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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回 前缘梦溯·枉凝眉·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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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质本洁來还洁去强于污淖陷渠沟】

    十八年不算太长但这短暂如许的一段人生令月觉得自己过的走的已是十分饱满的了

    她出生在大楚国皇室之中父皇为一国之君、母妃为世家族长自己身担公主之名、享富贵身份之实虽然她不快乐但她知道这也是一种命中钦定在得着体面身份与艳羡地位的同时注定是要跟着一并失去些什么的

    茫茫乾坤、造化自然从來都很公正

    她这短暂而浓缩了许多实质的一生啊历经了盛极的流光、历经了少女与女人之间中通连枝的蜕变、历经了与母妃之间至纯至性至天然的母女缘、也历经了一段刻骨铭心的动了真情的爱与齐眉举案又带些无奈的姻似乎都和儿女之情、良人之义有关;却又最终都变得无关

    这一次匆匆呵她尽情的品尝了爱之美、情之妙、思之苦、现实之无力、命途之钦定她淋漓尽致的喜过、悲过、怨过、惆怅过、也恨过这惊鸿照影的一生实在太匆忙却是如同天幕一闪即逝至为璀璨夺目的烟花那般用极尽致与风流那么于冷令月來说就已经够了

    该体验的她都已经全部的充分体验过了是否就可以无悔了呢……

    不是沒有想过抛开许多情非得已、斩断对华棂的一切不该有的念头与颜驸马好好儿的筹谋自己的小子日但搁置一切生前身后名单纯回归到一个女人的角度上來一个女人一生最大的悲哀便是爱错了人、又嫁错了人……这二者令月却偏生都给占了尽

    华棂薄情如此自己托以终生的驸马又不争气如斯只有远在帝室深宫中的母妃是令月她存活在世的唯一动力……这是最真实的想法也是令月一直压抑在心底下从沒有吐出一二的惆怅与安慰

    她与母妃之间彼此相互牵着一根看不见、摸不着的微弱的线这便是缘法是比月老的红线要坚韧许多的只要活着就不会更迭的亲情然后一切终有消散时当有一日这根线断了任何一方死去另一方便都活不了

    若是一场婚姻可叫令月她邂逅自己此生真正的良人自然也是好的偏生她摊上的却是这么一位不肯屈就、只知逢迎而又在同时极其放纵的驸马正是那三月香窠已垒成梁间燕子太无情明年花发虽可啄却不道人去梁空巢也倾……

    昨宵庭外悲歌发知是花魂与鸟魂花魂鸟魂总难留鸟自无言花自羞愿侬胁下生双翼随花飞到天尽头天尽头何处有香丘未若锦囊收艳骨一抔净土掩风流……

    一句一伤已无话可讲起身安静拈香如此不若不思量

    心念恍惚令月猝然一呕恼不得急咳一阵霍地喉头泛起一阵刺激的腥甜……

    花谢花飞飞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

    她绢美的面眸凝结着一层仿佛亘古散化不开的清霜玉陨香消的霎那啊……纤长睫毛无风自动似乎极是不甘心又似乎极是不愿就此离去似乎还有着什么是她所放不下的、而又不得不放下的

    兜转僵持又过半晌她终于还是瞑目了……反而走得这般体态安详、从容非常

    尺幅鲛绡劳解赠叫人焉得不伤悲

    “令月”凄厉的嘶喊兀地一下于这一刻洞穿公主府是后知后觉匆促赶來的驸马颜墨宇

    既而霎那熏着淡淡薄荷香气的软榻之上那已经寂无声息永远睡去、沒了呼吸的令月公主颀白的香颈上母妃亲自挂上去的那枚白兔形态的活灵美玉铮然一下坠断流苏彩穗

    掉在地上“啪”的一声脆响玉兔左耳后微显的凸起在这顷然跟着碎成一地的晶耀……

    五公主冷令月病逝于府

    驸马颜墨宇伤心成痴竟日固守公主昔时厢房小院少动寡言食饮不调数月后亦卒

    天色在不知不觉间已显出如织暗澜这一出纠纠葛葛、听來繁琐细掰开來看又很是觉得无趣的故事终于自殊儿口中幽幽的叙讲了完

    不过一个故事罢了

    是真是假无从考试也沒有人痴狂到愿意隔着孤绝的尘埃雾霭去考证其真实、恢复其原貌明白的人自然明白不解的人只当是故事当真是沒有什么好多话的

    上官竞风将负在身后的手很自然的垂到了身侧收回落在悠远天际的目光转首轻轻打量起了身边缄默的殊儿

    殊儿抬眸微颤一缕晚风撩拨的她愈显身姿楚楚曳曳:“哥哥这个故事是从何而來的呢”她终于重新开言看着竞风眉目盈盈的一笑

    这微一莞尔很是舒心竞风莫名繁重的心念被殊儿这一笑而做弄的复又舒缓了去:“我梦到的你信么”他亦笑起來微微的口吻清浅、面目和煦

    “信”殊儿沒有犹豫很自然的垂眸复道“我还知道你避开了一点沒同我讲”复又抬起重以目色笑看着同样看向自己的竞风“就是在令月公主与颜驸马的新婚当夜那位性情的驸马在离开公主房间之后并不是直接回了自己的房间而是去逛了青楼找了女人后大半夜才回去”

    这一件听來无稽的事儿被殊儿讲的风轻云淡又因这漫不经心的随意而显出些许亦幻亦真的别样情绪

    看似沒有杀伤力的话却使竞风脸上登地就一阵发烫

    殊儿说的沒错他确实是省略了这一段沒有讲出來因为这诚是很不光彩的一段

    那夜新婚之喜墨宇碍于令月金枝玉叶的公主身份其实并不太敢在这一位公主身上尽情发泄自己男人的本欲偏偏他又饮了酒且还饮了很多杯酒……又正是那般的心境一时急需寻找发泄的当口

    如是如是委实就……

    竞风面上一阵青一阵白的很是颜色复杂眉目也跟着忽舒忽紧十分窘迫不单单是因了殊儿知道了他故意隐瞒的真相还因殊儿一位世家闺秀居然……居然说出这等的话且毫不避讳这叫竞风一时有些意外与不知所措

    瞧着他那副丝毫沒有出乎自己意料的窘样殊儿兀地一个沒忍住的“噗嗤”笑开

    这无征兆的笑撩拨的竞风面上愈发挂不住偏生他堂堂一位兄长的威严在三妹面前从來摆不出來心慌间忙寻了前话把这风头岔开:“三妹那你是如何得知后來的故事的”这是他的疑问真心的

    他同殊儿讲出的这个故事尚还沒有再同任何人讲过且也是初次对殊儿讲但费解的是殊儿中途将他打断反由她亲自讲出了令月的部分……这倒也不算什么更加诡异的是殊儿所讲同竞风意欲讲出的后续情节简直就是如出一辙好似二人是在同一处、同一典籍之上看到尔后照本宣科的齐齐说道起來一般

    “因为我的梦里也如是”殊儿轻飘飘的一句

    竞风在这费解的当口里冷不丁听了殊儿这一句又是一惊即而好奇氤氲:“哦你的梦里也有一个爱错了人、又未能如愿嫁得良人的小公主”

    “是”殊儿颔首眸色忽地有些发沉连着心境都是阴霾不知缘故

    竞风直抵抵的凝视着殊儿不敢忽略掉她面上一丝一毫的神情流转:“也有一位雄心勃勃却辜负春心的王爷一个看似光耀却其实并不欣喜、直至失去才看明白自己心意、明白什么才是这一生中的最不可或缺的糊涂驸马”

    他说的太多了或者说解释的太多了……这一刻他犯起了莫名的痴他在表心迹好似是在隔着轮回的遥远与尘埃对着三妹以颜墨宇的身份对昔时笑靥如花的令月公主表心迹

    “是”殊儿又道心下却一念陡起

    不可或缺么看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么她不知道也无需知道很多事情错过了就是错过了一任怎般事后于事无补的后悔归根结底所换來的也不过就是一场万分无望的徒增伤感罢了明白与否当真无需执着;有些时候糊涂比明白更幸福

    似乎这事态之中忽而游离起一种别样的不同寻常……

    “不还不止这些远不止这些”竞风心念一恍惚似乎自己起了呓语“三妹你知道么”他看着殊儿开始自顾自陈述“在我的梦里我就是那位驸马……我除了是驸马之外还是一位复姓上官本姓的后妃我位居昭仪我有一个毕生挚爱的女儿……后來我走了我是被皇后以毒鸩杀死的是时最为放不下的不是对皇后的恨而是我可怜的宝贝的女儿……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我的女儿”一通话吐口的好似串珠竞风在这一刻有些管顾不住自己心下诸多念头

    无论是周庄梦蝶还是境随心转在这一刻竞风只觉自己已经失了心沒了魂又或者说这魂魄并着这身子已不是他自己的

    他是谁

    他……他忽然就有些分不大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