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苏此番横遭下狱,有人为之心忧悲痛不已,也有人对此感到幸灾乐祸。
而胡亥无疑是最为高兴的。
他嫉妒扶苏,同时也巴不得扶苏就这么死在牢里。
因为在他看来,要是没有扶苏阻碍。
那么他必定就是大秦下一任秦王!再无人能威胁到他的地位!
得知这个消息后,胡亥高兴得连续几日都心情大好,就连睡觉吃饭都香了很多。
不过他并没有因此而放松警惕。
这几日来他一直通过赵高来打探嬴政的心情和态度。
因为他担心嬴政只是一时生气。
若是那样的话,那过不了多久扶苏又会出来;或者说扶苏主动认错,这事就过去了。
想到这里,胡亥觉得自己该做些什么。
“都过了三日了,父王的气应该消了不少,这时候我要去好好表现一下。”“只要能让父王高兴,那少君之位必然就是我的!”胡亥心中暗暗想道。
扶苏激怒嬴政获罪入狱,他作为弟弟的自然不能无动于衷。
前几天去可能会被嬴政迁怒。
但现在再去表现表现,就能进一步讨得嬴政的喜爱和欢心。
胡亥心里的算盘打得啪啪响。
打定主意后,他便马上动身前往王宫,去见嬴政。
胡亥和赵高的关系还是不错的。
或者说是赵高主动示好胡亥,时常与他说些宫内的事情。
其实比起胡亥赵高原本更看好扶苏,可扶苏很厌恶他这种贪污腐败的宦官,从不假以辞色,甚至屡屡上谏嬴政降罪于他。
因而赵高只能转而和胡亥“七零零”打好关系。
胡亥入宫后,直接找到了赵高,跟他说了自己要去找嬴政的事。“公子您说要去见王上?”
听完胡亥的想法后,赵高的脸色微变,吃惊地说道。
胡亥干脆地点了点头,满脸兴奋地道:“没错,现在扶苏那个家伙已经被下狱,正是本公子表现的时候!你放心,本公子聪明着,不会落井下石,反而会夸扶苏的好。”
说着他拍了拍赵高的肩膀嬉笑着说道:“宫里就你对本公子最好。”“等到时候本公子成了少君,肯定少不了你的好处!”“多谢公子……”
赵高一时之间不知该做什么表情了,勉强一笑后说道:“公子,奴婢劝您现在还是不要去找王上。”“王上这几日都因为大公子的事情而心情烦躁,您若是再过去,恐怕只会适得其反啊……”
赵高的话已经说得很委婉了。
能在宫里混的风生水起、得到嬴政赏识,他自有一套看人之术。
一听胡亥刚刚话,他便知道胡亥是打算去赢政面前夸夸扶苏的好,安慰安慰嬴政,借以表现自己。
可在他看来这是做不得的事情!
常年侍奉在赢政左右,赵高对嬴政的心思揣摩得很是通透。
虽然这次嬴政表面上看起来震怒万分、恨不得斩了扶苏,但到头来也只是夺了剑贬为庶人、关入牢里而已。
这些惩罚看起来很严重。
可这些东西想要恢复,那不就是嬴政一句话的事儿吗?
说到底嬴政还是非常看重扶苏的。
这种愤怒,大部分是感到恨铁不成钢而已。
这时候要是有人去嬴政面前自我表现什么的,反而会遭到嫌弃厌恶。“你懂什么!不跟你说了,本公子要去找父王了!”胡亥不耐烦地说道。
他现在心里满心都是少君之位,哪里听得进去赵高的话。
所以他直接越过赵高向着嬴政行宫的方向跑去。“公子!公子!”
赵高拉都拉不住,在后面死命地追着。
可他一个阉人,体力哪里跟得上胡亥这种精力充沛的少年人,每一会儿就被远远甩开了。“唉!怎么会有这么蠢的人!”
赵高喘着粗气,忍不住狠狠跺脚,眼中满是恼火之色。
他现在总算能体会到嬴政的心情了。
豁了老命去拉都拉不住,这种猪队友让他怎么办?
比起大公子扶苏。
胡亥真是差的不是一星半点,简直有如天堑一般的差距!
赵高开始怀疑自己当初为什么会看中这位小公子了,还不如舍了张脸去死命讨好扶苏。
长长叹了口气后,赵高摇着头离去。
而就在回去的路上他正巧碰到了入宫来的李斯。
“李大人。”
赵高心情郁闷,见到李斯也只是随意行了一礼。
见到赵高这般态度,李斯有些疑惑。
不过他也没想那么多,他这次进宫本来就是来找赵高的。
“本官有要事与你说。”
“近期胡亥公子若是要入宫见王上,你一定要将他拦下,叮嘱公子万万不可如此!”
李斯压低声音严肃地说道。
这几日在家里他一直在思索一件事情,那就是扶苏为何要惹怒赢政。
一开始他只是觉得扶苏不知轻重,因为看到边境战事后,才生出重用墨家提升秦国军用技术的水平,宁愿因此触怒赢政。
在他看来这是很愚蠢的。
什么想法不能等到你成为秦王之后再施行?
现在悖逆赢政意志、看起来大义凛然,实际上是愚蠢至极!
但回去后仔细想了想,他越发觉得其中有问题。
为什么?
因为扶苏从之前到现在为止的表现,都不像是会做出这种事!
当初那番远交近攻的言论就已经表明了扶苏是一个极有远见的人。
既然有远见,又怎会如此鲁莽?
在苦思一夜后,他心中最终只剩下了八个字。
以退为进,所图甚大!
他不清楚扶苏的具体谋划是什么,但他隐隐感觉的到,绝不能让扶苏成功!
扶苏这一谋划是具有一定风险的。
只要赢政真的因此而废了扶苏,那么一切谋划都成了笑话。
因而在此关键时刻。
绝不能让任何外来因素去干扰赢政做出决定!
他想来想去,把所有可能排除的外在因素给排除了一遍,最终只剩下了胡亥。
所以他今天一早就跑入宫来。
打算通知赵高,让他无论如何都要阻挡住胡亥入宫。
“本官不便去见公子,这些话还请务必转达给胡亥公子。”
李斯语气很认真。
他身为大臣,是不能随意和王子接触的,那样会引起赢政猜疑。
臣子参与储君之争,是每一名君主都厌恶的事情。
而赵高听完李斯的这些话后,脸色登时就白了,嘴唇颤抖地道:“可、可胡亥公子刚刚就已经去了啊!他说要去夸夸扶苏公子,安慰王上。”
“我拉都拉不住他!”“什么?!”
李斯顿时真的大变,整个人像是被雷劈中一般,心里只剩下两个字。
坏了!
此时,行宫内。
胡亥并没有听从赵高的劝说,径直来到了嬴政的行宫。
而嬴政这几日因为扶苏的事情。
已经足足有好几日没睡好觉,黑眼圈有些深重,眼神看起来分外阴鸷凌厉。
胡亥走进行宫后,嬴政投去了目光。
见到这般阴沉的眼神,胡亥只觉得被当头浇了一盆凉水,心中的火热顿时被浇灭了。“你来做什么?”
嬴政见胡亥愣在那里不动,冷淡地开口道。
听到嬴政的话,胡亥方才反应过来,连忙说道:“孩儿听闻父王这几日睡眠不好,因此心中担忧,特来探望父王嬴政闻言冷哼一声,道:”探望?是真探望还是另有所图?“言语间充满戾气。
胡亥额头冒汗,跪下说道:“孩儿不敢,孩儿真的只是关心父王的身体而已。”
望着台阶下的胡亥,赢政眼神冷漠。
但他最终还是没说什么,淡淡道:“起来吧,你若没事就回你的府上,不要来打搅寡人。”
听到这话,胡亥才松了口气。
但他今天过来的目的都还没有达到,自是不可能这么轻易就回去的。
只是略微一想,他心里就有了办法。
“父王,孩儿近来听闻您将王兄给夺爵下狱了。因为此事,城里不少百姓都对此有很大意见。”
“孩儿觉得,王兄也只是不懂事才说出那种话,况且他身具功勋,您不妨原谅王兄这一次,也好平息渔轮…。…”
胡亥抬头看向赢政,语气神色都非常诚恳。
他的用心不可谓不毒辣。
看起来是为扶苏说情,实际上却是以退为进,要彻底致扶苏于死地!
嬴政什么性格,行事向来说一不二。
他想干什么,又岂会因为其他人的意见而有所转移?
胡亥越是这么说0……
越会增长赢政对扶苏的怒火!
而就算赢政怪罪他,他也可以推说是顾念兄弟之情,再加上年纪小,多半没有事情。
但扶苏,就真的完了。
不过在胡亥说完这些话后,赢政却出奇地没有发怒。
他看着胡亥脸上真挚诚恳的神色,不由得微微叹了口气,心中一阵疲惫。
胡亥的这些小心机哪里瞒得过他?
实在是拙劣且幼稚的手段。
现在的嬴政,大概和李世民看李承乾耍手段的心情是差不多的。
兄友弟恭。
王室从来没有这种东西。
这时候嬴政脑海里不禁闪过了扶苏的身影。
不论其他的事,单论扶苏个人。
无论是在心计、性格、还是谋略上都是上佳,而且眼光放远到整个秦国,不拘泥于这种无意义的小打小闹。
所谓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和扶苏一比,胡亥简直不堪极了。
想到这里,嬴政心里忍不住浮现出一个念头。“寡人要不要给他一次机会?”嬴政在心中沉思。
因为扶苏提议重用墨家,也是出于看重墨家技术、发展秦国国力的初衷,并无私心。
他不妨给他一个认错的机会,以后再好好纠正他的思想。
毕竟现在众多王子中。
也只有扶苏能让他感到满意了。
就在嬴政心中沉思的时候,跪在台阶下的胡亥心中却忐忑极了。
嬴政一直不说话,让他格外紧张。
“不对啊,父王不是应该生气才对么,为什么没有任何反应?”
胡亥忍不住想到。
在他想象中赢政大怒乃至于对他破口大骂,然后他再痛哭流涕地认错。
可绝不应该没有反应。
就在他犹豫着要不要再次开口时,赢政那边已经有了决定。
“你说的不错,寡人是该给他一个认错的机会。”
赢政看向胡亥,淡淡说道。
胡亥闻言整个人都傻了。???
什么情况,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个发展不对啊!
父王您的骄傲和自负呢?
您不是应该丝毫不松口吗?为什么答应了?!
胡亥心中急坏了,连忙说道:“那个。……父王,孩儿只是随口一提而已。
“刚刚孩儿又想了想,王兄所为确实是大逆不道,到底怎么处置王兄还是父王您自己评判吧……”
赢政眼中闪过一丝戏谑,对胡亥道:“你刚刚不是还为他求情么?”
“怎么,你们的兄弟之情就只有这种程度?”
胡亥脸色都白了。
他深深埋着头,汗如雨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赢政。
好在赢政也懒得与他计较。
说1.8完这句后,他就收回了目光,淡淡开口道:“你退下吧。”
“喏、喏……”
胡亥哪里还敢再留,当即便躬身离开了。
嬴政望着胡亥的身影消失在大殿门口,然后对当值的宦官道:“摆架,去地牢!”说罢,大步走下台阶。
胡亥从嬴政的行宫离开后,一路狂奔,跑了许久方才停下。
他扶着冰冷的宫墙,心跳的极快。
“完了完了完了,父王真的要给那个家伙一个机会!这下子全完了!”“可恶!父王怎么会突然转性?”胡亥脑海里一片混乱。
刚刚发生的事是他完全没有想过的,他现在十分后悔之前没有听赵高的话,恨不得给自己一耳光!
他竟然亲口帮扶苏说情,说动了嬴政!“混蛋!!!”
胡亥眼中怒色洋溢,怒声骂了一句。
王宫,地牢。“咔咔咔-一”
伴随着机璜转动的声音,地牢沉重的大门缓缓打开了。
一道身着红黑玄鸟华服的威严身影。
步入了地牢之中。
他自黑暗走来,身上的华服就像是化不开的墨色,侵染着暗红的鲜血。
地牢中的囚犯们原本还想起哄欢迎新人到来。
可是当他们看见这道身影的真容后。
恐惧顿时爬满了他们的脸颊。
在这道身影走过之处,所有牢里的犯人几乎没有半点犹豫,全部匍匐跪在地上,浑身止不住地颤抖着。
只因他是…。秦王嬴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