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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让李大把情况简单说了一下,邓赖子诚心向闫飞等人询问建议。

    “...情况就是这样,还有两日便会到达大都口,诸位觉得我们是否能靠港补给?”

    众人沉吟一会儿,便说出自己的看法,交流讨论。

    闫飞道:“既然口粮不够了,那就必须补给。眼下世道乱了,小码头未必还有人在,说不定他们已经逃往南方,倒是大都口这样的大港更靠谱一些。”

    邓赖子说出自己的担心:“可是我担心梁都里消失的那些赵人,他们有没有可能去了大都口,从都城坐船去往大都口太顺路了。”

    孙兵道:“之前我跟乐乐商讨,都觉得赵人去了陪都。若是他们去了陪都,那么赵人志在北方,不在南方。若是如此,我们就不用急慌慌逃去南边。”

    张莱道:“你这番话全都是假设,就没一点能确定的消息?之前备下的草药都用光了,我想去大都口采购一些药材留着备用。”

    丁卯一直在旁听着,没有发表自己的意见。他觉得去哪都无所谓,只要跟着乐芳菲就行。

    乐芳菲听了一会儿道:“张叔说得有道理,我们目前没有确切的消息,全靠猜测这样下去不行。想打听最新的消息,必须得在大都口靠港。”

    大都口对梁都和梁国的重要性,老百姓知道,晋人自然也知道。

    大都的刺史、长史、司马等都是年前才上任的新官,但节度使却是一年多前换的晋国人。据说大都节度使还是李阔的心腹,不知道后来有没有换上孔先生或庄言的人。

    乐芳菲心急要确认的是晋人是不是真的放弃了梁国,她觉得那位大都节度使必然会给出她答案。

    一番讨论,众人最后达成一致,便是在大都口靠港,该补货的补货,该打听消息的打听消息。

    可惜世事无常,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

    行船还没到大都口,乐芳菲和童玺爆发了激烈争吵,原来是乐芳菲终于发现童玺偷拿了梁王剑。

    乐芳菲不介意把梁王剑送给童玺,她恼的是童玺把它随身携带。

    “这一路上是个什么情形还不知道,你带着它就像带着随时会炸的黑火石。万一被人瞧见了,就是连累所有人丢性命的大事。”

    “没几个人见过这把剑,就算被人瞧见了,那人也未必认得出这是把什么剑。”

    “你还是不明白,看看这把剑上的宝石,还有这把剑的质地,别人看到这把剑哪用管这是什么剑,只要知道这把剑很值钱便够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到头来若因为这把剑丢了脑袋,到了阴曹地府我也要跟你算账。”

    “我知道,没看我用破麻布包着它嘛,别人看了首先就不会觉得麻布里的东西会值钱。好了,我知道你的意思,反正已经带出来了,难不成要我丢水里去?要不这样,若是真有人瞧上了这把剑,我就送给他,绝对不犹豫含糊。”

    “若真到了那一步,只怕你就算把它送给人家,人家也要杀人灭口。依我看,趁现在还没惹祸,就把它丢济水里去算了。丢了丢了,一了百了。”

    “不行,你舍得,我舍不得。”

    童玺把梁王剑抱在怀里,摆出了一副绝不撒手的样子。

    乐芳菲拗不过他,只能心里生着闷气,摇头去甲板上透风撒气。

    这一场吵架只是个小插曲,却不曾想它很快就应验了。

    船行又一日一夜,距离大都口还剩半日航程,但是船走不了了。

    前方水面上停满了船只,层层叠叠密密麻麻,把水道完全堵塞,就连单人一济的小舟都走不过去。

    船上的人见情况不妙,邓赖子立刻朝李大喊着掉头,李大这边正指挥水手们转向,水面两边便有七八艘船行过来挡住了后路。

    乐芳菲等人的船只被包围了,一边是无数僵尸船堵路,一边是看着就比他们厉害正轨的船队。

    “大哥怎么办?我们没地方逃了。”

    “莫慌,看看是哪边的船只,只要不是赵国的,就等于得救了。”

    那些船只上没有打出旗号,单看船甲板上那些来回走动的人的装束,倒像是晋国的水兵。

    “像是晋国人...”

    “这么说他们还没放弃梁国...”

    后方过来两艘船把他们包夹住,乐芳菲等人的船被逼停了。

    乐芳菲等人都站在甲板上,好像等待对方检阅的兵卒,又像是任人宰割的鱼肉。

    包围他们的人果然是晋国水兵。

    原来大都刺史在得知梁都的消息后便封锁了济水南下的通道,从这里往南不论是水路还是陆路都被晋人封锁了。

    晋国人比赵国人讲道理,没有一上来就把乐芳菲等人灭了,还有耐性确认他们是赵国人还是梁国人。两队水兵上船来,一队看着乐芳菲等人,一队检查船只。

    “你们从哪来?”

    “我们从梁都逃亡出来...”

    邓赖子上前与对方交涉,乐芳菲等人在一旁静静看着听着。

    “怎么证明你们是梁国人,而不是赵国的奸细?”

    童玺在后面听着暗自撇嘴,落后的时代就是麻烦,若是有身份证在手不就简单了。

    “都城形势紧张,路引是没法开的。不过在下邓赖子,在潘家桥杂货店谋生,他们都是我的手下,我们在都城里还算有几分名声。”

    “既然如此,那便带去岸边营地,问问那里收容的其他梁都人就知道了。”

    原来水路都封锁后,晋人在水道岸边建立营地,以收容从北边逃命过来的人。这些人不能随意放去南边,因为不知道里面会不会有赵人的奸细。

    如此安排也算妥当,乐芳菲等人互相对视便决定跟着晋人去营地。

    就在这时,船舱厢房那边却起了喧哗。

    乐芳菲愣一下便反应过来,气嘟嘟瞪了童玺一眼。童玺却还没反应过来,奇怪地看着乐芳菲,但随即也醒悟过来,眼睛瞪得比乐芳菲还大。

    外出逃命,大家多少都会带上一点家当。

    乐芳菲的重要东西不多,大部分都随身带着。可是童玺逃命的时候从暗室拿了不少宝石珠宝之类的,还有那把梁王剑,现下都在厢房里放着呢。

    这一阵喧哗,必然是搜查船舱的晋兵发现童玺的东西了。

    果然,一群晋兵拿着个包袱从船舱出来,看那包袱的样式就是童玺的了。

    “这是谁的包袱?”领头的晋兵看了看包袱里的东西,一堆珍宝加一把镶着珍宝的宝剑,当即便明了手下为何闹出这么大动静了。

    乐芳菲等人互相看看,似乎在用眼神交流。

    童玺一咬牙便要挺身而出,忽然感觉身后被人拉了一下,差点出口的话就被咽了回去。

    “不知道是谁的,”却是邓赖子先开口了,“上船之后发现的,想来是之前赵国人留下的。我等一时贪心,便把这些东西收拢了起来。不过现在遇到兵爷,自该上交,还请兵爷笑纳。”

    听了邓赖子的话,童玺还想说什么,乐芳菲在他背后狠狠掐了一把,总算是让他消停了。

    领头晋兵觉得邓赖子一伙人还挺识趣,就没为难他们,让他们拿上东西跟着其他兵卒去岸边的营地。

    营地距离济水不远,站在营地里就能看到济水。营地里人不多,兵卒比较多,从北边逃过来的人不多。没有房屋,只是临时搭起来的帐篷,冬天里住起来并不舒服。

    乐芳菲等人来到营地,吸引了营地里的人向这边注目。虽说大家都是往南逃命的,脸上却没有风尘仆仆之色,反而多是一些好奇。

    来到营地,乐芳菲等人才知道住在这里是要交钱的,而且是住几日交几日。

    负责管理营地的兵卒带着邓赖子看帐篷:“想住哪里自己选,营地中间的帐篷每日五两银子,外边一点的每日三两,最外边的每日一两。”

    孙兵上前一步问道:“敢问兵爷,这边营地似乎只住着我们这些平民,兵爷们不住在这边么?还有我们想继续往南,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离开?”

    兵卒上下打量孙兵,孙兵知机从袖子里摸了一块碎银递过去。兵卒掂了掂碎银,似乎很满意,脸色好看了许多。

    “我们住在距离这里不远的渔村里,那边地方不大所以不让你们过去,你们暂时先住在这里,三日后我们要轮防,到时候可以跟我们一起去大都。不过,不是所有人,只有良民才能跟我们走。”

    孙兵连连点头,表示明白兵卒的意思。

    按照人数,邓赖子定了第二圈的帐篷,当场交了三日的银子。

    乐芳菲还是跟童玺住一个帐篷。童玺失了包袱不太高兴,乐芳菲皱着眉头拿出几粒金银珠子塞给他。

    “为什么不让我说?说出咱们的身份,咱们就不用住在这里,直接去大都了。”

    “阿喜,你还记不记得当初你醒过来说的话?你说自由了就是自己掌握命运。不知道你是不是改了主意,但我不想回去,也绝不会再回那个笼子里。如果你真稀罕那个身份,下次我不会再拦着你,但希望你不要把我拖进去。”

    乐芳菲这番话说的有些重了,实在是今天童玺的表现差一点就要连累大家。

    也真是怪了,之前在宫里童玺就像块木头一样,出了宫却又跳脱地像小孩子。

    乐芳菲把帐篷整理好,便转身出去找丁卯他们了。

    童玺一个人待在帐篷里,躺在毡毯上望着头顶,鼻子一酸觉得心里有些委屈。

    乐芳菲找到丁卯等人,几个人一合计又去找了邓赖子。

    兵卒的言下之意大家都听懂了,把身上值钱的东西凑一凑。他们这伙人不少,孝敬上去的财物自然就不能少了。然后由邓赖子出头去跟兵卒交涉。

    下船的时候不让携带口粮,乐芳菲等人没有吃的,只能跟营地里其他人购买,或者去不远处兵卒驻扎的小渔村购买。

    乐芳菲跟营地一户人家买了一些干粮和水。可能对方看她是女孩子,那家的女主人塞了几块糕点给她。

    因为帐篷空间有限,白天有太阳的时候,大家就在帐篷外面生火做饭。

    邓赖子那边也点了篝火烧了热水,乐芳菲便用热水泡干粮吃。

    看着营地里的人凑在一起有说有笑,乐芳菲感觉怪怪的。

    这些逃命的人其实算不上逃命。就目前知道的,赵国人只袭击了梁都,并未攻击附近的村庄城镇。而这些人出逃,只是因为害怕而做出的提前决定。

    所以这些人的家园还未遭到破坏,对于他们来说,这一趟逃亡之旅更像是南下游玩。

    而且营地里没有穷人,都是些家中颇有钱财的人,他们不但携家带口,还带着大量的家产,甚至还带着许多丫环仆从。

    瞧着这幅景象,乐芳菲愣愣地吃着碗里的干粮糊糊,忽然几条银鱼干落在她的碗里,抬头一看是童玺。

    这两天,乐芳菲和童玺两个人闹别扭,谁都不肯先退一步。

    童玺被乐芳菲看得脸发红,嗫嚅了好一会儿才道:“对不起,我以后不会这样了。”

    乐芳菲甜甜一笑,眼睛看着童玺,筷子拿起银鱼干塞到嘴里,笑容愈发灿烂:“好吃,你从哪弄到的?”

    “我去了渔村,跟那边的人换的,”童玺扬了扬手里布袋,“用你给我的金银珠子,三颗换了这一口袋。”

    若是放在平时,童玺的买卖做得自然赔了。可放在眼下和这个地方,童玺这桩买卖就还不错。

    乐芳菲竖起大拇指:“可以啊,留着我们慢慢吃。”

    童玺点了点头,进帐篷里放下布袋,过了一会儿也抱着个碗出来吃饭,碗里是跟乐芳菲一样的干粮糊糊加几条银鱼干。

    童玺也搬了块石头坐在乐芳菲旁边,一边吃一边学着乐芳菲的样子观察周围的人们。

    过了一会儿,童玺也皱起了眉,有了跟乐芳菲一样的疑问。

    “怎么这些人看着不像是逃命,倒像是去郊游一般?”

    “大概是因为赵人还未出现在他们面前罢,听说的跟亲眼看到还是有差别的。”

    “那他们干嘛还要逃?”

    “因为他们经历过往年的战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