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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在,这两年宋悦也不是全都荒废了。

    “师傅,这是我前几天跟前男友分手之后,有感而发,自创的一种香。”

    宋悦被盛若庭训得可怜巴巴,吸了吸鼻子,翻箱倒柜地找出了一个香筒,里面有几根线香。

    她擦了根火柴,把香点上,然后插进了香炉里。

    很快,乳白色的香雾就无声地溢了出来。

    盛若庭只闻了一下,就忍不住问。

    “这香叫什么?”

    宋悦咬了咬下唇,“我暂时就给它取名为‘回忆’。”

    回忆?

    江森只是闻了一口,就觉得这香,有点过于沉重。

    三人不再说话,静静品香,闭上眼睛,仿佛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

    品香,是一个十分陶冶情操的活动。

    强大的制香师,能将自己的情绪和境界融进香里,品香,品的也是制香师的境界。

    江森品着那香,却只感受到了痛苦和沉重。

    一些他不愿意想起的痛苦回忆,再度被想起。

    “野种野种!江森是个野种,江森才不是江家人!”

    江氏庄园里,年幼的江森被几个同龄孩子围在一起。

    他们嘲笑他,他们讥讽他。

    被激怒的江森像个小兽一样冲了上去,和一群孩子打成一片。

    最终,伤痕累累的他跑到了江展鹏面前,哭着问他:“爷爷,我是不是野种?他们都说我是野种!”

    江展鹏气得吹胡子瞪眼。

    “谁说的,森儿是爷爷的乖孙儿,才不是野种!”

    可是他看见,江展鹏的眼圈都红了。

    江森又连续回忆起了一些让他十分不快的事情。

    他摇摇头,蓦然睁开了眼,看见自己还在御香坊静静地品香。

    这香的劲儿也太大了。

    盛若庭这个徒弟,必定是在极端沉重的心情之下调制了这种香,闻起来太令人悲伤了。

    他擦了擦汗,端起可乐喝了一杯,却见身边的盛若庭,也在闭目品香。

    一颗晶莹的泪,从眼角无声地滑了下来,可她却没有感觉,蛾眉紧蹙。

    江森的心也蓦然软了下来,抽来了一张纸巾,将她淌下来的一行泪轻轻擦干。

    但盛若庭却在此时,忽然睁开了双眼。

    睁眼之时,双眸已经噙满了泪,沉甸甸的两颗泪,又无声地掉了下来,落在了江森的指甲壳上。

    “怎么了?”江森低声问她。

    盛若庭吸了吸鼻子。

    “没事。”

    她从江森那里接过了纸巾,擦了擦泪,回头再看宋悦,她趴在桌子上哭得稀里哗啦。

    “你这个徒弟的确有制香天赋。”江森评价道。

    盛若庭点头:“恩,的确是百年难遇的制香奇才。”

    她的香里面充满了情感。

    这是一种调香的至高境界。

    “好了,别哭了。”

    盛若庭抽了几张纸递过去。

    宋悦捏着纸,哭得口齿不清:“……呜呜,师傅我再也不想谈恋爱了,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前脚说爱我,后脚到处跟人说我纠缠他!说我不要脸!”

    盛若庭收拾了一下情绪,安慰了一下她:“为了一个男人要死不活不值得,你这几天好好准备,过几天,陪我出席京都香会。”

    宋悦一秒止住哭声。

    “京都香会??”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盛若庭,激动得声音都颤抖了:“就是那个,京都十大制香家族和京都香文化协会办的京都香会吗?”

    盛若庭点头:“恩,那是华夏调香界的头等大事,对于御香坊也至关重要,我已经拿到邀请函了,你好好准备,我们要借此机会,把御香坊的名气打开。”

    宋悦都忘记失恋那回事儿了。

    “好好好!师傅最棒了!”

    **

    回到家,盛若庭结束了一整天的事情,冲凉之后,把自己埋入大床里。

    虽然在努力忘记,可今天,那一根名叫‘回忆’的香,却让她又将那些记忆重新挑起了。

    然后整个人就闷闷不乐了。

    江森忽然在门外敲门。

    “媳妇儿,出来喝酒。”

    盛若庭用被子盖住头:“不来。”

    喝醉了肯定要耍酒疯。

    江森不再敲门了。

    可江森才把红酒醒好,盛若庭就从房间里走出来了。

    “一醉解千愁,心里有事就不要憋着了。”

    江森一点不意外,他看出她回家之后一直不高兴。

    盛若庭手里拿着一个精致的酒壶。

    “喝红酒有什么意思,喝白的才够味。”

    江森接过她手里的酒,扒开塞子嗅了嗅。

    “秋露白,够烈。”

    喝酒的场地从室内转移到了室外。

    下过一场雨之后,一轮明月从云朵之间露出了干净皎洁的脸蛋。

    花园里,盛若庭大口喝酒,浓烈的秋露白一碗一碗地倒。

    只有酒,才能让自己忘记所有痛苦。

    江森却只是小抿而已。

    这酒太烈了。

    他不敢真的喝醉,两个人总要有一个人是清醒的。

    如今盛若庭已经醉了,他必须保持清醒。

    “媳妇儿,在我面前,你依旧敢这么放纵地喝酒,是不是说明,你已经开始信任我了?”

    盛若庭打了个酒嗝,喝得双颊微红,举起碗,对着月亮。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大口喝完,却又是泪流满面。

    “沐川、沐川——”

    眼泪与烈酒,一同下咽,可她还是忘不了那个人。

    那年大寒,她随同镇北王麾下大军北上。

    北方边关苦寒之地,天寒地冻,她在营帐之中,冻得手足冰凉。

    忽然,那个人撩开了帐门,手里有一瓶秋露白。

    “阿煜,这酒性烈,你先喝几口暖暖身体吧。”

    她依旧记得那人噙在嘴角的一丝软软笑意,带着歉意,带着心疼。

    “阿煜本是京都名门女,是我让阿煜受苦了。”

    她端着酒碗,十分惶恐。

    “王爷说笑了,贱妾本是罪门之后,自小落入教坊司,是贱命一条,是王爷让我脱离了苦海。”

    那人却撩开了她鬓边的乱发,端详着她的脸。

    “阿煜,你不贱,你是长京城里,最美的一株仙葩。”

    大概,心动,就始于那个时候。

    荆煜是罪门之后,父亲牵连了大案,全族被抄家,不足五岁的她沦为教坊司的女乐,自小学校歌舞乐器,供达官贵人玩乐。

    是在新帝即位,大赦天下之后,她才脱离苦海。

    却没想到,新帝季沐衡一眼将她看中,从教坊司提出,送入锦衣卫里接受秘密培训,成了保卫皇权的一把尖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