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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8.这不是看诊

    498.这不是看诊

    战场上。

    能听见风从耳边呼啸而过的声音。

    能听见剑刃交接,迸发而出的真气被撕裂的声音。

    同样也能听见盘旋天际,游走大地的嚎叫,能听见雷电霹雳的啪啦啪啦声,像是阴云笼罩的雨夜里暴躁的响雷。

    冲锋结束了。

    随之而来的将是双方军队的正面对决。

    理应如此。

    那锐利的灵尘剑锋劈砍而下,其足以轻松切开真气的锋利让南荒城守军感到心头一凉。

    凡人的力道是有限的。

    无论一名多么雄壮的男人,哪怕浑身肌肉爆炸,哪怕纯度再高,肉体再强横——他也始终是一名凡人,没有真气的情况下,根本无法与修士对抗。

    就算剑锋再怎么锐利,就算剑本身再怎么强大。

    挥剑的人太弱,依然无法给南荒城守军带来威胁。

    而若是剑锋本身十分平凡,而挥剑的人是那位道剑山的凌霜剑圣。

    那么就算是再普通的铁剑,也足以斩灭万千敌军。

    重要的向来不是剑。

    而是用剑的人。

    这便是他们发自内心的想法。

    事实证明。

    他们的想法太过极端。

    他们错了。

    ……

    灵尘动力剑,为何要添上【动力】二字?

    那是因为从设计的最开始,陈安宁也好,段间雪也好,卢伟也好,全都意识到了凡人的力道是无法超越修士的。

    为此,他们需要一点小小的助力。

    就像是手雷一样,借助的是真气回路的助力。

    就像是连发式真气箭矢一样,借助的是灵晶和百花矿的助力。

    既然以上这些都可以利用能量进行弥补,那么灵尘动力剑也同样可以。

    “嗡~”

    竖直劈砍下的刹那,守军指挥官敏锐地察觉到对方的灵尘动力剑上闪过一缕青芒。

    这抹青光让他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家乡那座青山上的苍竹,在参军之前,他父亲常常会带着他去那片竹林里挖些白灵笋,煮汤的味道很软很香。

    苍翠的光,让他莫名有些失神。

    那本是无比缓慢的灵尘动力剑,在这抹青光的助力下,竟突兀地瞬间加速。

    以释放出剑身上盘游的灵尘作为动力,反向推进剑刃向前。

    青芒骤然闪过。

    守军指挥官双眸骇然圆瞪,如罂粟花般鲜艳的殷红沾染了他的视界。

    剧烈的痛楚几乎让他喘不过气,那难以言喻的力道更是将他活生生击飞数米之远,重重地摔在地上,还撞倒了身后几名完全没反应过来的守军。

    他胸前的雷鳞甲竟是被硬生生砍出一道斜向下的裂口,守军指挥官的胸膛被无情地切割开来,几乎能够直接用肉眼看见他的肋骨和内脏,大量鲜血从伤口中奔涌而出,像是怎么也无法阻挡的**大海。

    疼。

    钻心刺骨的疼。

    守军指挥官尚且还保留着几分理性,他没有完全屈服于这股前所未有的痛苦,而是用自身真气立刻封锁住伤口,避免自己流血过多。

    与此同时,他再试着用佩剑插在地上,借着力将自己撑起来。

    紧接着他就发现了问题所在。

    他的剑,断了。

    方才那抹青光降临之时,他本能地横剑抵挡。

    然而哪怕是他的那柄坚韧无比,陪伴他多年都未曾有过裂痕的佩剑,都根本无法阻挡那抹刺目的青光……

    切口是如此平整,意味着双方的差距是如此悬殊。

    就算如此。

    他也没有后退半步。

    “杀!!”

    像是刚上战场的,颇有勇气的新兵。

    像是不知死为何物的疯子。

    守军指挥官硬撑着自己重新站起来,举起那柄沾血的断剑,厉声怒吼。

    他是指挥官,他要给予所有守军以勇气。

    这就是他需要做的。

    ……

    然而百花城的狼骑兵与传统的骑兵有所不同。

    他们所接受的战术体系,他们被传授的战斗思路,全都与那些为了极致的冲锋拼杀而战的骑兵完全不同!

    在进行第一轮短兵交接过后,让所有南荒城守军都为之震撼的——

    是狼骑兵的协同性。

    一击脱离。

    ……

    待到那名指挥官举起断剑,发出鼓舞士气的咆哮怒吼之后。

    他却愕然地发现,近距离的身前已经没有了狼骑兵的影子。

    近百名南荒城守军在方才的那一次对撞中丢掉了性命——他们的修为境界不如指挥官,就连身为指挥官的他都被斩中一刀,更何况其他那些守军?

    这是相当正常的现象,因为对方是狼骑兵,对方拥有着他们所不知晓的法器。

    他们低估了那把青剑的威力,这才导致一次交接就又百名守军阵亡。

    不过他们仍然不是没有胜算,继续拼杀,继续和对方搏斗。

    狼骑兵的数量远远小于南荒城的守军数量,只要打人海战术,他们依然有机会获胜。

    然而。

    狼骑兵已经不在身前。

    他们在进行完第一次的短距离冲锋,进行过兵刃交接后——

    他们座下的雷狼就仿佛早已商量好了一般,在原地留下漫天的闪电雷鸣,进而身形扭转,竟是飞快地向后退出近百米之远。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快到身为指挥官的那名中年男子都未曾反应过来。

    距离。

    再一次被拉开。

    苍白满盈的月色下,整座南荒城都回荡着那令人心生恐惧的声音。

    “狼骑兵,冲锋!!”

    他听到了。

    华云也听到了。

    所有的守军都听到了。

    名为绝望的氛围无情地弥散开来,渲染着在场每一位士兵那煞白的面孔。

    又一次被拉开距离,又一次要遭受冲锋。

    灵尘释放还来得及吗?

    对方会给自己装填灵尘,进行二次灵尘释放的机会吗?

    答案是否定的。

    因为百米的距离对于雷狼而言,转瞬即至。

    因为死亡的距离对于南荒城守卫军而言,转瞬即至。

    冲锋!冲锋!

    再一次地动山摇,再一次有雷鸣游走于大地之上。

    撕裂疆土!踏碎真气!碾尽气势!

    一道又一道青芒于眼前浮现,那是灵尘动力剑的光,那是死亡临近的光。

    ……

    像,真的太像了。

    和家乡那座青山顶的苍翠竹林实在太像了。

    指挥官依旧举着断剑,眼睁睁地看着那片竹林朝着自己靠近。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只是呆呆地站在原地,望着这片青光。

    他想到了自己临行前父亲骄傲的脸色,突然感觉有些愧疚。

    早知如此,应该在军营内学些茶艺。

    老爹很喜欢茶的来着。

    可惜。

    他喝不到了。

    “杀!!”

    属于指挥官的咆哮,再一次回荡在每一位南荒城守军的脑海中。

    这一次,不只有他一个人发出这般咆哮。

    而是所有的守军都是如此。

    第二次冲锋,南荒城守军试图拖住狼骑兵,不让他们再次脱离。

    然而他们却使用了爆破力度、范围等因素全面碾压飞盘手雷的新式手雷。

    他们光是防御手雷的爆破就已然竭尽全力,根本没有余力去拦下狼骑兵的脱离。

    于是。

    第三次冲锋如期而至。

    只是这一次,没有指挥官再发出咆哮。

    而是所有的南荒城守军齐齐地发出咆哮——他们不再需要指挥官给予他们勇气。

    “杀!!”

    “狼骑兵,冲锋!!”

    第三次冲锋。

    南荒城守军的阵型被彻底冲散,七零八落的士兵们宛若被遗弃了一般。

    他们尝试着从地上爬起来,用自己残破的躯体继续履行着他们的职责。

    这些士兵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们也同样不知道自己这么做的意义是什么。

    他们甚至不知道到底是谁让他们守在南荒城,大人们的政治和思量他们一概不知。

    他们是无知的,勇武的士兵,只知道守护着这座早已残败的城池。

    第四次冲锋。

    依然能够听到咆哮的杀意,然而那却早已不是震耳欲聋的级别。

    硬要说的话,更像是发自内心的嘶吼,充满着痛楚和悲壮。

    第五次冲锋。

    再也没有声音发出。

    南荒城北侧城门的前方平原上,不再有任何的声音。

    除了狼骑兵铁蹄践踏的声音,除了那正在检查尸体,确认是否有幸存者的声音。

    ……

    没有第六次冲锋了。

    结束了。

    南荒城攻城战,仅仅过了不到小半个时辰,就彻底宣告结束。

    狼骑兵们从那被灵尘歼灭炮轰开的北侧城门进入,搜遍了整个南荒城。

    最后找到的却也只是某位可悲的南荒城城主。

    至于那位南荒宗使者华云。

    在第二次冲锋时,就已经不知道跑去了哪里。

    ……

    ……

    南荒城攻城战,结束了。

    而在遥远的地方。

    百花城的城墙之上,策划了整个攻城战的人们却不由得沉默下来。

    他们本应该欢呼,却无人发出欢呼。

    段间雪望着那满是狼藉的城门口,语气有些低落:“死了很多人。”

    “嗯,很多。”陈安宁点头。

    曲云霄意味深长地看了眼陈安宁,没有说什么。

    段间雪则觉得心头有些难受,她望向陈安宁:“陈大夫,他们……”

    “他们没有错,也不是什么坏人。”

    透过落天镜,陈安宁看到了战场上的一切。

    他看到了守军的死战,看到了那位指挥官的英姿。

    他同样也能够察觉到到段间雪在思考什么。

    所以陈安宁回答道:“但是我们不能放过他们。”

    段间雪沉默下来,表情有些复杂。

    曲云霄则是打趣道:“我本以为你连他们都要救。”

    陈安宁答道:“如果他们褪去离火皇朝的印记,以普通修士或是凡人的身份来找我……我想我会救他们的。”

    “但是现在……”

    “这不是一场大夫救病人的看诊。”

    “这是战争,离火与大烈的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