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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玄之怔怔望着黑乎乎的口子,好一会儿才回过头去。

    “这下头便是你犯罪的证据,”他站在不能动弹的张屠户面前,张年见有人下去了,着急的解释起来,“下面只是我处理猪肉的地方,不清洗干净,&bsp&bsp谁会来买我的猪肉。”

    王玄之目光幽邃深远的看着他,直叫他心中发憷,“杀人偿命,你确定要替他人顶罪?”他背负着双手,朝张年挪了一步,轻描淡写的说道“本官瞧你如今四十出头,&bsp&bsp这么努力的赚钱,&bsp&bsp家里有等着上学的孩子对么,若是他们的父亲是个杀人犯,你认为他这辈子,是否还有出头的那一日?”

    张年无端的打个哆嗦,这间屋子买了有些年头,几乎日夜都在,除了回家杀猪载肉来,他便是在这里度日的,后来买了宅子,连猪肉都省了不少——今日却在这狭小的空间,被外人吓到了,分明这人长得不吓人,说话也不凶狠的。

    他只将这事儿归到,对小儿前程的担忧。

    从一开始的不安,到家中盖了青砖瓦房,孩子吃穿不愁,连娘子都换了一个,第二个娘子的父亲是个童生,&bsp&bsp需要钱去考秀才,这才让得了便宜,娶妻的钱花得多,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的。

    第二个娘子给他生了一个白胖小子,长得格外的机灵,他特意请了童生外祖父给孩子起的名,叫耀祖,意为光耀张家的先祖,全家人都喜欢得不得了。

    再过一年,就要安排孩子去学堂了,如今在家里,跟着外祖父启蒙呢。

    现在这位官爷说,他家的耀祖会受到他的影响,张家的青云路岂能就这么断绝了,他想磕头求饶,却发现只能动嘴,又怕说慢了,就被定罪,比之前的死不认罪,&bsp&bsp可要配合太多了。

    “官爷,&bsp&bsp我说我什么都说。”

    “这间屋子你同谁买的?”

    张屠户下意识就要摇头,&bsp&bsp触及到那通红紫贵的人,&bsp&bsp立刻止住了,“我也不认识这人,他突然出现,问我要不要买这间房子,特别的便宜,本来我也不想买的,那几年上头征收得紧,家里本就穷,再买个没什么用的房子,一家人都得饿死。”

    王玄之“这人生得什么模样,还有后来为什么又买了?”

    张屠户苦笑着说,“那人告诉我,他可以帮我弄来更好的猪肉,保管我比旁人的生意更好,他分文不取,只需要我照常养猪,不要让别人发现秘密。”

    “至于他的长相,我确实记不清了,”张屠户头有些疼,“奇怪,我怎么会不记得他的长相,我分明昨日才见过他的,怎么会一点儿印象都没有了。”

    王玄之回望了一眼那个黑洞,心下有所猜测,但还是问他,“什么秘密。”

    张屠户迷茫的眼神转渐渐回拢,他喃喃的说,“那人让我保守的秘密,正是那个小仵作下去的地方———”

    ———

    道一的鼻子太好使了,站在张年的床边,她已经闻到了黑洞里头的血腥味儿,本应该踩着靠洞口的木梯一步步走下去,她是一步到位,受到的冲击可想而知。

    更大的冲击还在后头。

    道一将噬梦虫拿出来照明,不大的地室里一目了然。

    集市上的肉摊子上,弄了许多挂勾,将肉一小块一小块的挂起来,任采买的挑选,这下面的勾子大了一半不止,他们挂的起来的肉,只供张屠户一人挑选。

    油腻尖锐的挂勾下方,朝地底又挖了一个不知多深的坑,里面冒着森森寒气,张屠户没拿上去的猎肉,全放在里面冰冻着,肉还能保持着他的鲜味。

    坑里的猪肉,都是整只猪的一半,它们整整齐齐的摆放在坑里,像是睡着的猪,不似死透的猪。

    道一取下一个勾子,勾住一半暗中用劲,瞬间便提溜了起来,她将其挂在勾子原本挂的位置,又重新取下一个挂勾,如此循环往复,猪肉很快挂完了。

    埋在猪肉下面的东西,再无处可藏。

    道一黝黑的眸子,似乎有火星窜起。

    约有数十丈深的坑底,摆的全是残肢断臂。

    由于寒气的缘故,它们仍如生前一样鲜活,只是上头蒙了层层寒霜,其中有一双手,指甲上的胭脂,艳红如血,还有一双手,道一的目光在上停留了一会儿。

    那双手她认出来了,左手大拇指上,有一道很深的伤痕,逃亡路上与拼命留下的,还有右手上有一块极大的烫伤,是紫樱的为了救,烧火成了放火的紫芝而留下的。

    她先将紫樱的双手拿了出来,以及那一对涂了指甲的,其他的肢体还要回去,一一检验,才分清楚彼此,还有踝骨以下的脚掌仍在,以及有人性特别的部位,都在坑中好端端的。

    将所有的人尸骨从坑中搬出。

    道一这才发现坑底,还有一个法阵。

    凝水成冰。

    此坑有一股极细小的水流,源源不断流入,最后都成了寒冰,保持上头肉类的鲜,肉不会腐烂,便不会有腐味传出,便不会令人生疑。来张屠户家的人,都是与他差不多的人,断然看不懂八卦图的,自也不会发现床下的秘密。

    道一手掌一抬,就要毁了法阵。

    却是生生忍住了,她忽然想了到了鸓鸟,身体里也有法阵,用途虽不同,可绘制的手法如出一辙,譬如一个人写字,它有字迹,法阵亦有法纹,每个人的起始结尾,都是不同的。

    “道一,需要帮忙吗?”王玄之审完张年后,他站在洞口边上,出于信任,没有贸然下去,只看到萤萤白光在下面,不停的忙碌着,他认出那是噬梦虫,这坑委实够深。

    道一的声音,从坑底传到地室,再传上去,瓮声瓮气的,“待不良帅他们到了,你再一块儿下来,我先收拾收拾,下头还有东西需要你——”

    ‘们’还没说出口,一道得瑟的声音响起,丁点儿大的猪肉铺子,全听见了,“就知道你俩没我不行,跑那么快有啥用,还得等着本帅来。”

    抓人的和即将被抓的人,齐齐的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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