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交趾南海的问题，顷刻之间，主战派就充斥谨身殿。
这一场战争关键论辩足足耗费两个多时辰，从漆黑的四更天，一直持续到正午，关于南海战争还没有辩论完毕。
朱怀没有阻止他们的辩论，他想听听保守派和主战派的声音，想试试大明文臣的底线逆鳞在什么程度。
一场简单的辩论，却体现出两种不同的思想。
新任兵部尚书钟勖义愤填膺的道：“好，那本官姑且就同意你们说的，南海该打，该练兵；不过，容本官问问傅侍郎，你兵部就此场仗打算拨款多少？”
“还有你五军都督府有没有预算过，在南海剿海盗，需要多少兵器炮火？”
“如果我国朝船只受到损害，你需要多少钱？国朝士兵受伤，你要补偿多少？”
“远的不说，本官就问问户部在南海问题上能拨多少？该不会还要厚着脸皮问人家交趾布政司要钱吧？”
傅友文现在只感觉人在殿中坐，锅从天上来。
你们争辩就争辩，为什么要扯上老夫？
傅友文本不想参与兵部和五军都督府以及那些武将的争辩，怎么说都得罪人。
可兵部这是生生将自己扯进来了，现在不出面都不行了。
傅友文硬着头皮出列，道：“打仗如流水，虽说南海的战役不至于多大多广维系的时间多长，但问题是，那边始终要出兵，况且海盗也没实际侵占我国朝寸土，他们抢的都是外邦，为了一些外邦，我国朝浪费国力去剿匪，户部着实拨不出钱财来。”
平安则摇头道：“海波不平，南海的贸易体系就会崩塌的一塌糊涂，那在交趾开港的目的是什么？交趾港口每天光维持建设都需要不少钱吧？与其如此，倒不如将交趾市舶司撤裁了。”
平安虽然是武将，但也不是一个政治小白，这话说给朱怀听的，交趾是朱怀的心血，不能任由臣子们这么辩论下去了。
再继续下去，到明天都商讨不出结果。
朱怀微微抬眸看了一眼平安，现在大抵也试探出双方的底线了。
很显然，对方都没有抛出什么‘国之大，好战必亡’的论调。
大家考虑和着眼的依旧是大明自家的利益，争辩的本质在于剿匪能给大明带来什么好处。
这一点让朱怀很欣慰，臣僚都是实干派，朱怀心里也就放心了。
当然，也免不了孔讷等人时常说两句儒家仁爱云云的，不过大家都自觉忽视了他，倒是让他尴尬无比，便也缄口不言。
而今户部关于交趾的财政报告也没出来，谁都不知道交趾的重要性。
所以他们争辩的都没错。
朱怀此时也站出来说话了，道：“如此便寻个折衷的办法吧。”
众人一愣，再次将目光投向朱怀，这是众人第二次将目光投向朱坏了。
似乎这一场小朝会，都在被这年轻的皇孙牵着鼻子走一般。
“礼部何不下一封国书给三佛齐、吕宋等南海外诸国，胆敢藏纳海盗，便是公然挑衅大明。”
“再由刑部将福广等出海盗的地方出台刑法约束。”
当朱怀最后抛出观点之后，众臣没有当即就同意，而是开始闭目凝视，以最快的速度思考这两条政策会不会造成动荡。
“好啦，都不要思考了，咱看咱大孙说的有道理。”
朱元璋再次盖棺定论，众人齐齐抱拳：“臣等，遵旨！”
三个议题终于讨论完毕，此时也到正午。
朱怀看了一眼朱元璋，道：“皇祖父，孙臣祈求尚膳监那边端一些苗条来，等众臣工吃饱喝足，再继续。”
国子监方孝孺和刘三吾则赶紧出列道：“殿下不可，这是做臣子的本分，此事于礼不合，臣等未免有御前失仪之嫌。”
朱怀笑道：“那我就随我皇爷爷在侧殿吃，便不是御前失仪了，再说了，皇帝还不差饿兵呢。诸位都是大明肱骨之臣，国事重要，诸臣身体更重要。”
朱怀说完，众人纷纷莞尔。
刘三吾和方孝孺也不多说什么。
朱元璋也乐了，咧嘴道：“咱大孙说的有道理，小朝会先中断一些时间吧，你们也都去撒泡尿活动活动，成了，今日特殊，法外开恩。”
众臣心中一暖，纷纷道：“谢皇上开恩，谢皇孙殿下体恤。”
朱怀点点头，走到朱元璋旁边，搀着朱元璋朝侧殿走去。
老爷子堆着笑，道：“你看，这小朝会不就是那么回事么？一回生两回熟，你今天不是沉稳了许多？”
“凡事都要练，凡事都有第一次，心性都是一次次磨练出来的，第一次或许还要压着紧张，第二次、第三次，当你习惯了这种场面，还会紧张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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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去面对克服，不去历练，再面对这种人多的场景，永远都会紧张。”
朱怀深以为然的点头：“爷爷说的有理。”
这种大场面，尤其是所有人将目光聚焦在自己身上，着实需要考验心里素质，索性，朱怀有这个机会去面对。
这未免不是一种心性上的成长。
回到侧殿之后，爷孙二人先各自去方便一番，再回到谨身殿侧殿。
“你也坐着喝会儿茶谢谢。”
朱元璋关心的道：“站了一天也累了吧？”
朱怀摇头：“孙儿不累，哎，下面才是最难的一步。”
朱元璋知道朱怀在担心什么，点点头道：“永不加赋这四个字，只要抛出去，恐怕会立刻炸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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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确定要抛出去么？”
朱怀目光坚定，道：“皇爷爷，这期间我任性过，走过弯路，忤逆过，也见到过大明当下的一些陋习，见到百姓的困苦和剥削。”
“我知道想要让他们脱离压迫和剥削，这不现实，但我想尽可能的，为这个国家做一些改变，也尽可能的，让底层百姓过的好一些。”
“我知道这四个字抛出去，一定会有无数人反对，即便谨身殿不会，地方上恐怕会有无数中声音。”
“任何一种新制度出现，都会被人本能的畏惧。”
“这只是第一步，而且还不算最困难的第一步，如果这一步孙儿都做不好，以后怎么为这个国家做事？”
“孙儿的理想从没变过，为大明，为汉人，为国家的心，也从没动摇过！”
看着朱怀眼中的坚定和目光的严肃，朱元璋有些欣慰：“锐意进取是好事，不过凡事步子不要卖太大。”
“你既有这份心，那就好，但咱还是那句话，具体实践中，一定要小心谨慎的把关，每一个体制的改变，国家结构的调整，都有可能动摇国本。”
“此事切记不可麻痹大意。”
朱怀用力的点头，道：“孙儿知晓！”
没一会儿，吕芳便端着两碗面条走来。
朱元璋随口问道：“外面臣工们的饭都送过去了么？”
吕芳忙点头：“启奏皇上，诸大臣都在用膳。”
朱元璋嗯了一声，对朱怀道：“咱好好吃顿，吃饱了还有活要干！”
“好嘞！”朱怀笑着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