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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3、英雄辛苦,朱公壮哉!

    谨身殿灯火如昼。

    外面天空还有一丝丝亮光,在持续的春雨之下,也缓缓暗了下去。

    谨身殿的殿宇很大,古人的建筑群体,让稍稍高大深严一点的殿阁楼宇,都是会常年不休的点上长明灯。

    只有这种亮光,才能支撑起诺大殿宇的光明。

    朱允炆端着一碗糖心鸡蛋面走了进来。

    “皇爷爷,饿了么?孙儿给你煮了点面。”

    朱元璋嗯了一声,让朱允炆将海碗放在书桌上。“你有心了,来找咱有事吗?”朱允炆闻言,默默跪在地上。

    朱元璋自然知道朱允炆所为何来,明知顾问道:“说罢。”

    朱允炆忙是道:“皇爷爷,片言之赐,皆事师也,国将兴,心贵师,而重傅。”“师为父,古之孝,以为彰显也。”

    深吸一口气,朱允炆抬头,坚定的看着朱元璋:“皇爷爷,黄夫子是孙儿的老师,孙儿,来给黄子澄请罪!”“黄夫子一片赤忱,绝不会助纣为虐,请父皇明察。”

    朱元璋默默看了一眼朱允炆,不答反问道:“你认为黄子澄罪在何处?”

    朱允炆沉默了一下,道:“孙儿认为其无罪,国之强盛,在于敢听各方声音,兼听则明,偏听则暗。”“皇爷爷,黄夫子本意是好的,也是为了明正典型,孙儿不认为黄夫子错了。”朱元璋叹口气,语重心长的道:“你或许认为咱为了你大哥,所以要针对黄子澄。”“咱老朱家,需要的臣僚,是能办事,办实事,而不是给皇明发展添堵的。”

    “你和他学了很多学问,能教学问的人有很多,皇明也不缺夫子,不缺人才,离开谁都能照样转。”“但怎么让皇明转的更快一点?就是要祛除一些阻碍发展的淤泥,是非对错,不是非黑即白。”朱允炆轻声反驳:“时间之事,莫如非黑既白,若黑白颠倒,或似是而非,岂不有失公允?”朱元璋沉默片刻:“嗯,说的也对,咱懂了,成了,咱吃口面,你下去吧。”朱允炆一喜:“好!”

    望着朱允炆离去的背影,朱元璋幽幽一叹:“孩子,你一直要争这个争那个,这点道理都想不明白,争到了,就是害了你啊!”“爷爷都为你们好,你们每个后代,爷爷都疼。”

    “对于旁人来说,黑就是黑,白就是白,可对咱皇家来说,哪有黑白可说?白的人,也能杀;黑的人,也可用~~。”“操弄政权,不是是非对错黑黑白白就能一言而定的。”

    “历朝历代都有贪官,为啥皇帝不杀?当他们都傻么?只要留着,就必定是有用的人!”

    “咱做事,不是给外人评说的,文人大儒可以嫉恶如仇,是非恩怨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但是咱老朱家的人,身上挂着的是千千万万的百姓啊!”说白了,格局不同,看事的眼光也就不同。

    他朱洪武也不需要文人史书给他描述的多么华丽,多么仁爱,多么有德。

    这个丹青的名声,老朱是不看中的,他没有李世民那种功利心,也不想让自己留下多好的美名。

    只要百姓好,只要国家治理的好,残暴点也没什么,是非对错,后世自有评说,何须争论这些。“蒋瑊。”

    朱元璋对外说一句:“黄子澄别留了。”

    轻描淡写说完,朱元璋便开始大快朵颐的吸溜着面条。

    春雨还在下,路上湿漉漉的。

    应天城的主道路几乎都铺了大理石。

    朝廷在民生建造上面的效率是极高的。

    朱元璋拿出来那么多钱,用于国朝道路建设,下面的人也不敢不办事。

    当朱怀和徐妙锦出现在应天大街的时候。

    徐妙锦还依旧有些反应不过来。

    朱怀说的轻描淡写,说朝廷放了他。

    讲道理,在刑部牢房听到朱怀这话,她真觉得朱怀很装逼。

    可事实就是如此。

    朝廷完完整整的将朱怀放了,甚至刑部侍郎亲自将朱怀的家当给搬运了回去。

    这种冲击力,对徐妙锦来说,不是三言两语可以描绘的。

    大明的顶层权贵圈子就那么多人,下面的人接触不了,可上面的人几乎都熟悉。

    越是身处高位,越是能认识各个方面的人脉。

    可唯独刑部、大理寺、御史台,这三个衙门,是权贵圈子都难以摸到的。

    因为他们是法治部门,是绝对需要公允公正的。

    没有人的手,可以触碰到三法司,碰到了,是要死人的。

    朱老爷子的逆鳞,没有一个人不怕。

    然而刑部怎么做的?刑部尚书将朱怀放了,刑部侍郎给朱怀亲自送行礼回去。

    徐妙锦默默的抬头,看着一脸淡然的朱怀,道:“他们……为什么就这么将你放了啊?”朱怀道:“我和你说过的。”

    “什么?”徐妙锦不解。

    朱怀脚步顿了顿,指着前方:“因为他们。”寻目望去。

    前方的菜市口人群拥挤。

    堵住了朱怀和徐妙锦前行的道路。

    徐妙锦有些狐疑的朝前看去。

    密密麻麻的百姓,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强烈的戾气和杀气!

    人群中央,是不是发出一阵哀嚎。

    这是一场民间暴动。

    然而锦衣卫、五军都督府甚至御林军就在旁边围着,所有军兵都麻木看着这一切,没人出手阻拦。

    “这是……什么?”徐妙锦心扉骤然紧缩。

    朱怀指着旁边的告示皇榜。

    徐妙锦机械性的转动纤细白皙的脖颈,雨幕之下,皇榜告示上,黑字有些昏暗不明,需要徐妙锦眯着眼去看。

    可是。

    没出片刻,徐妙锦凤眼便猛地瞪大。

    当她再次抬头看向那些拳脚相加满目狰狞的百姓时候。

    她明白了。

    他们……在执刑!

    一群官吏躺在地上,奄奄一息,或者早已被百姓活生生打死。

    可即便如此,百姓都还没有停手。

    还在泄愤!

    一股子莫名的寒意涌上心头,老爷子这是多残忍,才能让百姓动私刑泄愤啊!

    望着这残忍一幕,徐妙锦心惊肉跳。

    朱怀对徐妙锦道:“.々知道为什么我能平安出来了吗?”“因为他们。”

    “因为大明百姓啊。”

    “因为他们写了上万血书去奉天殿给我求情。”“因为他们跪在皇帝面前给我求情。”

    “是非公断,对错与否,你说了不算,我说了也不算,民心所向,无往不利!”五军都督府的人似乎看到了朱怀。

    对拳脚相加的百姓大喝:“都停下!让条路!”愤怒的百姓哪里肯听。

    可是,有个老头看到了朱怀,然后悄悄的在众人耳旁低语。

    一传十,十传百。

    不出片刻,愤怒的人群戛然而止。

    然后。

    所有人默默退到道路两旁,目光充满敬畏的看着朱怀。

    朱怀寻目望去,有个来头在冲自己笑。

    是那狱友老头。

    朱怀回以微笑。

    然后撑着伞,默默的朝前走去。

    两旁百姓的目光,从没离开这挺拔少年的声上。

    少年撑着伞,身姿伟岸。

    不知何时,徐妙锦已经默默的推开了。

    这个荣誉,她受不起,也不该和朱怀一起享受。

    傍晚了,应天大街的百姓不多,约有千人,可他们却有序的站在两旁,时间禁止,一切都禁止,仿若只有朱怀一(赵得好)个人在动。

    朱怀趁着油纸伞,穿着高挑的长袍,一步一步走在道路中央。

    围在外围的锦衣卫、五军都督府还有御林军,全都挺拔站着,目光望向朱怀,给以崇高的敬畏!

    他们……也是泥腿子,也代表了底层阶级!

    道路两旁的百姓,经过狱友老头的传话,此时也明白,这高挑俊俏的少年,就是一刀劈出光明的英雄!

    是他,给受害的百姓们,劈出来的光明!

    霎时间,众人肃然起敬!

    人群恭敬而整齐的朝朱怀行礼。“英雄辛苦,朱公壮哉!”

    震耳欲聋的声音回荡不息,喧嚣的闹市在这一刻,为一位年轻的少年短暂地寂静了片刻辛。

    朱怀眼眶一红,长长呼出一口气,默然朝百姓们回了一礼。

    徐妙锦站在不远处,默默看着这一切,看着少年逐渐成长到如今地步,她的脸颊有些激动,拳头在袖笼内紧紧握着。

    此一时,她明白了朱怀的话,也知道了,朱怀为什么无比信任这些草根百姓。

    当初风趣幽默的少年,如今已成百姓口中的‘朱公’。

    徐妙锦看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