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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8.因果与家庭

    688.因果与家庭

    “法藏,你可知罪?”

    玄音浩渺,如雷钟鸣响。

    纵观百里,无上高耸法殿之上,璀璨金光如耀日般夺目。

    脚下即无数沙丘,赤色尘土遍及整片大地,而法殿却如同凌驾众生,高高地悬浮在万里高空。

    那声音亦是如此,仿佛从天阳中传出,每一声都如同审判降临,颇有天威浩荡之势。

    那是佛音。

    乃是佛门中领悟佛道至高之人,口吐言语时所蕴含的佛音。

    佛音浩渺,镇魔百里,天地玄黄,唯佛渡尔。

    受佛音审判者,皆为罪大恶极之人,受佛音渡化后,方得超脱往生。

    然。

    此间跪坐于法殿中央,受无尽佛音审判之人,却偏偏身披赤金袈裟,身缠褐黑佛珠,一手捏起佛印,双目闭合,神色沉静得如同一潭幽水,俨然一副佛门高僧之模样。

    饶是那审判佛音在周身回响,男子依旧不为所动。

    他平静地捏着掌中佛珠,片刻后方才开口,语气低沉而又平静——

    “敢问诸位玄祖,法藏何罪之有?”

    佛光愈盛,隐隐有怒声响彻:“事到如今仍不知悔改,你贵为大玄音寺方丈,如此痴迷不悟,不成体统!”

    男子继续拨弄着佛珠,对佛光中的声音摇了摇头:“法藏自认无愧于大玄音寺,若书诸位玄祖认为法藏有罪,自然可以将方丈一职转让于他人,法藏自愿离开大玄音寺,去众生间普度佛法。”

    “胡闹!”

    佛光之中,竟含着几分愠怒的血色。

    在察觉到那几抹血色之后,名为法藏的男子方才微微张开双眼。

    那双冷彻的眼眸中倒映出诡谲的血色,他古井无波的神色终于变换几分,染上了些不满的寒意。

    佛光内声音继续响起,已然带上了命令式的口吻:“大玄音寺乃是因果重地,你贵为方丈,不去解缠因果也就罢了,反而因一己私欲,又平添几道因果,你可知这极有可能让大玄音寺也为之覆灭?”

    法藏徐徐起身,朝佛光低头行礼,转而沉声道:“因果一事,就连各位玄祖都无法彻底参透,为何诸位玄祖就确信法藏平添的那几道因果,一定会导向灭亡之路呢?”

    此言落下之际,佛光内血光又强盛几分。

    “胡搅蛮缠,强词夺理!”

    显然法藏之言,彻底激怒了这道佛光。

    法藏对此毫不在意,他从最开始就不认为自己有做错什么。

    他心中佛法并未有所动摇,反而是这道佛光内的几位玄祖,对于因果之事有着不同看法。

    尽管法藏也不得不承认,那的确有几分私情在其中。

    然而若是一件事于情于理都没有错,那为何不去将其实践?

    他再次低头,充满尊敬地向佛光行礼:“若是诸位玄祖没有其他要紧之事,法藏这就离开了。”

    “法藏!!”

    怒咆声响彻整座金玉法殿。

    佛光内的声音此刻再也按捺不住,几乎是朝着法藏怒吼:“你虽为大玄音寺方丈,可你仍然没有资格踏足这佛光万丈之中,你可知只要我们愿意,就可立刻将你驱逐出大玄音寺!”

    男子离开的脚步微顿,淡道:“法藏知道。”

    佛光内有几道身影浮现,与此同时,话语也接着响起:“你应该保持对诸位玄祖的尊重。”

    言下之意很明确。

    玄祖之地位,远在那方丈之上。

    法藏虽在大玄音寺内地位超然,然而若是在这万丈佛光面前,仍然需要以学徒小僧之姿态,听从命令。

    “……”

    大玄音寺的方丈彻底停下了脚步。

    他望了眼那道万丈佛光,眼中的确充满着敬畏和尊敬。

    然而。

    法藏方丈徐徐开口,语气是如此确信。

    “法藏希望诸位玄祖明白一个道理。”

    “法藏所尊敬的,是这万丈佛光本身,而非居身于内的各位。”

    “法藏只敬佛道,不敬佛。”

    此番言语落下。

    法藏丝毫不顾那佛光内诸玄祖之怒意,转身踏出一步。

    与此同时,赤金袈裟微扬,四周景象迅速变换,整座金玉法殿随清风消失不见。

    再回首时,法藏已然独身盘坐于大殿之中,正前方便是那道高耸巨大的玄金佛像。

    两根檀香就在法藏面前燃烧着,现在也才只是烧去了一半。

    按照原本的规矩,法藏应该在法殿内滞留一炷香的时间。

    然而他根本没有兴趣听那些玄祖多言,只过了半炷香,就主动选择离开。

    天底下没几个人有这胆量,不巧的是,法藏几乎从来没怕过什么东西。

    入佛道者,该当无畏。

    于是,法藏从蒲团上起身,随意挥手熄灭两柱檀香。

    他缓步离开大殿,随后将佛殿大门向外推开。

    属于西漠的炽热阳光斜照而下,落在那赤金袈裟上,令其上金片闪起光辉。

    “见过方丈。”

    年仅十五岁的小和尚早已等候多时,在大殿外俯首作揖。

    法藏没想到他会出现在这里,眉头微皱,轻甩衣袖道:“有要事发生?”

    小和尚常常跟在法藏身边,某些重要之事,也只有法藏和他才知道。

    现如今小和尚突然出现于此,也就说明西漠内似乎发生了不得了的重要之事。

    小和尚顿了顿,随后沉声道:“昨日夜晚,令钟响了三下。”

    “……三下?”

    法藏有些吃惊。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大玄音寺的方丈将目光投射到极其遥远的东方,那双沉寂的双眼好似利剑一般,仿佛要投射到很远很远的某处。

    大玄音寺的令钟,是一口因果之钟。

    每每有因果与大玄音寺交缠,令钟就会响彻。

    响彻的次数越多,就说明那因果越需要重视。

    就算是上次他因为某些私情而做出的那场决断,那场被诸位玄祖认定为【罪孽】的决断,也仅仅是让令钟鸣响了两次而已……

    而就在昨天夜晚,令钟响彻了三次。

    这意味着就在昨夜,一场比以前任何一次都要重要的因果……正式与大玄音寺相连。

    几乎不用去猜想,法藏就明白到底是什么因果。

    法藏朝小和尚问道:“昨夜发生了什么?”

    小和尚顿了顿,似乎有些无奈:“尚且还没查清楚,西漠太大,一晚上发生的事太多太多。”

    “慢慢查,我们还有时间。”

    面对法藏的安慰,小和尚却是脸色变得难看几分。

    沉默良久,小和尚才说道:“方丈,我们真的还有时间吗?”

    法藏察觉到小和尚的语气变化,他知道小和尚在担心些什么。

    几息过后,法藏上前,轻轻把手放在小和尚肩膀上:“大玄音寺底的那个人,我会来处理。”

    “你们把重心放在昨夜新产生的因果上,那才是重中之重。”

    小和尚微抿嘴唇,只得应答下来:“是,方丈。”

    最终小和尚退下,偌大佛殿之前,仍然只有法藏一人驻足于此。

    他的确非常在意大玄音寺底的那个人,但是现在他又不得不将注意力放在昨夜的那场因果里。

    昨天夜晚,到底是什么人来了西漠?

    他们又做了什么,才与大玄音寺扯上了关系?

    要知道大玄音寺乃是天选大陆的因果重地,从建立之初,其因果就已然复杂得超越了其他许多宗门。

    简直就像是天下所有的大事,都会与大玄音寺扯上关系一般。

    事实上,大玄音寺已经刻意去避免被因果缠绕,其门下弟子大多都需要斩断红尘联系,彻底与外界断绝来往,以此来杜绝有全新的因果被交缠过来。

    然而令人难以置信的是,就算如此,大玄音寺内的因果仍然在不断变得复杂。

    现在的大玄音寺,就像是被蛛丝捆缚住的蠕虫,无数因果丝线交缠,他们已经无法脱身。

    “究竟会如何呢……”

    法藏无奈长叹,摇了摇头,随后身形逐渐消失在佛殿之前。

    他要去大玄音寺之底,去见见那位故人。

    至于那新产生的因果,就只能交由时间来解决了。

    ……

    ……

    “是我抽到了,是我抽到啦!”

    百花城内,陈家宅邸。

    穿着千重风月楼林姐姐亲手做的衣裳,陈如月欢快地蹦跶起来。

    这丫头手里正攥着一根木签,看着有些像是糖葫芦的木签字。

    与此同时,同样在宅邸内的萧念情则攥着另外一根稍短几寸的木签,表情相当阴郁。

    “怎么可能……”

    就算是帝尊大人也会觉得难以置信。

    她居然输了,在运气方面输给了自己的宝贝女儿陈如月。

    这简直不可思议!

    别说是她了,陈安宁也觉着离谱。

    自家娘子那天命之运,他可是和老剑主等人亲自感受过的。

    老天爷完全就是在青睐萧念情,再怎么概率低下的牌型,她随手就能胡个通透。

    结果今天在这小小的抓签游戏里,萧念情却完全输给了陈如月。

    “爹爹,抱抱!”

    陈如月如愿以偿地得到了一次号令陈安宁的机会,果断地索取了拥抱。

    这就是老陈家闲来无趣玩的抓签游戏。

    只要能在一堆木签中抓到最长的那根,就能对陈安宁发号施令。

    别问为什么是对陈安宁发号施令,问就是《家庭地位》。

    唯一地位比陈安宁低的那就是晚饭,不过今天晚饭去找它的雷狼兄弟姐妹们玩去了,索性逃过一劫。

    顺带一提,参与此游戏的还有咱们的小白——她显然是冲着永无止境的糖葫芦来的。

    “好吧好吧,来抱抱~”

    陈安宁是又无奈又开心,直接把自家宝贝女儿抱了起来,高高地举过头顶。

    陈如月欢喜地展露笑颜,这丫头才三岁多,根本没什么贪欲,拿到号令陈国师的机会之后,也只是要了一个大大的抱抱——这对她而言,就算是非常棒的奖励了。

    当然,场内最难受的莫过于萧帝尊了。

    她明明都已经想好了要怎么借助这个机会,好好地对陈安宁……做点什么~

    结果她的运气完全败给了陈如月。

    萧念情有些郁闷,只能内心遗憾感叹错失良机。

    小白心情也不是很好,她饿了,想吃糖葫芦,而晚饭今天又不在。

    就在此时,小如月啪嗒啪嗒地踩着小脚丫,又来到了萧念情面前。

    她活泼阳光地露出笑容,朝萧念情张开双臂。

    “娘亲,抱抱~”

    “……”

    突如其来的公平对待,让萧念情不由得苦笑两声。

    “这丫头……”

    她难以遏制地扬起嘴角,伸出手去把小如月抱在怀里。

    结果让萧念情完全没想到的是,陈如月在被萧念情抱在怀中后,又突然笑盈盈地说道:

    “爹爹抱了我,我抱了娘亲~”

    “是不是就相当于爹爹抱了娘亲呀?”

    此言一出,陈家宅邸的俩夫妇对视了一眼。

    这小丫头,这么小就这么会说话了?

    兴许是有些害羞,萧念情轻轻地把小如月放了下来:“好啦,别撒娇了~咱们继续玩!”

    陈如月双眸闪着光:“好呀好呀!这次我要和爹爹玩骑马!”

    陈安宁嘴角抽了抽:“别,你上次骑得我都快颈椎病了……”

    古圣天命的骑马,只能说那驾驶的力道有点狠。

    欢声笑语之间,只有小白一个人呆呆地眨着眼。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这地方有点待不下去了。

    她有点想念晚饭和晚饭带回来的糖葫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