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太平盛世，唐曼琳的做法没有错。
盛世讲究的就是一个规矩，无规矩不成方圆。
而王昭知道，他要面对的是即将到来的乱世。
乱世，人命如草芥、如土狗，如蝼蚁。
但是，乱世更应该尊重是非曲直，乱世的百姓更需要保护。
乱世不是为所欲为的理由！
“你先整理卷宗，我拿给父亲看。”
这件事他必须管，而且要一管到底。
“安抚好祖孙俩，好好照顾她们。”
王昭临走交代道。
“你去哪?”
“能让他们老实交代的地方。”
“把人带回肃宁营。”
他对候命的夜不收说。
夜深人静，唯有打更人敲锣声。
今日王昭回来的很晚，而他父亲书房内的油灯仍然亮着。
“孩儿给父亲问安来了。”
王昭一身少有的劲装打扮，步入书房。
“唔，昭儿啊，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还算顺利。”
王昭说完拿出准备好的卷宗交给王柏忠审阅。
“卢县县令蒋升斗与巡检司衙门黄科、当地大户胡家沆瀣一气，倒卖武器军械。”
“胡家长工，丁氏之子无意中得知此事，黄科遂将其投入大牢，严刑拷打致死。”
“丁氏丈夫携女婿前往甘州告状，在甘州衙门遭蒋升斗派遣的衙役拦截，将其陷害入狱，黄科担心事发，遣人除掉二人以绝后患。”
“未想到，丁氏如此执着，为讨要公道赶赴肃州，黄科再次派人
拦截，先是丁氏大儿媳与大孙被拦在客栈，大儿媳以死明志，跳井自杀，二女儿和丁氏与她孩儿走失，在被抓捕前撞死在墙上。”
王柏忠没说话，沉默良久道：“涉案官吏的底细查清没有。”
王昭知道父亲话中的意思，沉吟道：“蒋升斗万历二年甲戌科第三甲一百七十八名，北直隶真定府高邑人，与东林党**星关系亲密，二人应该是乡党，目前东林党在朝廷岌岌可危，料想顾不到他。”
“其他人呢？”
“卢县巡检司衙门黄科，出身不详，早年做过马匪，后被胥业龙招安，在他的安排下当上巡检司长官。”
“哼，那个废物，就会招苍蝇，他就是一坨屎。”
王柏忠很看不上胥业龙这位总兵官，他一没家事（传统武人世家）二没能力，光会动嘴皮子，耍小手段，竟是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如果光这样还好，井水不犯河水，双方都有台阶下，可胥业龙好大喜功，自喻胸有韬略，实则草包一个。
看他不拘一格用人才就知道胥业龙这人多不靠谱。
“你想怎么处理。”
王昭一怔，立刻道：“交给孩儿处理，一定会杀个干干净净，而且不能以边军的名义杀。”
正义，重要的是结果，过程怎样无所谓。
有人说迟到的正义，王昭看那就是放屁，迟到的正义，是个球子玩应。
把懈怠的罪责说成迟到的正义，说话那人就该一刀砍了。
正义就该
雷厉风行，就该除恶务尽。
善良的人之所以总被欺负，就是因为谦让大度给坏人惯的。
“诶，肃州的马匪越发猖獗了。”
王柏忠起身，走到书房窗户旁，轻轻一推，一股潮湿的风迎面扑来。
“今晚要下雨，多准备些蓑衣。”
“孩儿明白。”
王昭领会了父亲话中的意思。
肃州城距离卢县不近，快马加鞭也要一夜，王昭立即起身也要接近天亮能抵达。
“快去吧。”
……
轰隆隆！
王昭合上书房门，一道闪电划破夜空。
闪电如同蛛网在夜空蔓延，雷光照亮他的脸。
冷冽而木然，双目中好似有烈火在熊熊燃烧。
不知不觉，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已七个年头，弹指一挥间从一位少不更事的少爷，成长为一名封建家族继承人。
他不仅要巩固自己家在肃州的地位，还要维护家族利益，为家族延续做出非正义的事情。
王家不走私吗？
走的。
甚至王家走私的规模与数量远大于卢县的小打小闹，王昭看在眼力，只能尽量劝戒父亲，有的钱能挣，有的钱烫手。
铁器与火器是王家严控的两项贸易商品，前者明文规定，只有劣质生铁能贩卖给胡商，后者严格禁止，大明火器并不算最发达，可也有他自己的独到之处。
明朝在仿制能力上非常强，技术难关难不住辛劳聪明的明朝匠人。唯一难点是在明朝体制下，匠人地位持久得不到尊重，严重影响大明火器研
发进度。
明朝是封建制度下，汉人王朝最后的荣光，它不是最黑暗的，也不是最堕落的，它的夭折令多少华夏儿女以泪洗面。
“既然来到这里，一些事不该重演，我也不许它重演。”
领路的家丁丫鬟没人听到王昭说了什么，王昭只是默默地走，直到走出王家大宅，翻身上马消失在夜色。
他隐瞒了一些事，都是些不痛不痒的事，他要的是老爷子的命令，虽然知道自己隐瞒的后果，可他还是义无反顾隐瞒下来。
说出来，可能影响他爹的判断，王柏忠不想因此错过亲手铲除那群恶人的机会。
卢县巡检司衙门黄科，出身军伍世家，祖上虽没王家先人给力，可也做到了世袭千户算是封妻荫子世受天恩。
到了黄科这辈，已经是当地的大地主，可黄科不干好事，欺男霸女，鱼肉乡民，结果遇上年轻气盛的王柏忠，当时他爹正值春风得意，当上肃州卫同知不久，就拿黄科杀鸡儆猴，警告肃州一地的乡绅不要做的过火。
王柏忠杀的人太多太多，哪个边疆武将是笔杆子出身，都是从军营摸爬滚打造就一身本事。
亦如王昭，不也是如此么。
淅淅沥沥！
夜空下起大雨，两名打更人紧忙躲进拐角屋檐下。
踏……踏……踏！
就在二人疑惑回头之际，只见一列列身披蓑衣头戴斗笠的军汉面无表情从自己身边走过。
顿时，两位打更人双股打颤，哆哆嗦嗦
的靠在一起。
“我，我这不是做梦吧。”
“鬼，鬼差巡街来了，我的娘嘞。”
两名打更人的话穿入一名经过的士卒耳中。
“放你娘个屁，再胡说八道，老子抽你。”
“崔大官，赶紧入列。”
“喏！”
崔大官说完骂骂咧咧走了，只剩俩打更人面面相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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