我总觉得,自己的力量一日不如一日强了……”

    辰晷这些日子也同样在担心这件事。

    神界,靠清气汇聚而生,靠万灵信仰而强,可这黑暗使天地平衡在缓慢打破,浊气滋长,万灵沉睡,毫无希望的日子持续不断,使得无数神仙的力量受到影响,时间越长,所有人都只会一起衰微下去……

    可是,如今,北阴大帝坐镇魔界,又能有何加快速度的方法呢……

    一天之后。

    天无日月,分不出时间。大雨才将将停止,一天前被打退回魔界的魔族居然由魔君鄷靖亲自领兵,数量足足翻了一倍,直冲辰晷他们才推进至魔界边境的驻地,来势汹汹。

    谁也没想到,魔族龟缩回去才一天居然又杀出来。

    本已疲劳的众人只好硬着头皮再次冲了上去。鄷靖将兵力分作三股,正面作战的同时包抄左右两翼,辰晷直面鄷靖打得异常激烈;而两侧方向,惊雷和姑射仙子各领一边,死死抵抗,不让魔族冲散整个作战方阵。

    所有人几乎拼上自己全部力量,打得丝毫不顾惜生命,狠绝异常。

    弦月一箭带开三个魔族,落在地上,她看向身边,一道光束冲开一名要偷袭琼姬仙子的魔族士兵,收回朔望与琼姬仙子背向而立。

    琼姬仙子吓了一跳,停下手,大口大口喘着气,断续着问,“弦月……我们……会不会死啊……”她的声音里有颤抖的哭音,却似乎在很努力的忍住,因此声音生涩异常。

    弦月摇头,自己也已累到极限一般,却坚定道“不会,不会死的,坚持住,我们一定能打退他们!”

    琼姬仙子握紧手中的剑,那手分明已被震得麻痹,她却似乎还是自弦月的话中得到一丝安慰,点头,“好。”然后再次拼命起来。

    弦月说的话,是在鼓励琼姬,其实也是在给自己打气,她咬牙呐喊也再次动起来,杀入魔族之中。朔望分化十道,直冲前方,狠绝异常。

    而就在这时,大地突如其来的震颤起来,天旋地转的摇晃,所有人都稳不住身形跟着晃动起来,天地像是要崩塌一般震颤着,所有人都下意识停下了攻击,四处看去。

    只见,远远的海天至极之地,黑云翻卷,上下滚动,如一条条黑龙,盘旋天地之间,通天彻地。

    弦月下意识的身体开始颤抖,那个地方……那个地方……

    “是北方天柱……”雪凰低低的声音响起,轻的几若未闻,却是抖动的,似乎不敢证实自己的猜测一般。

    魔君鄷靖看着那远处的天空,突然爆发出猛烈的笑声,他用手中长刀指着辰晷,狠狠的,“看到了吗!天柱将倾了!天柱将倾了!我魔族,终于可以冲出北荒,天地倾覆,我们将成为这个世界的主宰!”

    接下来,魔族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呼声,与那大地的震动同在。当震动稍稍缓和之际,魔族疯了一般的扑上来,而天界众人却开始明显的退败下去。

    不会的,天柱不会有事的。

    师父、师伯和老君他们都在守着天柱,无数仙界神祇都在守着四方天柱,天柱怎么会有事呢……除非……

    不可能,不可能有事的。

    弦月只觉得眼前的视线开始变得模糊起来,她将一个靠近偷袭的魔族一箭诛杀,停下来,抬手用衣袖胡乱擦了一下眼睛,让自己恢复视线清晰。然而控制不住的,她一次次望向北方天柱的方向……

    她的心底,真的开始害怕起来。

    “铮”得一声,一道金光斜插而来,将一名魔族钉在了弦月脚边。

    弦月吓了一跳,恍然自出神中回过神,看向那个魔族,又看到了那把震动不已的潜渊剑。

    她下意识回头去看辰晷,他还在与鄷靖缠斗,却在打斗瞬间还不忘记看顾着弦月的安全。弦月忙摇了摇头,逼自己集中回精神。可是四下观瞧,她很快便发现,大家都打得越来越吃力起来,越来越多的天兵天将倒下去……连他们这群人也每一个身上都挂了彩……

    这样不行,这样是不行的啊……

    肃怀在此时打退几名魔族,抽出身来,直奔鄷靖身后,帮助辰晷。

    鄷靖腹背受敌,勉强迎战寻得空隙抽身便退。

    而肃怀也不去追他,而是对得了空隙停下一刻的辰晷道“不能再支撑了,我们得后撤。”

    辰晷也明白形势不能再容,点头却未下令,他看向远处的天柱方向,似乎在等什么一般……

    肃怀见他未发话,还想再说什么,却在这时,陡然间天地再度一震,却只是那轻轻一震之后,远在北冥海之上的北方天柱方向突然爆发出一震金色的光芒,冲破那包围天柱的黑云。纵使那光芒无法冲散天地间所有的阴暗,却依然使得穿越万里海面的北荒战场都能隐隐看到那散发着闪烁不定金光的天柱。

    天族为之振奋起来,天柱未倾,久违的神之光芒,哪怕只是一线,光亮也足以点亮人心。大家开始疯狂扑杀上去,跟魔族拼个你死我活。

    辰晷一阵旋身化作金龙,直冲魔族,游弋战场之间,击碎无数魔族战将,然后他停在天际,引两道水龙冲向魔族,同时下令所有人后撤。大家得令,借助辰晷对魔族的阻挠,全身而退,夺回安全区域。

    而鄷靖也看出势头不对,不敢强来也几乎在同一时间带兵退回魔界深处。

    一场厮杀终于结束。

    所有人退回营地,几乎四处瘫倒在地……纵使是惊雷、火溢等执拗性子的,也再难坚持那张强悍的外表,颓然坐到了地上。

    远处,天柱的光比之刚刚淡了许多,却也稳定下来。弦月看着那个方向,闭了闭眼睛。看着那光,看着那天柱犹在,所有人都觉得有一丝释然和安心,唯有弦月,绝望在心底蔓延,冰冷一片。

    “北方天柱距离魔族最近,由师伯亲自去守,可如今……他竟不惜将自己与天柱相容,以护体神光包裹整个天柱,”弦月大大换了一口气,似乎才能勉强将话说完,“之前天柱震颤,如今他竟然要如此,才能稳住天柱嘛……那是不是意味着……辰晷,我们是不是赢不了了……”

    弦月没有回头,却感受到了辰晷的气息。这些话会乱了军心,她不敢对别人说,唯有说给他听。

    辰晷抱住弦月,声音无比冷定,“不会,定然有别的原因。”

    “什么原因?”弦月抬头看他,希望他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让自己放心下来。

    辰晷抬头看了看天上的黑云,“那云,恐怕不止是遮蔽日月……”

    “这是何意?”弦月不解。

    辰晷分析道“天柱通天彻地,又有不少天族守在那里对战,当不会这么快倾覆。可刚刚天地震颤,分明天柱有异,只可能是那云会悄然侵蚀天柱所致。”

    “所以,师伯将自己融入天柱,张开金光,便是要用自己的力量将整根天柱护在羽翼之下?”弦月忽然有些明白,心里也跟着松弛下来一些。

    “好狠的招数。”辰晷却未乐观起来,“如此一来,恐怕三清和佛祖都不能随便离开天柱之地,他们回不来,要对付北阴大帝又谈何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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