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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深夜静,天幕下寂寂无声。

    暮春多雨,淅淅沥沥的下着,季绾百无聊赖的支肘托腮坐在窗边看檐下雨帘。

    她不知道自己将来会如何,或许会更坏,也或许会变好,她或许一生也不会再嫁人了,就这样清静过完一生,想想……似乎也没有那么糟糕。

    长青也趴在桌上,悠悠的叹了一口气。

    “姑娘,十六爷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

    这话听着,让人莫名觉得有些想笑,季绾转头,一把拧住长青的鼻子,“小妮子,十六爷才走多久啊,你就念叨着了。”

    说完就觉得这话不妥,便低了声音,“再说了,现在不是挺好的吗,若非前几日的事,这日子倒也太平无事。”

    长青听着,不由支支吾吾半晌:“可十六爷对我们也不是太差…当初若不是他……我们只怕出不了南王府,倘若姑娘当初是嫁的十六爷……”

    听出长青话里的意思,季绾面色大变,一把打断了她的话,“长青!”

    长青诺诺的断了话头,抿着唇往一旁挪了挪,生怕季绾一时恼怒将她处置了似的。

    “这样的话,往后不许再说了,你也说了只是如果,这样的事永远不可能会发生的。”

    她是嫁过人的,这样的心思,是半分也生不得的。

    不过几日,齐府里边传出齐嘉身体不太好的消息。

    长青十分心虚,“姑娘,该不是那日我说的话气着齐公子了吧,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见她像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团团转,季绾皱着眉头将她拉住,“别着急,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齐公子的病只怕不是一天两天了。”

    可这话也并不完全妥帖,毕竟是自己的贴身丫鬟冲撞了人家,自己也是有错处的。

    午膳是大厨房送过来的,自从那夜过后,小厨房便被锁上了,一日三餐只能吃大厨房做的,虽说齐府的厨子做的饭菜味道都很不错,可到底不如自己动手做的更合胃口。

    不过寄人篱下,也只能忍着了。

    午膳上桌,三菜一汤,一荤两素,素菜是青菜炖豆腐和青菜汤,季绾倒不以为然,依旧吃的十分满足,长青皱着眉委屈的拨了拨青菜汤和寥寥无几的肉丝,“姑娘。”

    “嗯。”

    “十六爷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

    闻言,季绾忍不住捏着筷子轻轻敲了敲桌子,警告似的瞪了长青一眼。

    午膳后,雨停了。

    天色初霁,湖蓝色的天穹上浮着几片薄云,嫩绿色的枝头上,几簇新芽探出脑袋,西苑里的几颗梨树下,雪白花瓣落满一地,坑坑洼洼的积水映着澄澈天光,平添几分明媚之色。

    公子乌黑的发披散在雪白的肩头,美人靠上放着甜白瓷的药碗,庑廊檐下滴答滴答的滴着水,季绾一时间不知所措,自己应该上前打个招呼呢,还是装作不知道,把东西放下就走。

    心里正别扭着,齐嘉却回了头。

    “是你。”

    语气平静无波,季绾却听出几分淡淡的无力和难掩的疲惫。

    “这个给你。”

    季绾把手中提着的食盒放在美人靠上,有些紧张的捏着手,“那…那日是我的婢子口无遮拦,这是我在大厨房做的一些清淡吃食……我只是想说,这时间美味很多,不止一种绝味,不用为此心有郁结……”

    “这是什么?”

    齐嘉目光落在食盒上,季绾忙去揭了盖子,端出一盒子点心,“这是山药糕,我加了些许黄芪粉,养气提神,从前十六爷也很喜欢,只是不知合不合齐公子的口味。”

    听说是殷迟喜欢的吃食,齐嘉神色微变,却还是缓缓伸出了手。

    入口绵软,是加了糯米粉的,蒸的莹润透白,几乎能透光,瞧着晶莹可爱,让人想到……齐嘉回头,目光落在季绾那张透着紧张的白皙脸蛋儿上,慢慢咀嚼起来。

    季绾还是第一次看见齐嘉吃东西,那张白玉般的脸庞微微的动,两边腮帮子也鼓起来,高耸的鼻梁下的阴影微晃,竟然还有些可爱。

    “好吃吗?”

    “嗯。”齐嘉点点头,心道殷迟这家伙还真会吃,“味道的确不错。”

    这个话题比较轻快,季绾说着说着就说到齐老太太身上了:“老太太是身体不好吗,你好像不许她出门?”

    话出口,她这才陡然意识到这关系到内宅阴私,这样堂而皇之的问出口,不合规矩,忙改口道:“这山药糕你若是喜欢,我把法子交给厨子,以后就能常吃到了。”

    毕竟她只是暂居,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走了。

    “她身体不好,一日三餐都有定例,夜宵更是万万不可,我没有不让她出门,祖母年纪大了,我只是。”

    齐嘉的话戛然而止,季绾空等半晌不见下文,只好笑着点点头,“那日是我思虑不周,往后不会了。”

    这话倒是真的,那事儿确实她们不对,人家内宅里,落锁之后灶上是要闭火的,她们虽然是在水畔,却也难保有个火星子飞出去。

    往后,她的确是不会了。

    “这几日我要回去趟城外庄子,你若是一个人在府里害怕,就和我一起去,不过田庄简陋,你要想好了。”

    去田庄?

    季绾几乎想也不想,“好。”

    她在田庄生活多年,对野趣横生的乡野之地没有鄙夷,更多的是难以割舍的眷念。

    那是在她没有安身之地时,唯一包容收留她的地方,也是在田庄上,她遇到了教她厨艺的师傅,想到那个总是疯疯癫癫的老头子,季绾嘴角不禁上扬,也不知道老顽童如今云游到哪儿去了。

    齐嘉的眸子里,少女的笑柔和温暖,如春日的阳光,透着暖人的和煦。

    她们是谷雨到田庄的,搓绵扯絮的雨洋洋洒洒的落在青色的庄稼上,天色黯淡,快入夜了。

    老庄头是个瘦瘦高高的五旬老头,带着一家老小早早的就守在了田庄大路上,衣衫湿透也不见半分动摇,见着马车进来,忙上前相迎。

    “公子,当心些。”

    芍药扶着齐嘉下了马车,季绾钻进长青的伞下,望向不远处的的青砖瓦房,篱笆里的鸡用主子薅着深草,雨将它身上的软毛都淋湿了。

    “小姐,当心脚,乡下地方,简陋不堪,小姐忍忍,屋子都收拾妥当了。”

    老庄头的儿媳妇是个丰满圆润的妇人,穿着身半新不旧的湘色裙子,笑的客气。

    显然是误会自己是齐府的某位小姐了,季绾正想解释两句,齐嘉的声音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