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迹宫内半生的他知晓，这大明王朝，不是在任何时候和任何事情上，都是皇帝说了算的。
明朝这部国家机器运转了200多年，限制着皇帝为所欲为的有三**宝。一是礼法，也就是孔孟的那一套。不过纸面上的大道理很难约束大活人，所以就有了第二宝——祖制，是自朱元璋以来的历朝祖宗定下的制度。但制度是由人来执行的，它本身不具备紧箍咒那样的无限法力，因而就有第三宝——建言机制，这是皇帝与廷臣在长期共同执政中磨合出来的一套体制。
礼法上的大道理谁都能用，祖宗制度也因人而异，剩下的就是建言了，而建言前提就是在外廷生根发芽，获得人脉。
皇帝你可以胡闹，但臣子我也可以批评。你可以不听批评，但你却无法消灭批评。因为批评的机制在，为批评而设立的官制在，谁也不敢把它取消了。就连对廷臣的批评最感到厌恶的老皇爷（万历皇帝），也只能以不视朝来躲开批评。
虽然也有残暴的“廷杖”，但以风骨著称的明臣会怕廷杖？他们巴不得打在自己身上，以此流芳百世。
魏忠贤考虑着其中得失，掌控内庭不难，但想入主外廷就要面对朝臣的言官，东林党把握着喉结，稍有风吹草动，他们就会群起而攻。
忽地，他露出笑容，自己怎么忘了他，这不是有给他挡在前面的人嘛，陕西副总兵王昭，
检举东林党人恶行，有王昭顶在前面，自己就好暗渡陈仓，招揽外廷官员，自己一个司礼监秉笔，还愁招揽不到人手？东林党人是多，可能覆盖整个朝廷！
“这个王昭，真是咱家的福星。”
魏忠贤勾起嘴角露出笑容，王昭的奏章中举报东林党人恶行，并请求派兵支援，其中还有一个小小请求，希望撤营立军，自己把本子递上去，到时候东林党定会恨上王昭，鹬蚌相争，就是他这渔翁得利的机会。
“东林党那帮老狐狸，想弄垮咱家，咱家就让你们先走一步！”
魏忠贤眼中露出寒光。
他觉得东林党那些文官，就是祸国殃民的蛆虫，如今还想除掉他与客氏，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小人报仇从早到晚。
他魏忠贤可不是任人拿捏的主儿！
秋风瑟瑟下，穿着锦绣棉袄的中年太监缓缓向着乾清宫走去。
东林党人未曾想到，内庭一个不起眼的太监会成为他们实现政治抱负的最大拦路石，他们此刻正沉浸在宏图伟业的理想中不可自拔。庞大无比的东林党在外廷已然没有任何敌人能威胁到它。
谁会在意皇宫中的一个太监呢，哪怕他是秉笔太监。
翻开明史，外廷斗死的太监还少么。更何况是极具斗争精神的东林党人。
太监爬得再高，也高不过皇帝，谁也不曾想过，一个名不正言不顺。本来是伺候人的人，凭什么一跃而成为政治主宰者，在三年后
对他们进行大清算。
数月后，当传旨太监匆匆来到肃州时，并没有见到王昭，好在其中有随行的魏钊将旨意拦下，不然那太监就要往兵荒马乱的河套前进了。
“你家公子呢？” 魏钊坐在王府迎接贵客的左厢房内，好奇问道。
“我家公子去往边疆，已过数月仍未有消息传回。”
回答他的是梁成，此时的梁成已与玉儿喜结连理，守在王府照顾家人。
“那王老爷子呢？” 魏钊满脸好奇，这次他本想来肃州看看玉米地收成如何，没想到一个能管事的都没看见。
“我家老爷在嘉峪关还没回来。”梁成如实答道。
“小的会安排人手伺候大人，若大人有什么想逛的地方，告知一声即可。”
魏钊点点头，肃州还是那个肃州，看上前客客气气，实际上对外来的人戒备的很。
“那就有劳了。”
……
当王昭接到家书的时候草原上已露出白霜。
肃宁军与草原人在河套周旋了五个月之久。
五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肃宁军面对人数众多的草原人打了数次围剿与反围剿。
如果说，初入河套的肃宁军是幼狼，初生牛犊不怕虎。
那现在的肃宁军已经成为真正的草原狼，大小战役三十场，虎啸营、鹰击营以及河套边缘的龙吟营将整个河套搅动的天翻地覆。
“少爷，朝廷局势对咱们不利，为什么您要当这出头鸟呢？”
作为军士长总教官的窦斌知道王昭
之前的安排，终于忍耐不住，问出心中深藏良久的问题。
“卖了张之厚、杜文焕对咱们有什么好处？那三十万两白银不打水漂了么！”
“这你就不懂了。”
王昭神秘一笑，他总不能说自己能掐会算，说张之厚和杜文焕迟早会被揭发，那实在太玄幻了。
“你还是小看了咱们那个靠山。”
“魏忠贤只是个太监，他的敌人可是整个东林党，如今他把你祭出来挡在前面，不是明哲保身是什么。”
窦斌不明白了，东林党权势滔天，自家少爷不巴结他们反而跟他们作对，这不是少爷常说那句话么。
不作死就不会死！
也不知道少爷对魏忠贤的迷之自信是哪里来的，难道真应了那句话，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我这不过是投名状罢了。”王昭淡然道：“张之厚和杜文焕就是我的棋子，养着他们俩为的就是养肥了下锅吃肉。”
王昭之所以倒向魏忠贤不是他认不清局势，而是他实在太清楚“九千岁”的厉害了。若是熹宗没落水，魏忠贤还不知道能猖狂到何时，整个东林党包含内阁到地方大员都没斗过魏忠贤，他王昭凭什么自认为可以跟魏忠贤掰手腕？
跟魏忠贤过不去就是跟天启帝过不去，王昭犯不着跟老朱家人起矛盾，用后世明粉的思维，天下是老朱家的，跟老朱家过不去就是跟明朝过不去，跟明朝过不去就是跟百姓过不去，跟百姓过不去就
是跟自己过不去。
谁叫自己也是百姓呢，将军只是他的一个职业罢了。
王昭不想介入魏忠贤与东林党的争斗，明哲保身是最坏的办法，那可是非友即敌的政治倾轧，连下野的人都不放过，辞官回家仍会被清算的至暗时刻，想保全唯一的办法是站到胜利的一方。
张之厚怎么收的钱，王昭就有办法怎么让他吐出来，在甘州不能一手遮天，但追缴赃款这件事上他还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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