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扶苏早早地就醒了,今天是新婚第一日,他与李丽质都需要入宫去拜见赢政和芈夫人。
因为昨晚喝了不少酒的缘故,所以扶苏现在感觉脑袋有些昏沉。
他的目光从地上散落的衣物上面扫过,随后落在了身侧的长乐公主脸上。
李丽质此时还在酣睡。
呼吸平稳而轻微,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嘴角有着浅浅的笑意,似乎在做着什么美好的梦。
看着这张恬静美丽的睡颜,扶苏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忍心吵醒她。
“罢了,父王和母亲也不是拘泥于礼法的人。”
扶苏心中想到。
伸手拉了拉杯子盖住李丽质白皙圆润的肩膀,扶苏起身下床,开始穿戴衣物。
重新换上那一身月白袍子。
一番简单的洗漱之后,扶苏将鹿卢剑别在腰间,笑着看了一眼熟睡的李丽质后,便悄悄离开了。
秦王宫。
扶苏来到王宫后,先去华阳宫拜见了芈夫人,以免她又吃醋生气。
“孩儿拜见母亲。”
扶苏向芈夫人深深行礼道。
但是芈夫人却没有管他,目光看向了扶苏身后,一边张望一边问道:“丽质呢?怎么没有见到她?”
扶苏解释道:“丽质昨夜有些劳累,现在还在熟睡,孩儿便自己前来拜见母亲了。”
提到“劳累”二字,扶苏略显尴尬。
芈夫人闻言瞪了扶苏一眼,说道:“都不知道注意点,你这个丈夫是怎么当的?
“快走吧快走吧,不带丽质一起你一个人过来做什么,又不是没看过你。”
说着还不耐地摆了摆手。
然后她也不留扶苏在这里用膳,自顾自地走向后花园,侍弄花草去了。
扶苏满脸无奈之色。
天下母亲都是一般样子,没看到你的时候天天想看你。
但等你在她身边了,她又各种嫌弃。
叹了口04气后,扶苏又行了一礼,然后便离开了华阳宫。
行宫大殿内。
因为昨日是扶苏大婚,百官大宴,因此赢政今日停了一日早朝。
但他自己却没有闲下来,一如既往地在宫中处理着政务。
“咳咳咳一-!”
忽然之间,赢政捂着嘴剧烈咳嗽了起来,脸上满是痛苦之色,手中的竹简也掉落在了地上。
“王上……”
一旁的赵高见状,连忙将一碗药端了过来,服侍嬴政饮下。
喝完药之后,嬴政的咳嗽才渐渐停止,神色也缓和了许多。
他看了一眼那空荡荡的药碗,眼中满是厌恶,说道:“用了这么久的药,咳疾还不见半点好转,宫中全是庸医吗!"赵高捡起竹简重新奉给嬴政,闻言谄媚地说道:”王上说的是,那些太医确实是一群徒有虚名之辈。“”奴婢回头定要好好责问他们。“
嬴政闻言摆了摆手,淡淡道:“罢了,他们的药还算有点用处,让他们再想一些法子。”其实他刚刚的话只是抱怨罢了。
太医与他说过,他咳疾之所以长久不好,是因为过于劳累、积劳成疾之故。
只要放下政务休养身体,一年半载就能把身体养好。
一想到这里,嬴政便不禁叹息。
如今这大争之世,大秦好不容易抓住了崛起的机会,他怎可懈怠半分?
就在嬴政思绪纷乱之际,一名宦官走入大殿,禀报道:“王上,少阳君求见。”听闻此言,嬴政收回目光,重新打起神来,淡淡说道:“让他进来吧。”“诺。”
这名宦官低头应下,然后转身离去。
不多时,一道挺拔修长的身影便走入了大殿,月白长袍、腰别长剑、丰神如玉。
正是扶苏。
进入大殿以后,扶苏向嬴政屈身行礼,朗声说道:“扶苏参见……”
他话还没说完,抬头便见到赢政那苍白的脸色,心下不由得一惊。
“父王,您怎么了?”
扶苏神色凝重,忍不住开口询问道。
赢政这晦暗的脸色,怎么看都是很不健康的样子,难道是生病了?
“无妨,只是咳疾而已。”
赢政不在意地说道,随后将目光投向扶苏,“你来的正好,寡人有要事要与你说。”
听见有要事,扶苏只能压下心中担忧,摆出洗耳恭听的神色。
赢政看了看扶苏,淡淡说道:“你如今已经到了及冠之年,现在更已成婚,是该行冠礼了。”
“冠礼?”
扶苏闻言稍稍一愣,旋即恍然。
古人二十而及冠,及冠需要进行加冠之礼,也只有在加冠后才算是真正成为独当一面的成年人。
他现在二十岁,按道理要办加冠礼。
但因为之前和使团一起出使唐国,所以此事便一直耽搁了下来。
嬴政虽然不喜繁杂的礼法,但加冠礼是男性最重要的成年礼仪,不可不办。
当初他继位的时候,也是加冠礼之后,才有掌权的资格。
不加冠礼,无法掌权。
赢政背后的意思,昭然若现,他想真正让扶苏掌权了。
“没错,你准备准备,过几日便动身前往雍城吧,在那里进行冠礼。”
赢政背负双手,语气平静。
雍城?
但是当扶苏听到他这句话后,眼神中闪过吃惊之色。
秦国国都原先并非咸阳,而是雍城。
而现在咸阳之所以被称为大秦的国都,是因为嬴政即位后才迁过来的。
但让扶苏真正吃惊的并非是这个。
因为雍城不仅仅是秦国的原本都城,它更是嬴政的加冠之地!
可嬴政现在居然让他也去雍城加冠?
扶苏心中思绪万千,不知道嬴政此举到底有何深意。
在片刻的震惊后,扶苏才回过神来,然后拱手说道:“扶苏遵命。”加冠礼而已。
既然嬴政让他去雍城加冠,那么他便去就是,又有什么可顾虑的?
不过冠礼只是小事,接下来的内容才是嬴政真正要交代扶苏的。
“近来边疆那便又传来了消息,匈奴屡次进犯边疆,让人烦不胜烦。”
“等你冠礼回来后,你便带上从唐国交易来的那些武器装备前往边疆,去支援蒙恬蒙武两位将军,击退匈奴。也算是磨炼一番了。”
嬴政轻描淡写地给扶苏准备了一项大事去做。
匈奴是大秦长久以来的顽疾所在。
秦国虽然一直在边疆那边修建长城,但再怎么样也无法将匈奴全部都挡在外面。
如今扶苏从唐国那边交易过来数万副武器装备,正好可以拿去戊边。
而之所以要派遣扶苏,也是有嬴政的深意在里面。
扶苏一直都崇尚儒家学说。
还曾因为这个怒斥过武安君白起,引来嬴政降怒,被狠狠的责罚过。
扶苏至今为止的表现还算让嬴政感到满意,而嬴政也有意把扶苏当接班人来培养。
而想要成为大秦的国君,便决不能还留有儒家那一套腐朽的思想!
因此,纵使扶苏现在有很大的改变,但嬴政依旧要把他派去真正的战场。
让他经过真正经过战场的磨砺!
听完嬴政的话,扶苏微微挑眉,但很快便重新舒展,神色平静地说道:“扶苏谨遵王命!”他就知道鹿卢剑不是那么好拿的。
拿了这把剑,就必须要接受更严格的考验,对此他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只是没想到考验来的这么快就是了。
前往边疆击退匈奴,听起来很危险,但要知道边疆有三十万大军镇守。
同时还有蒙武、蒙恬这两位顶尖名将还在那里!
只要他不去作死,就不可能有危险。
见扶苏毫不犹豫地应下,嬴政微微点头,道:“嗯,你下去准备吧,这几天便前往雍城加冠。”“不要在那边耽搁太长时间。”嬴政最后还不忘叮嘱扶苏一句。
扶苏默然应下,在犹豫片刻后,他才开口说道:“扶苏明白,但…。…还请父王多多注意身体,不要过于劳累。”嬴政的身体是他非常担心的问题。
那苍白的脸色和深深的黑眼圈,怎么看都不像是健康的样子。“寡人的身体不用你操心。”
嬴政淡淡地说道,并不在意扶苏的关切。
扶苏无言以对,只能躬身退下。
望着扶苏离去的身影,嬴政眼神复杂而欣慰,然后微微低头看向了手心。
在他手心,有一抹刺目的猩红。
嬴政面色不变,不着痕迹地将这抹猩红给擦在了衣服上,鲜血与黑红色的锦服融为一体,难以分辨。
但是他不知道的是,这一幕被一旁的赵高全部看在眼中。
离开了王宫,扶苏返回了少阳君府。
等他回去的时候,发现李丽质已经醒了过来,正在手忙脚乱地梳洗更衣。
“夫君醒了为何不把我也叫醒?今日是新婚第一天,要去宫里拜见王上和夫人的,迟了的话该怎么办?”李丽质忍不住向扶苏抱怨道,美眸中满是急切。“见到你睡的熟,所以不忍叫醒。”
“父王和母亲我已经去拜见过,刚从宫里回来,你不必再去了。
见到她慌乱的模样,扶苏不禁笑道。“什么?”
李丽质闻言一愣,连画眉的手都顿住了,刚刚画好的眉顿时全毁。
回过神来后,李丽质眼圈一下子红了,又急又气:“你、你……你怎么能这样……”
说着眼中竟然泛起晶莹的泪光。
身为女子,是很担心被婆婆与公公讨厌的、或留下不好印象的。
唐国那边尤重礼法,新婚妻子第一日连公公和婆婆都不去拜见,简直是无比失礼的行为。
李丽质含着泪瞪了扶苏一眼。
然后她直接扭过头去背对扶苏,独自一人生闷气,不理他了。
房间内其她侍女们面面相觑。
她们看了看扶苏又看了看李丽质,有些不知所措。“真生气了?”
扶苏见状也十分愕然。
他没想到李丽质居然如此重视这些礼仪,倒是他忽略了这一点。
挥手令侍女们都退下后,扶苏上前安慰道:“你不必担心,690父王和母亲都不是什么在意繁礼的人,不去也无妨的。”
说着就要伸手轻揽她的肩头。
但他却扑了个空,李丽质躲过了他的手,轻哼一声依然不理他。扶苏见状叹息道:“其实我去宫里是要和父王商量事情的。”
“边关那边传来情报,说匈奴再次来犯,父王想要令我带兵去击退匈奴……”话还没说完,李丽质便忍不住惊呼出声。
“去边疆击退匈奴?朝中不是还有其他武将吗,为什么要让你去?你又不是什么大将军。”“不行,我不许你去!”
李丽质美丽的脸上还挂着泪痕,但眼中却充满焦急与担忧。
说着还伸手拉住了扶苏的衣袖。
赌气归赌气,但和扶苏的安全有关的事情,她都极为在意。
“不生气了?”
扶苏帮她擦去泪痕,眼中笑意温和。
李丽质现在满心都是扶苏刚刚说的要去边疆击退匈奴的事情,哪里还有心思生气。
她拉着扶苏,倔强地说道:“我不许你去,你要是去的话我也要一起跟你!”
陷入爱情中的女子都是不理智的。
李丽质以前也觉得那些女子都很不可理喻,但她现在才明白,成婚之后有多么希望爱的人陪在自己身边。
因为那是你生命中的另一半,与你的命运还有一切都紧密连接的人。
看着李丽质那美丽而又充满坚定的眼眸,扶苏心中一阵温暖。
有这样一个挂念你的人,感觉真好。
“放心吧,去边疆那边还要一段时间,我得先去雍城那边进行加冠礼。”
“而且就算去了边疆,我也不用领兵作战,有蒙恬、蒙武两位大将军在。”
“父王只是想我去体验一下战场,又怎会让我有危险?”
扶苏笑着解释道。
“你又骗我!”
听完他的话后李丽质哪里还不明白自己又被骗了?心中又羞又气。
但没等她再转身,扶苏便按住了她。
“别乱动,眉都画花了,我来帮你重新画好。”
扶苏有些强硬地说道。
然后他拿起眉笔,细心地帮李丽质重新画眉,神色专注而又认真。
看着扶苏近在咫尺的面孔,李丽质皱了皱好看的琼鼻,最终还是温顺地任他在脸上施为。
她对他终究还是没法真正生气的。
阳光洒落进房间里,在地上流淌。
梳妆台之前,俊朗的男子为美丽的女子描眉,画面是如此美好而静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