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静的天边浮现一抹亮白，不知不觉一夜就即将过去。
白玉晨带着云青和白羽退到一旁，老龙龟让他们暂时在这里等到天亮再离开，而老龙龟则正式面对着白衣男子，俯首低垂，目光烁烁。
丘齐春一直盘坐地上，静如一尊雕像，甚至连呼吸都感觉不到，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抬头微微一笑，直视老龙龟的眼睛，丝毫没有退怯。
老龙龟倒是惊讶眼前的年轻人这份胆气，若是换做别人，面对他的气血威压恐怕早就跪地匍匐，即使不跪不拜，也会低头下气的喊几声前辈息怒。
可是丘齐春没有，他不是没有感觉到老龟那股浩瀚磅礴的威压，甚至连他这副身躯都因为这道威压而颤抖不已，传说中的至圣大妖确实有那份气魄与实力，他丘齐春自认为修为在这方天地算得上云顶之巅的存在，然而面对眼前的老龟，依旧像个幼儿一样，不堪一击。
只是丘齐春的性子让他这个人就是从来不服输，即使是师父，他也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就比不上他老人家，正所谓弟子不必不如师，丘齐春就是觉得自己不输这世上的任何一个人。
所以想用修为逼他低头是不可能的，他宁可站着死，也不会跪着活。
老龙龟眼中浮现一股欣赏之色，默默收回气息，巨大的身躯竟然开始抖动起来，随后在众人的眼皮底下开始化形。
山一般的身体在不断缩小，山上的石块飞速脱落，大片的树木被连根拔起，断枝落叶飞得到处都是，看着一旁众人是心惊胆战。
到最后，一头活了几千年的土岩龙龟首次在众人的眼中化身一副人类模样。
一身青色长袍加身，白眉低垂，银发飘散，面容如骄阳，栩栩生辉，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尤有一种玉树临风的感觉，特别是那一双金色的瞳孔看上去压迫力十足。
化成人形的老龟也不拘谨，走到丘齐春面前，用同样的姿势与之相对而坐，伸手取过地上的酒葫芦仰头大喝一口，然后卷起袖子抹去嘴边残留的酒迹，金瞳闪烁，笑问道：“你们罄桓山儒门六脉，到你们这秋山一脉还剩几人？”
丘齐春微微一顿，随即神色如常的握起酒葫芦喝了一口酒，平静的说道：“两人吧，嗯……也不对，那位前辈还活着的话，应该算三人才对，当然如果算在秋山学院的那些不成器的学子的话，就有十几个人了，人还不少吧。”
青袍男子随即又笑问：“那能独揽一方天地的有几人呢？”
这一次，丘齐春突然皱着眉头，低头沉思，良久之后，才抬头伸出一根手指，笑道：“一人。”
青袍男子微微一怔，对于对方的答案有些意外，“哦？这个人是你吗？”
丘齐春摇头道：“自然不是，我哪里配得上‘独揽天地’的名头。”
说着，他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指了指天，笑道：“那都是大道上面的大人物才有的名号，我顶多就是在大道的边缘蹦跶一下，欺负欺负小人物还行，登上那座高墙还差得远。”
青袍男子嘿嘿笑道：“你这人倒是看得开，我挺喜欢的，这次就放过你了，回头再给我多带点酒来就行。”
丘齐春神色淡然，“那肯定的，老前辈您也是那……”
话说到一半，丘齐春突然意识到有些说过头了，连忙捂住嘴巴，使劲的摇头，示意自己没有说出来。
青袍男子金瞳微微缩了缩，但是脸上依旧没什么变化。
两人不约而同的看了一眼一旁的灰衣少年，然后相视一笑。
青袍男子豪爽一笑，“你们家那个赵玉静倒是会打算盘，一定是早就算到这一天，故意没有打开封印吧？连叶星河的弟子也敢算计，这要是被叶星河知道了，你说会不会打死他？”
丘齐春听到叶星河这个名字，脸色上立刻挂上一丝苦笑，“还真别说，叶老前辈要是真要动手的话，我们家的赵玉静小师叔还真挡不住，脱层皮我相信，不过打死还不至于吧？”
青袍男子呵呵笑道：“若是放在三百年前是这样的，但是现在你们那位所谓的儒门至圣赵玉静恐怕连叶星河的一拳都挡不住，所以说我刚刚问你‘有几人等独揽一方天地’你回答一人是对的，你们家确实只有白轩勉强能算这么一个人了，这么一看，你们秋山一脉也是没落了啊。”
丘齐春却不敢苟同，出言道：“前辈，前面的话我都觉得您说得对，但是最后那句我觉得不对，我恰恰认为我们秋山一脉正在崛起。”
青袍男子闻言，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要知道北璃秋山书院虽然是罄桓山儒门六脉之一，但其实早就名不副实了，罄桓山是天下最大的儒门圣地，里面立有六座儒门古圣雕像和七十二座后世大圣的塑像，都是儒门自古以来的集大成者，分别来自儒门的六脉。
其中除去一座古圣雕像之外，秋山一脉的儒家只有五座塑像立在罄桓山祖庭，而到了丘齐春师父这一代，五座塑像还被移除了一座，那座被移除的塑像正是丘齐春和白轩的师父林槐。
具体什么原因，外界也纷纷在猜测，有人说是林槐触犯了儒门法规，惹怒了那些大人物，也有人说是林槐心比天高，要取代罄桓山，重新开山立教，而被逐出了罄桓山。
总之最后的结果是什么也没人说的清楚，林槐的塑像被移出去之后，秋山一脉也出走罄桓山，辗转多地最后来到了东洲赤南的一个北璃国的地方生根落足，开设了一个叫做秋山书院的学堂。
秋山书院终究还是有着至圣坐镇，很快就得到了北璃皇室的认可，成为了北璃的国院，也是北璃最大的一座书院。
不过秋山一脉至今为止一直与罄桓山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所以还不算脱离罄桓山自称一派。
只是秋山书院和另外五脉想比就显得有些寒碜了，天下的儒门学子虽然嘴上不说，但是心里早就把秋山书院排出了罄桓山儒门。
两位圣人也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再纠结下去，白衣男子直接不知道从哪里取出两只白玉酒杯，双方你一酌，我一口的喝着酒，沉闷不言。
而那个酒葫芦就像个无底洞一样，里面的酒怎么都倒不完，喝不尽。
坐在一旁的白玉晨并没有听见两人的谈话，因为两人的身边环绕着一层淡淡清气隔绝了两边天地，外面风吹草动传不进去，里面的谈话自然也传不出来。
很快，眼看着天就要彻底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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