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 重点考察
王清华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对罗天成冷冷地道：“我建议你们纪委立即停止对他们的调查。广安[gazww.]据我说知，这三个人任职时间都不是很长，最长的一个老胡也就是不到一年的时间。但是这四个人多多少少都干出了一定的政绩，特别是老胡，在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里，河湾县的经济已经有了腾飞的迹象。在这种情况下调查他们，明显是对他们工作积极性的一种最严酷的打击。这一点，我相信你应该能够理解吧。”
罗天成想不到王清华会如此直接地把问题摆在桌面上跟自己说。而且口气也是如此的坚决，似乎不像是王清华以往的作风。这也是罗天成犯的一个致命的错误。王清华的性格一向雷厉风行，只是到y市之后，对官场的事情还不太适应，很多复杂的问题理不出头绪，不得不一步一个脚印慢慢来。
而对于现在王清华而言，一切都已经掌控在了他的手中，什么事情应该怎么处理已经了然于心，根本没有必要再做过多的思考，更何况他已经感觉到自己马上就要离开y市了。而y市最大的问题，也是发展经济最大的障碍就是官场关系过于复杂。所以他必须在自己离开之前，把那些纷杂的枝节全部裁剪。这些纷杂的关系中，尤以唐福云和罗天成这两个枝节最甚。不把这两个老家伙拉下马，自己一旦离开，要是再上来一个像廖天明那样的软蛋市委书记，y市马上又会回到原来的轨道上。等于自己在y市半年来所做的工作全部付诸东流了。这是王清华不愿意看到的结局。
一场政治风暴已经开始在王清华的心中酝酿，也开始在y市的上空盘旋。而跟王清华坐在一起的罗天成还一点也不知情。当然，如果罗天成提前就预知了，这场政治风暴可能就难以刮起了。
“好吧，我一定按照你的指示去办，叫他们马上停止对这四个人的调查工作。”面对王清华咄咄迫人的气势，罗天成只能暂时按压，另谋他策。不过他也不不会甘心就此摆在王清华的手中。
当然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那就是沂南新区开发的问题。权红河的公子权经纬前几天又来了一趟。给王清华捎来权红河的口信，希望王清华慎重考虑沂南新区开发的问题。权经纬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就是要王清华把沂南新区开发完全推向市场，然后再由权经纬的经纬房产承揽这项工程。
想到这里，王清华突然想起刚才冯立杰给自己说，莫杰的意思好像也是要把沂南新区开发推向市场。不会是莫杰跟权经纬之间存在某种交易吧。
王清华马上给冯立杰打了个电话道：“冯秘书，你刚才不是给说莫市长要见我吗。我也正好找他有事，你让他马上过来一趟。”
挂断冯立杰的电话，王清华没有打算莫杰马上会过来。莫杰即便现在在自己的办公室闲的蛋疼，也不会王清华一个电话就马上过来。
尽管经过半年时间的磨合，莫杰已经基本把心收了回来，总算是着陆了，不过对王清华成见也越来越深了。只是作为一场政治斗争中的失败者，莫杰只能乖乖服从王清华的指挥。
果然半个小时过去，莫杰依然没有过来。趁这段时间，王清华就把桌子上摆文件批阅完了。看了一下时间，已经快到下班时间了，心里难免有些发火。提起电话就直接给莫杰拨了过去。
“是莫杰吗我是清华。”王清华的口气非常生硬。
莫杰在电话那头愣了几秒钟的工作，大概也没有想到王清华会用如此生硬的口气跟他说话。但是经过这么长时间的了解，他对王清华也是心存忌讳，只好做出一副恭敬的样子道：“是王书记啊，我是莫杰。刚才冯秘书已经给我说过了，我这儿正好有几个想在咱们y市投资的客商。过去迟了，实在对不起。我这就马上过去。”莫杰生编了一个理由，也不敢跟王清华发生正面的冲突。他现在已经真正明白，在y市如果失去王清华的支持，他这个代理市长也就干到头了。何况自己身边还有一个许林海许副市长。
许林海虽然对莫杰非常尊重，但莫杰很清楚许林海是王清华的人。而且把持着财政、综治、人事等重要的部门，一旦许林海跟他唱起对台戏，他这个市长就有好戏看了。
大约四五分钟的样子，莫杰急急忙忙从市政府跑到市委二楼。冯立杰早就在楼梯口迎候了，见了莫杰马上过去道：“莫市长，王书记今天心情好像不太好，你待会一定注意点。”这也是冯立杰的策略，叫先下手为强，先给莫杰一个下马威，让莫杰心中有所顾忌。到时候就只能任由王清华摆布了。
莫杰果然比以前更加谨慎了许多，轻轻敲了半天门，直到里面传出王清华的一声进来，才推门而入。
“王书记，你找我有事吗”莫杰进来后，并没有跟往常一样一坐在沙发里，而是县问了一句。
毕竟莫杰是y市的市长，面子还是要给的。王清华从桌子后面走出来，给莫杰让了一个座位。这时冯立杰的茶水也早就送进来了。放在莫杰的面前。莫杰就客气地用手挡了一下。
“莫市长啊，”王清华在莫杰身旁的沙发里坐了下来，歪过脑袋看着莫杰道：“这段时间市里的财政情况怎么样了啊。有没有新的进展”王清华首先没有跟莫杰说沂南新区开发的事情。
通过这段时间的观察，王清华发现莫杰这个官二代，只要肯低下头做事，还是有一定的工作能力的。自从莫杰主持市政府工作后，虽然自己也给了大力的支持，莫杰自己也还算争气，市里几个大的投资项目，完成的都相当不错。特别是这段时间还为市里引进了一个大型的玩具加工企业，如果建成投产，每年可以给y市创造财政收入八千万元以上。这可是以前y市的政府想也不敢想的。
河王酒业，在王清华的亲自指挥下，莫杰也成功跟y市工行进行了磋商谈判，工行将逐批给河王酒业发放贷款四千万元，用来解决河王酒业的技术难题和厂房的改建工程。南春江这段时间也是隔三差五就往王清华的办公室跑，来了就送几瓶河王酒业新研制的酒让王清华品尝。
当然这一切跟莫杰的努力也是分不开的。官二代不要金元，需要的只有大棒，这是王清华收服莫杰总结出来最直接的经验。所以对莫杰，王清华从来没有松懈过。总是把莫杰的那根神经绷起来，不敢有丝毫的懈怠。只是这样以来，虽然把莫杰制服了，但跟莫杰的梁子结的也越来越深了。
莫杰将身体往前面挪了挪，表现的非常尊重道：“有你的大力支持，市政府的工作想不好起来都不行啊。自从我们出台了一系列的优惠政策之后，现在来投资的企业家，是挡也挡不住啊。再加上，目前全球性金融危机，一些过去专门做外贸的企业也转向了国内市场。而沿海城市的市场已经接近饱和，竞争异常的惨烈，所以内地就成了他们下一步市场战的争夺目标。企业纷纷把企业往内地搬迁。我们这些优惠政策可以说出台的非常及时。相信在明年年底的财政收入就能拿到全省第三的名次。”
说起经济建设情况，莫杰还是有些兴奋。王清华上来之后，一边搞干部整顿工作，一遍着手抓经济建设。针对y市资金紧张，地理位置又不是特别优越的先天性缺陷，王清华指示市政府出台了一系列的优惠政策，并按照污染程度，提出不同的优惠办法，比如纯粹无污染的加工业，只要落户y市，就可以享受五年之内高大百分之五十的税收返还，而且可以免征三年的土地税。这样一来，即便是让那些大企业自己掏钱修路，也没有什么不同意的。这就难怪一些大型企业纷纷落户y市了。
而对于一些污染比较严重的企业，也进行了重点表列，比如金属镁生产是绝对禁止落户y市的，如果想落户就要课以重税。让那些污染严重的企业望而却步。
在外人眼中，可能会认为王清华对莫杰的打压要比对唐福云和罗天成更甚，但是明眼人一下子就能看出来，王清华对莫杰并没有一棒子打死，而对唐福云和罗天成摆出的却是完全放弃的姿态。只是唐福云和罗天成在y市根深蒂固，一下想要把他们弄倒的可能性几乎很小。
莫杰虽然也跟王清华做对，但是从本质上来讲，莫杰并没有一个明确的政治目的，就是一个纨绔，如果能加以引导，还是可以为y市的经济建设做出很大贡献的。这一方面主要还是跟莫杰的出身有很大的关系。莫杰出身仕宦家庭，从小就比一班人要见多识广，而且受过很好的高等教育，是国内某知名大学的高材生，毕业后还到国外学了一个ba，对经济发展有着自己独到的眼光和策略。只是他对王清华这种草根领导有着一种与生俱来的抵触情绪。甚至可以说有点看不起王清华。就跟封建社会的士族之人，看不起平民百姓一样，他总觉得像王清华这样的人，从本质上来讲，还是草蜢匹夫。
不过经过这半年来的磨合之后，他也开始逐渐认识到，王清华并非他所想象的那么不济，y市一系列的经济政策，如果单从学校学习的那些经济学原理来看待的话，根本上是行不通的。而王清华的每一次提出，他经过仔细的琢磨和研究以后，都会发现王清华其实是跳出了经济学的樊笼，从政治、经济、社会等多个角度看问题，并不是从某个单方面来解决问题。这让他不得不对王清华另有相看。
坐在沙发里，王清华沉默了一会，虽然莫杰的话充满了对y市未来的信心，但毕竟还是有些过于自信了，并没有把y市的问题看清楚。一个地方的经济发展情况，绝不能光看财政收入和gdp的增长情况，还要综合各方面的平衡发展。这些年沿海城市的发展就是一些现成的教训，财政收入上去，gdp增长指数也在不断攀升，不要说环境是否不断恶化了，但就经济的增长点和可持续发展而言，就存在很大的问题。一旦遇到金融风暴这样的全球性危机，马上就会对这些地方造成致命的打击。
王清华不懂什么经济学，但王清华知道一点，那就是无论是经济如何发展都无法离开农业和工业这两项基础产业。农业是经济发展的基础，农业建设没有搞上去，人们就连最起码的吃饭问题都没办法解决，其他的就别想了。即便是眼前一片繁荣，稍遇挫折，马上就会出现恐慌，甚至动乱。另外一点就是工业的发展必须跟社会需求持平。而真正的社会需求，是提高人们生活水平的需求，而不是寅吃卯粮，或者是股市的资本市场需求。
资本市场说白了其实是市场经济最大的障眼法，资本市场从形成的那一刻起，就带有很大的欺诈性，是某些人利用不正当手段，剑走偏锋，从别人的手中攫取社会利益的一种极为恶劣的经济手段。说好听一点叫资本运作，说难听点就是利用钞票这个不具有任何价值的货币符号在市场中进行欺诈。
国内房价虚高跟这方面的资本运作就有着很大的关系。事实上在我们国内的老百姓对房屋的需求并没有达到供不应求的程度，而美国花旗等国外银行和财团，把自己手中所掌握的资本大量投放到国内市场，然后又让一股人比如x州炒房团对房价进行不断购进卖出的操作，造成房价完全与市场实际价值脱节，而某些傻x，非但看不清这里面的门道，还在不断地推波助澜，大量占有商品房，致使房屋空置率不断提高，而房价虚高不下。当然这些也离不开像“任大炮”这样的业内人屎的呐喊助威国内房价起码在2030年以内不会出现下滑。
更重要的是，房价的虚高的，土地出让价格也水涨船高，地方政府可以从中大大收益，即便是明知道自己在上美国人的当，还是忍不住钞票和政绩的诱惑，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放任房价不断攀升。直到有一天老百姓开始怨声载道，cpi不断创出新高，汇率不断攀升，购买力却不断下跌，才幡然醒悟，可一切都已经迟了。不光是老百姓的钞票，就连自己的钞票，也白白被美国人带走，用于为美国人的次贷危机买单了。最后不得不用一块像皇帝新装一样的遮羞布来蒙骗一下自己和人们猪肉价格引领了cpi增长。
作为一个政府官员，如果对这些基础的问题认识不清楚，那么就不可能带领一个地方发展致富。光凭教科书上学的那些死套路是不可能推进一个地方社会经济全面进步的。
对于王清华而言，现在最担心的就是莫杰的这个问题。莫杰是有文化，但过于教条，应变能力不够，对一些问题不懂得联系实际，从本地的市情出发考虑问题，总喜欢生搬硬套一些别的地方的所谓的成功经验来指导当地的经济发展。
“莫市长，”王清华用淡淡的口吻道，“如果按照你刚才所说的，y市经济已经就已经插上腾飞的翅膀了。但是我并不这么认为。我觉得，现在y市的经济还存在很大的缺憾，并不能靠引进了几个大型企业，财政收入提高了，就笼统地认为y市的经济已经走向了良性发展的路子。”
莫杰淡然一笑，表现的有些不屑道：“王市长，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曾经在市委常委会上也讲过，工业是社会经济发展的动力，离开了工业，社会发展会停滞不前，现在你怎么”莫杰说了一半不说了，等于是在用王清华过去曾经说过的话来堵王清华的嘴，下面的话自然就不需要再说了。
王清华笑了笑道：“你说的不错，我是曾经说过，工业是社会经济发展的动力，但是我所说的工业是符合我们当地产业结构的工业，而不是随便拉进几个企业就能成为我们y市经济发展的动力的。更不能说，有了工业，我们y市的经济就走上的正轨，走上了一条良性发展的道路。我觉得你对我所说的话的理解有些偏差。”
“愿闻其详”莫杰看着王清华，冷不丁说了一句。从内心来讲，莫杰对王清华这个草根书记还是有些不服气的。他不相信自己一个接受过绝对高等教育，还在国外深造过的高材生，对社会经济的认识会不如一个学历只有大学本科，而且是教育专业的年轻人。而且从经验上来讲，他并不比王清华的经验少。
王清华停顿了一会，不想就这些问题跟莫杰发生过多的争执，但是又想起自己可能马上就要离开y市了，又放心不下，想了想道：“这样给你说吧。你在y市已经有两三年的时间了吧，应该知道，咱们y市发展经济最大的瓶颈就是资源匮乏，不像我们的邻居x市，有矿石，有煤炭，而且交通四通八达，发展经济可以坐地求财。我们y市发展唯一的出路，用你们的话来说，就是来料加工。我们可以提供更为廉价的劳动力和土地。但是你仔细想一想，难道我们的目的就是用我们的廉价劳动力和不值钱的土地，换取当地经济的发展吗。如果有一天我们y市的企业多了起来，我们的廉价劳动力还会存在吗。我们的土地还可能便宜吗。就算是我们自己不提价，市场也会水涨船高。到时候，这些企业会逐渐离开我们y市，给我们留下一个被企业建设搞的满目苍夷的烂摊子。等我们再去收拾这个残局的时候，后悔就已经来不及了。”
说到这里，莫杰的脸上马上一震，他或许根本就没有考虑这么久远的问题。不过他的表情更多的是一种愧疚。作为一个有着自命不凡的智商和高学历的人，他不会考虑不到这一点。只不过，在官场的惯性思维，还是让他把政绩看成了自己政治生涯的生命线。
自己为y市引进了这么多的企业就是自己的政绩，起码三五年这种状况不会改变，自己正好就可以利用这些政绩远走高飞，往上走一级。至于今后的y市到底是个什么样子，那就只能靠后继者的努力了，等有一天某个后继者无法维持下去了，只能说他是个倒霉蛋。而此时大家愤怒的记忆中留存的也只是对当时他莫杰为y市引进企业而给y市带来的繁荣景象，并把这种繁荣跟眼前的萧条进行对比，把愤恨发泄到后继者的身上，而给莫杰的只有顶礼膜拜和赞扬。不过这也不能完全怪莫杰。官场之上，何时何地又不是如此呢。
莫杰张了几次嘴，没有说出一句话。面对王清华的质疑，他无话可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或者从内心来讲，他还年轻，他依然善良，起码不像唐福云和罗天成那样，把社会和人们当成自己手中的棋子和玩物。而且多少年的政治生涯已经把他们的心变得坚如磐石，并再也不愿意改变自己的错误了。莫杰起码应该还是有救的。如果加以引导肯定能成为一名杰出的政治领导。正如他们的名字一样，莫杰，莫要把杰出的看得太重。
莫杰沉默了一会，一言不发，只不过刚才还一直昂着的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慢慢低了下去，看着自己的脚尖。对于王清华的说法，他并非完全不赞同，但是要让他真正臣服于王清华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一回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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