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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视只是一瞬间的事, 没人会对偶遇的路人多看，加上叶槭流知道自己这次是随便捏的脸，并不担心被看出什么。
他内心平静, 没有半点慌张, 视线一触即收, 心里思考起了下一步该怎么做。
之前进来时，他就将周围的环境尽收眼底, 不知道是不是进来的时机比较凑巧，盥洗室里暂时没有其他人。
能够容纳近千人的夜店，盥洗室也足够宽敞, 最少也有一两百平方, 封锁稍微有些困难，但堵死出路并不成问题。
好好聊聊还是先制服再说？直接在他身上开门比较快……叶槭流在心里思忖，面上却没有表现出半点痕迹, 一手撑在水池两侧，微微倾身靠近镜子, 左右转头, 视线却不离镜中的人影, 像是对着镜子端详自己。
他另一只手顺势滑入了裤口袋, 捏住了薄薄的牡蛎卡。
谁知就在这时，一旁的dJ毫无理由地跳了起来。
他猛地扭身, 膝盖弯曲, 双脚一蹬地面, 向着远离叶槭流的一侧冲了出去, 目标似乎是侧面墙壁上的窗户。
反应这么快？叶槭流没料到这一幕，但他只是一顿，立刻松开水池边缘, 打了个响指，另一只手抽出牡蛎卡，快步转身追向dJ。
虚影重叠的光门出现在窗户的位置，堵住了逃跑的路线，叶槭流也一步欺上，手中牡蛎卡如同刀光般划出。
dJ一步刹住，脚下像是踩在冰面上打了滑，重心倾斜，毫无征兆地向着地面摔去，同时一道紫色弧线掠过他刚才身体所在的位置，擦着他的胸口划过，在空气中划开了一道光门。
避开牡蛎卡划出的光门，dJ却丝毫不像是失去平衡的样子，上半身几乎与地面平行，双腿却稳稳地撑住了身体，仿佛杂技演员一样，看准叶槭流胸前中门大开，眼神一闪，突然抬起一条腿，一脚狠狠踢向叶槭流的胸口。
劲风扑面而来，长裤勾勒出了dJ绷紧的肌肉线条，足以看出这一脚蕴含了多大的力量，他的反应速度更是快得惊人，仿佛能够完全控制身体的每一块肌肉，动作没有一丝累赘多余的地方，换成别人，恐怕完全无法避开这一脚。
然而叶槭流比他更早做出了反应，在dJ绷紧大腿的刹那，叶槭流就收住了冲势，手臂横在胸前，架住了dJ的攻势。
只听见沉闷的“砰”一声，叶槭流手臂一震，维持着原先的姿势，生生向后滑出半步，半途中dJ改踢为踹，大概也是看出了很难突破叶槭流的格挡，反而借机拉开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
借助这一踹的反作用力，dJ身体向后仰去，双手在地面上一撑，腰腹用力，一个后空翻向后跃出去，稳稳落在地上，和叶槭流之间的距离终于拉开到无法凭借冲刺追上的程度。
他怎么会突然做出反应，我甚至没有动手……只是念头就被察觉到了？对危险的直觉？心的特性吗？一个个念头闪过，叶槭流原本没打算这么快动手，因此应对起来的确猝不及防，不可否认，现在占据先机的是对面的dJ。
而叶槭流封锁住门窗的举动也暴露了他的道路，只要对启之道路有所了解，就该知道在他们面前几乎不可能逃跑，除非先行打倒他们。
拉开距离后，dJ丝毫没有停顿，反而突然侧身扑出，在地上翻滚，几乎同时，叶槭流连打几个响指，一串光门在dJ翻滚过的位置打开，却被他险之又险地提前避过，全部甩在了身后。
短短瞬间，dJ翻滚到了叶槭流身侧，突然双手一撑，从地面上像是弹簧一样弹起，挥拳砸向叶槭流。
他的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任何犹豫，空气中响起“啪”的破空声，叶槭流架起左手手臂格挡，右手反手持着牡蛎卡，自下而上一划。
紫色弧线划破空气，dJ仿佛早有预料，手臂一抖，又一次提前避开了光门，一拳击中了叶槭流，接着毫不停歇，一套疾风骤雨般地连击，全部向着叶槭流笼罩而下，他像是陀螺一样旋转着，想让拳脚全部落在叶槭流身上。
他们之间距离太近，几乎和贴身无异，叶槭流没能避开全部的攻击，但他把时机拿捏得格外精准，闪避动作标准得仿佛机器人，绝大多数拳脚根本无法落在他身上，少数无法避开的他也没有闪避的意思，直接挥臂架住，一时间“砰砰”声不绝于耳，叶槭流也在打击中向后滑行，但他始终没有倒下的趋势。
在被暴风雨般的攻击笼罩时，叶槭流也在分析自己和敌人。对方的优势在于敏捷和恐怖的直觉，力量上却并没有什么优势，叶槭流无法躲开dJ的攻击，却也不至于被他伤到。
只是根据叶槭流对心道路的了解，对方的耐力绝对会比自己好，僵持下去，力竭的只会是自己。
问题在于他的直觉太敏锐了，能够提前察觉我的动作，甚至能预判到我的攻击，而我靠着数据视野也能够预判他的攻击，提前进行闪避，导致我们虽然打得热闹，但实际上伤害趋近于无……叶槭流现在反而想要拉开距离了，贴得这么近，他也被限制住了行动，仓促之下甚至没办法打破局面。
但dJ显然也知道贴身的重要性，看出叶槭流想要后退，他立刻纵身欺上，丝毫不给叶槭流抽出手的机会，抢了个好机会，一个旋身飞踢出去，踹在叶槭流胸前。
这一脚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叶槭流的身体虽然经过锤炼，但也不至于真的能和铸相提并论，终于被踹得一个踉跄，向后摔在洗手池上，撞碎镜子翻到了对面。
“哗啦！”
闪着银光的镜子碎片四下飞溅，几片碎片飞射出去，在dJ身上擦出了大大小小的伤痕，他并不在意这些伤口，一手在水池上一抹，掌心顿时沾满了水痕。
与此同时，他听到了清脆的响指声，身上的伤口突然齐齐绽开，一道道光门切开了他的身体，血花四溅！
一道光门出现在dJ的脚下，他一脚踩进光门，身体骤然失去平衡，跌进光门之中，另一边，叶槭流从一地镜子碎片里翻身爬起来，手中抓着几枚碎片，手腕一抖，向着dJ的方向投掷出去，掌心鲜血蜿蜒而下，一滴滴落在镜片间。
碎片边缘闪动紫光，在空气中划出奇诡的轨迹，从四面八方袭向dJ。
突然间，dJ一手按着光门边缘，腰身忽然柔韧得不可思议，以一个扭曲的姿势，从光门中一跃而出，跃到了半空中，在空中旋转了半周，身上打开的伤口忽然闪过红光，在富有节奏的跳动声中，一道道伤口迅速愈合，打开的光门也被强制关闭，只留下细细的疤痕。
飞射的镜子碎片击碎了对面的水池，大大小小的光门出现在空中，水管里喷溅出来的水花落入光门，从各处的光门里喷出，盥洗室地面顿时被洒出的水打湿。
还在半空中，dJ忽然扬手，向着叶槭流挥出一手的水珠，叶槭流不闪不避，一道光门在他们之间打开，水珠全部落入了光门之中，他正要继续在dJ身上开门，忽然双腿一软，一个趔趄摔倒在地，身体没有一点力气，连手指都无法抬起。
掌心流出的血不知何时变成了明亮的鲜红色，鲜艳得格外诡异，血管在手腕内侧突突跳动，无形的力量束缚着叶槭流的身体，让他浑身发软，连意识都开始模糊起来。
这一幕似乎早在dJ的意料之中，他从空中落下，却没有踩中任何光门，而是一手抓住了镜子边缘，以一个轻巧的姿势踩在了水龙头上，不可思议地保持住了平衡，
他抬起头，看了一眼摇摇欲坠的叶槭流，转身就要跳下水池，冲向盥洗室的门口。
刚有动作，周围的景象忽然变得虚幻而朦胧，dJ意识到不对，脚步一顿，转头向着叶槭流看去，却看到斑驳灰白的飞蛾成群飞起，年轻人的身影在飞蛾的鳞翅之间破碎消失，突兀地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利用棘刺进行的传送是混乱、无序的，就连持有者也不知道落点会在哪里。
身后的人出现的同时，dJ似有所觉，纵身向前扑了出去，一个翻滚，扑向了盥洗室的出口。
在他即将推开门时，他身下的地板忽然出现了一滩阴影，将他完全困在阴影之中，一根根阴影利爪猛地从中探出，牢牢攫住了dJ的身体，丝毫不给他闪避的空间，仿佛死者的手臂，将他生生拽入阴影之中。
越来越多的阴影缠绕在dJ身上，将他包裹在阴影里，眼看dJ整个人几乎陷入阴影中，阴影利爪的缝隙间突然爆发出强烈的光芒！
光芒如同金色的利剑，刺穿了阴影利爪，dJ的身体也在阴影之中不断挣扎，似乎想要挣脱出来。
这时一只修长的手从阴影利爪间穿过，扼住了dJ的后颈，无形的力量喷薄而出，dJ眼神忽然空白，仿佛重锤击穿了他的大脑，他毫无征兆地停止了挣扎，任由阴影利爪一圈圈勒紧了他的身体，将他完全桎梏在阴影之中。
一击得手，叶槭流却没有立即检查dJ，他松开手，跪倒在地，掌心光芒一闪，老式手/枪滑入手中，枪口抖动着瞄准了dJ。
使用“棘刺”的后遗症这时候凸显了出来，思维仿佛“轰”地被卷入了风暴之中，叶槭流脑内一片混乱，只剩下“开枪”的念头不断重复，重复，重复，重重叠叠，刹那间充斥了脑海。
手腕上传来一阵刺骨的寒意，叶槭流瞬间冷静了下来。
所有多余的想法全部被冻结住，迅速褪色至无，从他的脑海中散去，将他从疯狂拉回了正常之中。
吸了口气，叶槭流收起枪，从地上爬起来，看了眼四周，再次确认了一遍没有监控，才走向dJ，阴影利爪也乖巧地把他拎了起来，递到了叶槭流手中。
这就是为什么我刚才不想用棘刺……别的遗物拿下来需要时间，本来我以为凭借我现在的实力能够简单解决，没想到还是要用上遗物，看来以后不管面对什么敌人都要准备周全才行……叶槭流接过失去意识的dJ，在心里暗叹，下意识总结起了这次的失误。
这个dJ拥有的特性意外克制叶槭流，再加上叶槭流没有预料到会突然爆发冲突，导致拖得久了点才制服住对方。
虽然之前遇到过一个心道路的刺客，但那次对方明显托大，被叶槭流迅速欺身砍死，之后叶槭流再没遇到过等阶较高的心，导致经验严重不足，虽然不至于翻车，但如果不是当机立断使用了“棘刺”，怎么也要手忙脚乱一会。
这次的经历也让他有了很多感慨，对这条道路越发警惕起来。
可怕的直觉，敏捷的身手，加上中途让我脱力的奇怪特性……就眼下来看，以后我肯定需要一件3级心遗物来晋升，如果无法直接获取遗物的话，我就要想办法杀死一个心道路的半神才行，感觉不会很顺利……叶槭流没有在盥洗室继续耽搁，快速收拾了一下现场痕迹，开了一道门，把dJ带离了现场。
开启第四门关后，叶槭流也能够控制“洞开思想”的时机和程度了，刚刚他通过洞开dJ的思想让他失去了意识，但也控制了开启的程度，让他无需立即读取对方的思想，之后也不会让对方意识破碎，变成类似植物人的状态。
在一处不起眼的空屋里现身，叶槭流把dJ放在地板上，再度将手按在了他的头上，开始探索他的思想。
短暂的黑暗后，叶槭流沿着银色小径进入dJ的思想，掠过一大堆没什么意义的想法，快速筛选起了关于月神信徒的信息。
渐渐地，叶槭流皱起了眉，表情也变得微妙而奇怪。
等他睁开眼时，再看向地板上的人影，沉默片刻，忍不住叹了口气，对怎么处理对方很是头疼。
虽然一开始也想过这种可能，但是迫不得已把人制服了，叶槭流才尴尬地发现一个问题——这个dJ并不是月神信徒。
并不是所有天命之人都会信仰对应道路的神灵，否则教会内部也不会有其他道路的教徒了，这个dJ也一样，虽然开启了心之道路，但他没有加入什么教派，也不信仰七神，属于比较少见的那一类天命之人。
——但这不意味着他没有信仰。
在阅读了他的思想后，叶槭流发现这个dJ应该算是半个吉普赛人。大约几个世纪前，他的祖先乘着船漂洋过海，从地中海周边流浪到了英国，也带来了一种不同寻常的信仰。他们的家族信仰的不是七神，而是某个叫做“晨星”的神秘存在，他们认为祂象征了神圣和光亮之星，祂是辉光消逝后最初从中诞生的几个神灵之一，曾经居于众神之上，然而众神背叛了祂，让祂从天上坠落进无光之海。
换句话说，这个dJ是一个邪神信徒。
同行……这就有点尴尬了，不过过去几百年了，这位朋友也不是特别信这个邪神，否则跑出来也不会当dJ了，虽然靠着家族遗留下来的遗物和密传，晋升速度不算慢，但对很多事情印象都很模糊，知道得不是很多……叶槭流又翻了翻，发现这位朋友实在是不学无术，对于自己家族信仰的对象都没什么了解，更别提月神信徒了。
反倒是因为有吉普赛人的血统，他对占卜、巫术和歌舞一类的东西都很感兴趣，因为心的特性，之前还考虑过去当杂技演员，可惜马戏团生意实在不景气，兜兜转转最后当了dJ，从一开始的默默无闻，到现在能够在伦敦最知名的夜店拥有大批粉丝，很难说是不是血统天赋。
这份直觉不当占卜师真实说不过去……吉普赛人的巫术，我的血液会变色应该是被诅咒了，也不知道诅咒现在有没有解除，等会看看吧……叶槭流的一些疑惑总算得到了解答，揉揉被拳打脚踢的部位，不禁苦笑起来。
总的来说，除了信仰比较特别以外，这个朋友基本上就是个热爱音乐和舞蹈的dJ，让叶槭流觉得没必要把他变成遗物。
不过叶槭流也不是完全不在意——虽说七神以外的神秘存在还挺多的，但其实这些“邪神”基本都是七神的另外身份，只是描述起来各不相同，真要细细联系起来也能找到共同之处。
这才会显得我这个邪神格外特别，怀特也会格外受重视……不过想想看，既然神灵也会出现更替，那么自然有逝去的神灵……每一重历史被编织时，诸神都会将不被选择的历史隐藏起来，让所有人忘却这些历史，那么逝去神灵的信徒呢？他们是会忘却自己的信仰……还是这些信仰会留存下来？这些邪神之中会不会有一些是逝去的神灵？“晨星”是不是其中之一？
想到这里，叶槭流不禁迟疑了起来。
既然神灵的更替是“不被选择的历史”，他也从未听说过“晨星”的名字，就意味着诸神并不希望多重历史中发生的事被凡人知晓，继续探索下去很可能会很危险，而且探索出的答案对他可能也没有太多帮助。
但这或许能够帮助我知晓神灵更替的真相，或者对某一重历史拥有更多了解……现在我已经知道第五重历史终结于示位战争，而这是一场货真价实的神战，涉及了超过五位神灵，最终甚至有两个类神的存在在争夺空悬的神位，最终的胜利者成为了启之道路的神灵，然而有关祂的历史全部被隐藏了起来，导致现在学术界都以为启之道路不存在神灵……叶槭流深吸一口气，仿佛块垒堵住了胸口，让他感觉沉甸甸的。
不需要直觉，叶槭流也很清楚，这背后必然隐藏着更多的阴谋。或许是那位启之神灵主动隐藏了自身，或许是七神不希望祂的存在被知晓，而作为示位战争最后的赢家，祂也绝对不会是个简单的存在。
更关键的是，叶槭流想知道自己在这之中到底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我一度以为过去的“我”就是启之道路的神灵，出于某种原因把现在的我送到了这一重历史，现在看来明显不对，首先我不觉得我是只鸟，反而是渡鸦，他，或者说……
想到渡鸦，叶槭流沉默一瞬，没有继续想下去，先把注意力放到了眼前的事上。
既然dJ不是月神信徒，叶槭流也不打算把对方变成遗物，那么他还要继续寻找月神信徒才行，也就是说夜店还要继续逛。
至于dJ本人，叶槭流刚才已经拆解了他思想里有关叶槭流的部分，他最多记得他在厕所里嗨了起来，跑出了厕所，不会记得和叶槭流打过架。
除此之外，叶槭流打算找时间去探索一下有关“晨星”的事，从dJ的思想里获取的信息就是一个很好的切入点，他不打算让自己置身于险境，但有机会了解世界的真实，叶槭流也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毕竟很多时候，知识本身就是力量。
不过眼下叶槭流要警惕的是“棘刺”的后遗症——他已经携带这件遗物有一段时间了，估计很快就要陷入突如其来的激情，想要去完成什么事了。
收拾好首尾，叶槭流打了个响指，从这处不起眼的房屋消失，返回了欢腾剧院。
回到房间，他给自己倒了杯柠檬红茶，坐在沙发上，一边喝红茶，一边等待“棘刺”的后遗症发作。
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激情……说起来携带“棘刺”会不定时忘记一些事啊，也不知道我有没有忘记什么事……叶槭流思绪发散了一会，抿了口酸甜爽口的红茶，心情放松中带着点紧张。
过了会，叶槭流渐渐有些坐立不安，感觉自己的确忘记了一些事。
为了缓解这种焦虑和疑惑，他起身在房间里走了两圈，试图找出这种焦虑感的来源。
忽然间，叶槭流目光一凝。
他匆匆打了个响指，光门一出现，就跳了进去，奔赴今晚前去的夜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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