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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也不难猜,这些日子以来,不仅魏大妈最近容光焕发,关二爷更是精神抖擞、神采飞扬的。

    老头儿每天一大早提着画眉笼子准点儿出门,雷打不动不说,小曲儿也哼上了,八字步也迈开了,那叫一个精气神十足,用脚后跟猜也知道他肯定跟魏大妈约着去什刹海遛弯儿了。

    说起来,魏大妈命也不好,用她的话说,跟那个死鬼成亲没过一礼拜人就奔赴前线了,不到两年就为国捐躯,拢共也没见过几次面,这一守寡,就是小三十年。

    魏大妈膝下也没个一儿半女的,这么多年来,一直一个人生活。

    在高天的印象中,前些年还有人给魏大妈张罗对象,但都被她拒绝了。

    合着魏大妈这是早就瞄上关二爷了,看关二爷那样儿,似乎也乐在其中,高天倒是有意撮合这二老成就好事儿。

    现在他只是觉得这事儿新鲜、热闹、好玩,进了屋后嘴上就没了把门儿的,贱巴嗖嗖地挤眉弄眼道:“魏大妈,您又来了啊,最近往二爷屋里跑得挺勤快啊。”

    魏大妈一张老脸腾地布满了红霞,剜了高天一眼,没好气儿地说道:“小兔崽子,胡说八道什么呢?你又讨打了是吧?”

    关二爷倒是优哉游哉地翘着二郎腿,笑呵呵的眯眼打量着高天,一挑眉,那意思是,小子,看破别说破嘛,多少给人留点面子。

    高天冲关二爷嘿嘿一笑,扭头对魏大妈说道:“您老还不好意思了啊,这有什么啊,年轻人都时兴自由恋爱了,您这种国家大干部,更得解放思想、敞开胸怀,勇敢的奔向您的爱情旅程了。”

    被这货直接点破,魏大妈一张老脸羞成了一块红布,她手拿剪刀,腾地起身,奔着高天冲过来,气呼呼说道:“兔崽子,看老娘不撕烂你这张破嘴。”

    关二爷乐得脸都笑成了烂茄子。

    高天当然不会让魏大妈近了身,嗖地将牛肉烧鸡甩给关二爷,嗖地又跑了出去,边跑边大声喊道:“我错了,我有罪,大妈饶命!”

    魏大妈也不追了,在后面哈哈笑了起来。

    中午饭还是在二爷屋里吃的,江媛媛送过来一大碗萝卜烧肉,再加上高天买的酱牛肉和烧鸡,高天吴桐兄弟俩陪着二爷喝了点儿。

    “我说二爷,差不多您跟我魏大妈去把证领了算了。”不仅是高天在劝,吴桐也觉得俩人挺般配的,一个劲儿劝说着。

    “二爷也想早点把事儿办了,赶到年根儿底下,这空儿是不是有些紧啊?”咂吧了一口酒,关二爷说道。

    “就是赶到年根儿了,我俩才说这话啊,往年都是您一个人过年,这年过得也忒没滋味儿了,冷冷清清的。年前把事儿办了,魏大妈能陪您过年,不挺好的么。”挑了一筷子酱牛肉放进嘴里,咽下后高天继续劝说。

    “没错,只要您和我魏大妈同意,您二老的婚事我俩来操办,您要是觉得我俩岁数小办不利索,不是还有老街坊们么。”吴桐说道。

    关二爷露出思索的神色,似乎对两人的提议颇为心动,扭头看了眼魏大妈,老头儿问道:“淑萍,你咋想的啊?”

    高天哥儿俩这才知道,魏大妈大名叫魏淑萍,跟胃舒平谐音,不由得噗嗤一笑。

    当着两个小辈儿的面聊婚姻大事,魏大妈感觉有点抹不开面儿,不过既然话已经说开了,她再不好意思也得给关二爷一个说法。

    轻声嗯了下,魏大妈红着脸说道:“把证领了就行,一把年纪的人了,就别大操大办的了。”

    高天不干了,瞪着眼珠子说道:“那可不成,我二爷可是个正儿八经的黄花大小伙子呢,这辈子头一次结婚,咋也得办得隆重一点不是?”

    吴桐接茬说道:“没错,现在流行拍那个啥,哦,拍婚纱照,您二位先去把照片拍了,我们这边就准备着订好日子后接亲,婚宴起码五十桌,流水席吃它个三天。”

    “还有还有,这洞房也得布置起来,二爷这屋子肯定是不成的,面积太小了,折腾不开。这样,小子我也出回血,给二爷二奶奶置办一套四合院,就当是贺礼了,保证装点的让二老满意就是。”高天索性连对魏大妈的称呼都改了。

    “小天儿仗义!”吴桐冲高天挑起了大拇哥,然后摸着下巴颏装神棍,说道:“我觉得吧,这接亲要搞得传统一些,咱们用八抬大轿接二奶奶进门,箭射轿帘、迈火盆儿伍儿的传统仪式都给安排上。乐器班子也不能少,二爷去接亲,唢呐就得吹起来,锣鼓点儿一响,嘿,那热闹劲儿就甭提了,就一个字儿:喜庆!”

    “再给二爷配一头大白马,让二爷接亲的时候骑上,桐子你想想那个画面吧,二爷身骑白马啊,走三关,改换鲜衣哟,回洞房……”

    吴桐被高天这首小曲一唱,逗得哈哈大笑起来,止住笑声后说道:“这年头,白马可不好找啊。”

    高天说道:“没关系,找不到就弄头黑马来染上白石灰。”

    吴桐龇牙咧嘴道:“有规定,马匹不能进内环。”

    高天毫不在乎地说道:“那就找头驴!”

    哥儿俩越说越不靠谱,老头老太太都听愣了,想插句话吧,哥儿俩你一句我一句的,让二位根本没找到机会。

    如今见哥儿俩终于住嘴了,二爷一拍桌子怒道:“你俩有没有正事儿啊?拿你二爷二奶奶打镲,简直胡闹!”

    嘭地巨响让兄弟俩顿时清醒过来,望着勃然大怒的关二爷,高天咧嘴笑道:“您别气,您别气,我俩这不是好意么,想搞的动静大一点,让您老风风光光把二奶奶迎进门,错了,错了还不成?有事儿好商量,发那么大火干嘛?”

    吴桐也赶忙说道:“是啊二爷,有道是买卖不成仁义在……不是,甭管啥了,我俩真是为了您二老今后的幸福着想。”

    撕了个鸡腿递给魏大妈,关二爷抽抽着嘴角说道:“二爷知道你俩小子的心意,但是你二奶奶说得对,一大把年纪了,就甭讲究那个形式了,抽时间领个证,定个日子请大家伙儿喝顿酒,这事儿就算成了。不过你小子说要孝敬二爷二奶奶一套四合院,这事儿二爷可当真了。”

    高天笑道:“必须必,您放心就成,最晚明儿个,我就给您挑宅子去。”

    二爷点点头,从榆木柜子里拿出三本书递给高天,说道:“古籍善本,都是从你收来的费品中挑出来的,收好吧,将来值大钱。”

    高天赶紧接过来一眼,发现这是清代武英殿刻本的《板桥集》、《日知录》和《绿窗遗稿》,金黄的书皮散发着浓厚的历史气息,翻开书页,他发现开化纸颜色暗黄,纸质柔软耐久,首页盖着一方印章,印章上刻着四个大字:烟云舒卷。

    高天目光一滞,定格在这方用印上。

    这方印,分明是乾隆的私人印章。

    也就是说,这三本古籍善本,出自于乾隆年间的内务府造办处。

    “二爷,这……太珍贵了,还是您收着吧。”高天当然知道这三本书的价值,二爷既然把它们给挑出来了,这个漏理所当然就该是二爷的,他怎么可能拿。

    “给你就拿着吧,二爷虽说岁数也不大,但是对钱啊物的都不感兴趣了,二爷就是喜欢淘弄东西,淘到手了,玩两天过过瘾也就算了,你要是遇到点事儿,手上钱不宽松了,把它卖了还能缓解缓解,这玩意儿放二爷这儿屁用不管。”关二爷直截了当地说道。

    “您就当帮我保管着行不?放您这儿,您还能定期拾掇拾掇,搁我那儿,没几天就得虫吃鼠咬了。”

    关二爷想了下,又把善本接了过来,“你这么说了,我就先给你收着吧。”

    高天笑了,跟二爷吴桐喝了起来。

    吃完午饭,高天和吴桐出了二爷屋子。

    不到两点钟,27个知青过来跟高天见面。

    这些知青多数在三十岁上下,13个男的,14个女的,男女比例倒是很平均,但却让高天犯了难。

    老爷们儿还好说,蹬三轮拉客转胡同就成,这些女人咋安排啊?

    总不能让这14个女同志也去蹬三轮吧?

    看着女知青们脸上挂着期望的神色,高天无可奈何地笑了笑,说道:“各位大哥,姐姐,恕我直言,上午跟街道办武主任聊的时候,我的要求是招一些蹬三轮的人力车夫,这事儿大概武主任没跟你们说清楚。”

    这话的意思是,他这里不需要女知青。

    女知青们听完,脸就耷拉下来。

    领头的知青叫张海平,一个三十二岁的汉子。

    张海平走上前,苦笑着对高天说道:“来之前武主任跟我们说过这个情况了,我们一起的拢共有37名知青,下午去百货大楼报到的,就是10个女同志,这不,还剩14个女同志就全来高经理您这边了。

    其实吧,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这年头,男人找工作比女人要容易一些,去火车站扛大包,去工地上搬砖,虽说挣钱不多,总不至于饿死人。女同志就不一样了,力气活儿干不了,待在家里吧,又招人嫌。

    高经理,要不您看着给安排点事儿做吧,她们要的也不多,每个月发点工钱,能让姐妹们吃口饱饭就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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