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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战场上那数千百姓的尸体沈逸自然能看见,也能分清,只是临战时来不及问。

    更为关键的是,沈逸发现那些百姓面朝沈家军军营,身前还扎着箭矢,布着弹孔,显然是被沈家军所射杀。

    这问题一出来,营中的气氛陡然一低,这一战虽说损失惨重,但换来的辽人的大军伤亡更重,并且没让他们跨过沈家军大营一步,足可以称的上是一场胜仗。

    唯一的瑕疵,就是死在沈家军阵前的那些百姓们。

    做虽做了,却没有人想提起。

    沈逸的目光自众将脸上扫过,淡淡道:“怎么?刚打完的仗都记不清楚?”

    .....

    仍是沉默,无人应答。

    众将纷纷低下了头,不敢直视沈逸。

    良平安面色不改,稍一咬牙,拱手道:“是学生下令射杀这些百姓!”

    沈逸稍稍抬眼,问良平安:“原因?”

    良平安沉声道:“学生猜想,这些百姓身上,都带着黑火药的包裹,还有辽人混杂其中,一旦让他们靠近大营,后果难料。”

    “只是猜想?”沈逸再问。

    如今已经可以确定,汉人百姓确实被辽王强行胁迫带上了黑火药,只是沈逸很想知道良平安下射杀命令时的心境。

    良平安脸色微变,最终如实道:“只是猜想。”

    ......

    帐中又恢复沉默的气氛,无人说话,沈逸低头看着舆图,不知在想什么,其余众将都将目光聚集在他身上,等着沈逸开口。

    过了良久,依然是沉默的气氛,杨博然忍不住站出来道:“卑职认为...”

    刚说半句话,便被沈逸抬手打断。

    “都下去吧,安抚各军将士。”沈逸缓缓摆手,接着说道:“良平安留下。”

    杨博然话音噎住,转头看了看良平安,却见他面无表情,只是默默地看着沈逸。

    有心人看见,良平安的双拳攥的很紧,心中似在做着什么挣扎。

    杨博然叹了一声,最终拱手道了一声告退,离开了大帐,其它众将见之,也纷纷拱手告辞,部分人还替良平安说了几句话才离开,只是都没有得到沈逸的答复。

    片刻,帐中只剩师徒二人。

    “坐。”沈逸指了指案前最近的位置,朝良平安说道。

    良平安深吸一口气,整了整袍服在位置上坐下。

    “平安呐....”

    “老师,您先听学生说。”

    沈逸的表情一愕,他说话被人打断这种事,已经许久没有发生过了。

    转头,只见良平安无比认真地看着他,脸上满是沉重之意。

    眉头稍皱,良久,沈逸微微颔首道:“你说。”

    ......

    ......

    不知过了多久,除了值营的兵士,其它战士都歇息了,帐中依然还是那两人。

    变化的是,沈逸的脸上也变得沉重起来。

    “开弓没有回头箭,无论你多后悔都没有用。”沈逸看着良平安,沉声道:“能听懂我的意思吗。”

    “学生不后悔。”良平安神色坚定,沉声道:“总要有人牺牲,沈家军的将士们可以,他人亦可以,老师您自己也说过,战争没有那么轻松简单。”

    这下,沈逸亦变得沉默,哑口无言。

    好似这徒弟教的太好,倒把自己给难住了,教会徒弟饿死师傅,还真不是玩笑话。

    良久,沈逸还是摇了摇头:“这主意太激进,还可以有更好的办法。”

    良平安灿然一笑,故作轻松道:“世事无绝对,肃清天下,乃是学生生平所愿,为理想,有何不可弃?”

    ......

    又是许久过去,在军营中值营巡逻的兵士只看见良平安从帐中出来,在帐外停了一会,忽然对着只剩沈逸一人在内的中军大帐弯膝一跪,极认真的行了三拜大礼,旋即,转身离开。

    -------

    朱长威的大军在沈家军附近休整了一夜,在确定辽军没有异动之后,他开口向沈逸辞行。

    打仗不是请客吃饭,周军内部现在的形势沈逸也明白,并未有挽留朱长威多留几日之类的话语。

    “我和你一同去吧。”沈逸站在朱长威面前说道。

    “一同去?”朱长威愣了愣,有些不解道:“万一辽军再来?”

    “无妨,沈家军能应付。”沈逸摆了摆手,转头唤来一名传令兵吩咐了两句。

    那传令兵起初听的认真,听到后来心中已是起了一片惊涛骇浪,惊愕道:“主上,此事是不是与诸位....”

    “非是战事,不用讨论。”沈逸断然拒绝,摆手道:“去传令吧,防卫之事,交杨博然统筹。”

    传令兵努了努嘴,似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拱手道:“领命!”

    “走吧。”沈逸似无事发生,伸手说道。

    朱长威奇怪地看了沈逸一眼,惦记着周军内部的情况,便也没有多问,点了点头,骑上兵士牵过来的战马翻身而上,踏上归途。

    而沈逸骑着踏霄紧随其后,身边跟着亲卫,以及老丈人李天问。

    “实乃禽兽行径也!”路过昨日的战场时,看见那些百姓惨死的尸体,李天问咬牙切齿地怒骂出声。

    江湖人自有江湖人的操守,比较通俗易懂的便是那句“祸不及妻儿”。

    两军交战,既然参了军就该有死在战场上的觉悟,但这些无辜的百姓被辽王推出来送死,无疑是挑战着道德底线。

    沈逸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说道:“纳兰君集就是这样的人,对他来说这些都只是棋子而已。”

    说棋子也许不太贴切,也许对于辽王,这些都是NPC,死再多他也不会心疼。

    昨夜辽人的伤亡,至少有三分之一都是死伤在辽军的箭矢和黑火药之下,可见纳兰君集之狠辣。

    李天问十分不解地问道:“这样的人,就算得了天下又有什么用?造反不过是迟早的事。”

    “也许,得了天下对他来说只是意味着游戏结束而已。”沈逸望天,说着李天问听不懂的话。

    而此刻沈家军军营中,也正发生着令人不解的事。

    良平安正待在某处严格看守的营中,与同乡的张三面对面而坐,尝试问出更多有用的信息。

    这时候,接了沈逸命令的传令兵,脸色有些复杂地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