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澜沉默了一下。
这确实是一件令普通人惊讶的事情，不过职业棋手的世界与普通人本来就很远。
他不愿意提及这件事情，是因为那不是他自己做到的。
第二世界虽然与现实有无数相同之处，但毕竟还是个游戏，所以对于天赋这个东西，世网娱有着他们特殊的处理方式。
姜澜知道他自己在现实中不可能做到过目不忘这种事情，尤其是看着一盘进行到一半的棋局，但是在第二世界，他做得到。
那就和姜澜与人对局的时候一样，大多数时候他都是一个旁观者，是系统的计算，代替他做出符合“天才”的决定，下出令人惊讶的棋局。
只有在某些符合系统判定姜澜的棋力，并且处于关键的棋步，姜澜才会拿到操控权。
这是姜澜能够获得天才之名的关键，也是这个游戏进行的速度能够超过现实时间的原因。
“这也不算什么。”
姜澜并不知道为什么他在游戏中的天赋会是自己最喜欢的围棋，这似乎是个讽刺，又像是个巧妙的偶然，但姜澜内心深处，总是会觉得这其实是个伪装成意外的刻意安排。
罗清并不知道姜澜在想什么，他只是沉浸在天分差距带来的沮丧之中，苦笑着摇头。
“也许对你来说真的不算什么……”
“不用在意这些，下午还有点时间，我们还可以下几局。”
罗清点点头，然后就和姜澜一起离开了。
这天的下午，姜澜和罗清只下了一盘棋，然后就看到当天的结算界面。
在这个虚浮半空的页面上，最上面一行就是任务栏：职业棋手入段考试。
这是一个已经在姜澜的任务面板上停留了漫长时间的任务，他在老家的村子里下了第一局棋之后，就已经停在姜澜面前了。
现在，姜澜距离这个任务完成，只有一步之遥。
“你那边的考试还有几天？”
姬青的声音从组队频道传出来，他和姜澜一样，正在看着自己的结算界面。
“五天。”
时间已经过去了大半，每天两局对局，姜澜的对手还剩十个人，而之前他已经赢了二十几个人。
“等你入段了我们可以一起去放松放松，我现在能蹭上那边学院的后台票。”
“好啊。”
姜澜漫不经心地看着结算界面散去，然后斗转星移，第二天开始了。
罗清如期而至，和之前的每天一样，一大早就到学校的宿舍，接姜澜去考试的地方，他们和姬青一起出门，在牛雨村家吃早饭，然后在门外的路口分开。
“昨天的结果已经出来了。”
罗清一边开着车一边笑着，他几乎比姜澜都还期待姜澜入段。
罗清甚至最近都没有看着自己的围棋培训班，所有的学生都被赶到入段考试的地方做观众，虽然没有转播解说，也不让入场，但是罗清还是让他们过去“感受一下入段的气氛”。
“怎么了？”
姜澜心不在焉，昨天的结果没有什么意义，无非是两局的胜负，对于其他人而言也许一局胜负就是入段与否，但是姜澜并不在乎。
“现在还保持不败的人只有五个了。”
姜澜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这五个人之中就有姜澜，按照之前确定的规则，保持全胜的人百分百入段，之后按照成绩排序顺位，一共到有三个人入段为止。
而在前天晚上，零败的考生还有八个人。
罗清很高兴，因为这代表着姜澜距离职业棋手又近了一步。
姜澜心不在焉，因为他要的根本就不止是入段而已。
他想要全胜。
“说实话，我悄悄看过剩下全胜小孩的棋谱，里面也就有一两个人和你差不多，这次你百分百能入段了。”
姜澜还是心不在焉。
他其实一直在犹豫。
这本来应该是个游戏，姜澜想用来让姬青散心的游戏，结果却变成了一场不能不赢的比赛，最后，姜澜自己发现其实想赢不是为了其他，而是单纯的他自己沉迷了。
姜澜喜欢这个游戏，就像是一场美梦，虽然知道不是现实，却不愿意离开。
他不想这么继续让系统帮他下棋了。
姜澜想自己下。
但是他知道自己并不是个真的拥有围棋天赋的人，职业棋手曾经是姜澜的备选，但是在小学五年级的时候他就已经放弃了，因为姜澜真的不是个天才，而在三十一世纪，天才是绝对不会被埋没的。
他输得很惨，虽然很喜欢围棋，却最终只能放弃，之后没有选择任何大家认为轻松体面的工作，而是成为了警察。
“到了。”
罗清的声音把姜澜从回忆中拉了出来，他吃力地从一边下车，坐到轮椅上，然后罗清推着姜澜走进了体育馆。
一路上都能看到刚刚赶过来参加考试的孩子，他们的父母一脸担忧地跟在身边，所有人在门口汇聚，然后走进比赛的地方。
棋盘和计时器已经摆好了。
罗清推着姜澜到入口一边排队，然后签到，拿着领到的号牌到一边分好的座位上等着。
距离比赛正式开始还有一段时间，体育场里面一片嘈杂，不断还有其他孩子和家长们进来排队，领到号牌的小孩也不会安安静静地戴着，就算他们不想说话，紧张的家长们也会不停地说话。
虽然他们嘴里说的是早上出门的时候就已经重复过无数次的内容。
姜澜安静地坐在棋盘前面，看着空荡荡的棋盘让自己平静下来。
然后他看到棋盘上多了一块阴影。
那是个人，应该就是今天的对手。
“你好！”
在姜澜抬头之前，那个人就说话了。
那是杨静的声音。
姜澜安静地抬起头。
“你好。”
“我的运气真好！”杨静就像是个见到新玩具的小孩一样兴奋，还没坐下就开始不停地说话，又快又急，“我早就想和你下一场了，没想到这次运气这么好！”
姜澜沉默以对。
“我看过你下的一局，我到现在都还记得！你下得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