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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第 63 章

    第六十三章

    两人一阵沉默。

    姜姝眼珠子往他那手背上一瞟, 起初心头还是有几分心虚,之后脚踝再一疼,便彻底地将那心虚给疼没了。

    她就不该存了那念头。

    他是什么人, 怎么可能会喜欢她。

    从一开始, 他贪念的就只有她这张脸和这幅身子。

    亏她还笑话过韩凌,自己不就是那傻子,一股酸楚缓缓地冲上鼻尖,心口突地犯了堵,姜姝屏住一口气转了个身。

    眼眶里的水珠子,毫无预兆“啪嗒”一声落了下来。

    “疼了?”

    范伸不说话还好,一开口, 姜姝心头憋着的委屈再也收不住, 一瞬泛滥, 手里的伞也不要了,一并给仍在了地上,愣是撑着一口硬气,吊起了那只骨折的脚,往前跳了一步。

    范伸再次伸手去扶。

    姜姝的胳膊却是麻利地一抬, 避开了他。

    那胳膊弯往后划了好大个弧度。

    范伸身子被逼得往后一仰, 活了二十一年了, 这也算是头一回被人甩了脸子。

    许是没有过经验,反应也迟钝了些, 一只手僵在了那, 半晌才收回去,按了按自己的眉骨。

    饶是他阅人无数, 从没有人的心思能躲过他的那双眼睛, 此时瞧完了她的一番操作, 却没能猜出来,她这又是演的哪一出。

    直到他又去扶她。

    她又甩开他。

    那紧绷的一张脸上,挂着两道晶莹剔透的泪珠子,愣是咬着唇一言不发。

    范伸终于明白了,她是在同自己较劲。

    他怎么着了?

    是昨晚自己太过了可昨晚也没见她如此反应,是早上起来,没叫醒她?

    范伸想不出来,也懒得去想了。

    这回不待姜姝的胳膊甩过来,范伸上前一步直接擒住了她的胳膊,一把将其抱了起来,在她还未出声之前,先一声压制住了她,“别动。”

    一路回去,姜姝那脖子都快扭到了后脑勺。

    范伸将她抱在了外屋的蒲团上,才去撩开了她的裙摆,正要伸手去褪她鞋袜时,又被她转了个方向,“我自己来,不必劳烦世子爷。”

    范伸双手捞了个空,脊梁一挺,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倒是想瞧瞧她自己怎么来。

    姜姝也不是没受过伤。

    那些年她跟着表哥习武,耍的都是真刀实枪,泥巴堆里摔过,地上滚过,十几年来,不可能毫发无伤。

    小时候,受了伤多数都是表哥替他上药。

    嘘寒问暖,再加上一包糖塞在她手里,每回表哥都如同哄小孩一般,极为温柔地问她,“疼不疼。”

    长大了懂事之后,怕表哥再担心,受了伤,便也开始学会儿瞒着他。

    一点皮外伤,她完全可以自己处理。

    也没怕过疼。

    就算是那回,她一个跟头没翻好不慎跌了下来,腿上卡进去了一截树丫,一片血肉模糊,她也能不眨眼的将那枝丫□□,一包草药敷上去,自己给自己包扎好了,回到姜家,还因她惹哭了姜滢,被姜文召罚站了半个时辰。

    后来虽被表哥拎去了陈大夫的铺子,再处理了一回。

    但她的包扎手法,陈大夫还是认可的,“‘久病成医’,你这些年拿了我那么多药,也不是毫无用处”

    可唯一一点,她不会接骨。

    姜姝摸着自己明显已经开始红肿的脚踝,就跟吞了一口沙子进去了一般,眼皮子几跳,脸上如同被人打了一巴掌。

    下不了台了。

    她怎么办。

    这大抵就是祖母所说的死要面子活受罪,没那个本事偏生长了那个脾气,姿态摆出来了,路也堵死了。

    回头,还得求到别人手上。

    道理她明白。

    但姜姝此时就是梗着脖子,做不到。

    大不了等春杏回来,再带她去常青法师那

    她再忍会儿。

    两人坐在那屋里,安静地落针可闻。

    姜姝想好了后路,心头的那股子倔强便也得到了延续,甚至比适才更甚,平静地抬起头来,盯着屋外那毛毛细雨,不屑得看他一眼。

    不喜欢就不喜欢。

    她也不稀罕,至今往后,她也不会再喜欢他。

    没什么了不起的,这辈子大不了就相敬如宾,她还是过她最初设想的那种日子。

    大路朝西,各奔东西。

    范伸一直盯着她在看,看着她褪了自己的鞋袜,看着她盯着自己的脚踝僵了神色,本以为她也该知道来求自个儿了,谁知那双如羽扇的眼睫上下一阵眨巴后,竟又摆出了这幅德行给他。

    范伸从未见过有人在他跟前耍脾气,尤其还是这幅死不回头的模样。

    范伸想了一下。

    姜家沈氏走的早,姜家断没人能将她宠出这脾气。

    只有沈家二公子,沈颂。

    范伸心头突地生出了几丝烦躁,没再由着她,弯下腰一把攥住了她的腰肢,整个给提到了木几上坐着,姜姝刚要动,范伸便是一巴掌拍在了她的臀部,“你再动下试试。”

    姜姝生生地挨了这巴掌,虽不疼,但极为羞耻。

    脸上一烧,红晕蔓延到了耳根子。

    一汪水雾含在眼眶内,正是要冒不冒之时,脚踝突地便被一只手掌捏住,又是一道“咔擦”的骨头声响,姜姝眼里的泪花儿再也没有憋住。

    一瞬破出了眼眶。

    正好滴在了范伸的手背上,还带着温热。

    范伸神色一顿,颇有几分认命。

    缓缓地偏下头去,盯着她殷红的眼眶看了一阵后,便伸出了指腹朝着那两道泪痕抹了上去,语气恐怕也是生平以来,最为柔和的一回,“乖乖坐着,别动,我去拿些草药。”

    姜姝这回终于听了话。

    虽依旧没吭声,但那脖子至少没再往一旁扭了。

    等到范伸回来,除了草药外,还端了一盘花生。

    草药是林常青亲自配好的给的,敷在脚踝上,凉意瞬间压制了那股子灼烧,范伸给她裹好了纱布,才将其移到了身后的蒲团上坐着。

    落雨天,没地儿可去。

    两人就坐在那,烤着火,看了一阵细雨,姜姝见范伸一句不吭,又翻出了昨夜的那本医书,不知为何,心头那气儿又开始慢慢地窜了出来。

    待意识到自己的异常,姜姝赶紧调解了一下情绪。

    转过头去,深吸了一口气后,便随手抓了几颗机上的花儿,剥了起来。

    她气什么呢。

    人家压根儿就没在意。

    那张脸上,可曾出现过半分心疼

    然,还是没忍住,用眼角去瞟了他一眼,手里的一粒花儿一个不留神,“嘭”地一下落在了几上,轻轻地打着滚儿,眼见又要滚到地上,范伸那只垂在膝盖上的手,往前一伸,及时地接在了掌心。

    姜姝看了他一眼,那双眼睛依旧盯着书页。

    姜姝转回头。

    片刻后,眼珠子几转,捏着花生的那只手往前移了移,眼睛一闭,松开了小指,准确无误地又漏下去了一颗花生。

    同样是几个打滚,到了木几边缘。

    又被范伸接住了。

    姜姝心头一跳,随性当着他的面,又扔了一颗下去。

    范伸这回一把接住后,终于转过了头,将掌心里的三颗花心,给她搁回了盘子内,这才直勾勾地看着她,挑声问道,“消气了?”

    姜姝头一偏,“我,我没生气”

    范伸直接掐着她的后脖子,将那扭过去的头给转了回来,连一句是吗都懒得问她了了,一双黑眸只瞧着她,等她给自己一个解释。

    就算有可能是他得罪了她。

    他也总得知道,自己到底是哪儿得罪了她。

    姜姝被他捏着后脖子,动不了,唇角抿了几回,终于没有忍住,直视着范伸道,“我真没有生气,我生什么气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就算是颗朱砂痣,落在那不喜欢的人眼里,也能成为一滴蚊子血”

    范伸从小就被养在贵族世家,后来又成了大理寺卿,满腹经书,博古通今,此时也免不得爆出了一句粗俗之语,“什么鬼玩意儿?”

    姜姝吸了一口气,努力地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下来,“表哥说过,遇上不喜欢的人,你就是在他面前跌成了重伤,他也不会眨巴一下眼睛,若是真心喜欢你,别说是受伤,就算皱一下眉头,对方也会紧张,对你上心”

    姜姝开口说的时候,分明挺平静,说到后面眼睛便不受控制地变成了殷红,声音也在打颤。

    说完又生怕范伸多想似的,解释道,“世子爷放心,我心胸一向很宽,也不是那等矫情之人,强扭的瓜不甜的道理,我懂”

    “你等会儿。”范伸要是再听她绕下去,脑子指不定也得被她绕乱。

    “沈颂就是这么告诉你的?”范伸盯着她又要冒出来的泪珠子,在脑子还未被她搅糊涂之前,抓到了关键,未等她回答,又问,“何时同你说的?”

    巫山那土匪窝,他迟早得端了。

    何时?

    从小表哥就是这么对她说的。

    告诉她,喜不喜欢一个人,一眼就能看出来

    就算一时看不出来,日常的一些行为也能暴露出来。

    若非表哥告诉了她这些道理,她哪里有后来的那份城府和看人的眼光。

    范伸看着她分了神的眼睛,也知道她在想谁,手上一个摇晃,又将她的神智及时拉了回来,仔细的回忆了一番今儿她是如何崴的脚,终于理出了一点眉目。

    一时如同看傻子一般地盯着她,问道,“是以,你今儿故意跑到我面前,崴伤了自己的脚,用了一招苦肉计,目的就是为了试探我,喜不喜欢你?”

    姜姝脸色一红,受不了这冤枉,极力辩解,“我不是故意崴的,力度没控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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