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空间裂缝中迈出, 出现在两人眼前的是一座云雾萦绕的高山，山上仙植遍布、灵兽奔走翱翔，一条大道直通往山顶，山顶处隐隐可见巍峨宫殿。
此山乃天山，山上坐落着被源界中人视为圣地的道虚宫, 道虚宫内即为无上大道。
天山可上, 道虚宫却不可轻易进入, 需得无上许可。
然而，林沐和天阴两人却一路畅通无阻地直接进入道虚宫内。两人对视一眼, 疑惑过后俱暗中提高了警惕。
步入道虚宫，偌大的宫殿中极为空旷，只上方一座高台，高台下的地上摆了诸多蒲团，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与其巍峨壮观的外观不甚相符。
原本空无一人的高台在两人进入后似是凭空般出现一道看不清外貌与身形的身影，缥缈淡然的声音在殿内回荡：“尔等来此之意吾知晓, 然此事关乎源界存亡, 吾唯将尔等拦于此。”
“为什么是他？”林沐望着上方高台上的人, 不解地问道：“您为什么一定要选他？”
“吾乃混沌本源形成，于亿万年前执掌源界大道。然，于十万年前，吾得感将重归混沌, 而大道不可缺。吾知晓万事万物皆有一丝生机留存, 自会有继道者诞生, 遂留意大小三千世界。”
“于一万八千年前，吾感应到同源生灵，便知其为日后的继道者。然，继道者需诸多条件。吾观其数年，觉其诸方面均符合，遂传其功法，立其为继道者。又需炼其护道之力，遂设刑道司一职，以昭天下生灵。”
“所以他那时候突然消失也是因为您，而他再次出现是被您要求出来护道。”林沐恍然，那时候叶无突然消失他还当是出了什么事，担心了好久，也漫无目的地寻找了很多地方，后来得到叶无传来的消息才暂时放下心来。之后又等了半年左右，人是等到了，却是在他叶氏一族被灭的时候。
一想到无辜被灭的族人，想到那个声称是根据无上意愿行事的御兽仙尊，林沐不由怒上心头，忍不住质问道：“无上您可还记得万年前被灭的叶氏一族，不知是否是您示意让人去动手，让人除掉我以绝叶无的七情六欲？”
高台上的人似乎根本没有察觉到林沐的怒火，依旧不紧不慢地淡漠道：“非也。吾为大道，大道至公。万物生灵自有其命数，吾不可擅自更改。汝叶氏一族之事非吾授意，吾虽欲其绝情爱，却也不得行此事。因果轮回，行事之人难有善果。”
“难有善果？”想到那个又在星际世界生存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御兽仙尊，林沐嘲讽一笑，“您说他难有善果，可他偏偏在身死之后又有机缘到了下方子世界，在子世界肆意妄为，难道这就是您说的难有善果？我还记得那人在子世界似乎也表明过是受您的指示，不知您这位大道是否真的至公？”
“此人于子世界所做之事确实受吾之意，然其恶果于其魂灭后实现。魂非全灭，余魂将受炼狱炎火灼烤，结一条因便受一万年，若结因过多，则永生永世不得超生。至于吾让其所做之事，汝之系统即为吾授其意传入地球，助汝归来。”
林沐没想到小白竟是在这位无上的授意下被那个御兽仙尊送到地球上去的！他一直疑惑小白到底是由于什么原因和他绑定，也在经历星际世界后了解到小白这个系统的功能比其他系统明显要更高一个档次，他那个系统商店里的许多东西根本不是A级世界中可能存在的！如果真是这位的手笔，那一切都能解释的通了，只是这是为什么？不是为了让叶无可以成功合道他就不能活着吗？现在又让他重新回来是怎么回事？
这么想着，林沐也就这么问了，得到的依旧是古井无波的解释。
“万年前，汝身死，叶无本将合道成功，孰料其竟为汝之身死所激，于成功前瞬息废却自身修为，而后与吾立下约定。吾若助汝归来，其便替吾寻继道人，若无人，便由其自断情思以继道。吾自知离重归混沌之日不远，遂应其约定。”
“所以……您才帮我……”林沐喃喃道。没想到叶无竟会为了他做到这种地步，可是这样，难道是让他们死别之后再来一次生离吗？不，不对，要是真的这样，他不会轻易作下约定的，他一定有其他方法。只要有他在，又有什么难题会过不了呢？
各种想法从脑中蹦出来，林沐突然愣了下，嘴角在不知不觉中噙上笑意，眼中却是蒙了一层水雾。自己原来这么依赖他，这么想来从两人相遇相识开始，自己对他的依赖与日俱增，而他那时候就已经开始宠着他，更别提之后各个世界的相处。还真是……早就被他宠坏了。既然是他宠坏的，以后自然也要让他来负责。就算他最后真的忘情绝爱，以后也别想摆脱他。
下定决心，又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解释，林沐现在只想见到叶无，然而眼前还有一个最大的阻碍。神情肃起，望向高台上的人，道：“既然你们已经作下约定，那您又为何强行把他带来？为何不让我们去见他？就算他没有找到合适的继道人要与您履行承诺，您大可以让他自己前来，为何在多此一举。莫不是您不相信自己选择的继道人？”
“非也。吾只是再无多少时间可等。自合道及完全掌控源界及下子世界需万年，而吾不日前推测吾之性命也不过万年有余。汝已恢复，吾与其约定已实现，然其为曾寻到合适之人，自当由其继道。”
“怎样可以算是合适的继道人？一定只能是由混沌本源形成的生灵吗？”林沐不死心地又问了句。如果真的只有叶无才可以，面对源界所有生灵的存亡，林沐就算再不愿被爱人遗忘也无法自私到视亿万生命于无物，只是不到最后到底是仍抱着一丝希望。
“是。非身具混沌本源不可掌控诸多世界。”
专注于寻找任何有效方法的林沐马上发现他话中的不同之处，立刻提出：“您的意思是只要具有混沌本源就可以，那要是叶无将自身的混沌本源交给别人，是不是那人也能成为合适的人选？”
高台上的人难得沉默了一下，而后道：“汝之所言不错，只需具本源即可继道。”又在林沐止不住期望的时候继续道：“然，混沌本源既为本源，又乃叶无自身本源，若交于他人，其定会于数日内衰亡。汝可否愿意？”
林沐刚升起的一丝希望瞬间被冷水浇灭，愣怔着摇了摇头。最后如果是这种结果还不如让他合道，最起码他还好好的不是吗……
“我愿意。”再熟悉不过的声音突然出现，林沐猛地抬头望去，正对上那双带着安抚的眼眸，“我这就可以把本源取出来，你可以寻一个合适的人培养，之后我们的约定便也算实现了。”从门外走进来的人外表有些狼狈，脸色也不佳，带着点病态的苍白，显然应该是刚摆脱禁锢赶来。他走到林沐身旁，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又点头向一旁的天阴打了个招呼，望向上方的人如是说道。
上方的人还没表示什么，林沐先不愿意，将脑袋上的手拉下来，不满地捏了下，严肃道：“别闹！没听到无上刚说的吗！没了本源你是不是不想活了啊！”
“要是真让我忘了对你的感情，我才是不想活了。”叶无将人拉入怀中，下巴抵着他的额发，轻轻蹭着，“已经有过一次让我永生难忘的记忆，我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那你难道忍心让我也跟着经历一次？还是说你其实是想报复我那时候的任性？”林沐将头埋在他胸口，鼻尖隐隐的血腥味让他更加恐慌于这人会衰亡的可能。
叶无在他额上亲了下，低头看着他安抚道：“别担心，我怎么舍得和我家宝贝分开，我有办法。”
说罢，望向上方的人，说道：“还望无上成全，找一个可以承受混沌本源的人对你来说应该不难。”
“汝意已决？”
“是。”叶无紧紧抱住正在挣扎拒绝的人，一手捂上他的嘴，坚决应道。然后，他的那只手被狠狠咬了下，叶无宠溺地笑笑，任由他咬着。
“既如此，那便将本源交与吾，吾与汝之约定就此两清。”
林沐听了急得不行，却又被死死抱住，任他再大力气也挣不开，泄愤地在他手上咬了一口很快又心疼地松开，正想着怎么阻止他，就听叶无又说道：“无上这话可不太对，我们何时两清了？”
“此话怎讲？”
“约定确实已经了断，然而你用我的本源来培养继道者，也算是拯救万千生灵，而我却要为此丧命，这于我不公。既有因果，那我提供本源拯救苍生便算因，我该得的果不该是这个。无上是否该给我个公道？”
这一大段话听得林沐目瞪口呆，以前怎么没发现爱人口才这么好，还和大道论起因果来！难道这就是他所说的有办法？无上怎么可能会同意！
谁知道那位无上竟真同意了！
“公道？罢了，汝之果确非如此。然，天机不可泄露。吾只言汝之命数不该绝，此物便算吾予汝之公道。”
叶无手中瞬间多出一物，林沐还没看清就被他收了起来，接着便感觉身体被禁锢住，一下子明白过来他接下来要做什么。就算刚听无上说他命不该绝，林沐还是止不住担心，想开口才发现竟还被他给禁声了！只能死死盯着那个人，喉间发出几声呜咽。
“没事的，别担心。很快就能结束了。”叶无安抚地在他唇上一下又一下轻轻啄着，眼神温柔地似能滴出水来，“闭上眼，等你再睁开就已经结束了。”
林沐似是被蛊惑般渐渐安静下来，缓缓闭上双眼……
一声压抑地闷哼声让林沐猛地睁开眼，只见眼前的人身上渐渐溢出一丝丝灰色的气体，带着毁灭意味的气体。随即，他身上的气息以极快的速度迅速下降，满头乌发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为灰白，眼角甚至还渐渐布上细纹。
林沐无法动也不能说话，只能就这么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一点点变老，一点点虚弱下去，脸上不知不觉便有了凉意。
明明不过一盏茶的时间，林沐却觉得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直到他原本俊美强大的爱人变为一个没有一丝力量的老人，他身上的禁锢也随之消失。然而，他只是呆呆地望着那人依旧如同被禁锢住般没有任何动作。
林沐看着他将已经汇成一团的灰色气团交给无上，看着他转过来咳了一声，用沙哑的嗓音喊他“宝贝”，再看他眼中的期待渐渐转为失落，终于再也忍不住，上前一把抱住他，“你个混蛋！突然变这么老让我以后还怎么跟你走在一起！你这样子谁还会以为我们俩是一对！你还怎么对我动手动脚！怎么在我累的时候抱我回家！怎么替我解决所以麻烦事！你个混蛋……”说着便对着唇亲了上去，咸涩的液体顺着他的脸颊流进对方嘴里，得到一声叹息以及放在他腰上收紧力道的手臂……
一老一少，从背影看来更像是爷孙的一对爱侣相携着走了出去，随后跟上的天阴在即将踏出门槛时，说出了来到此处后的第一句话：“人人都说大道无情，我瞧着倒不像是无情的样子。”
没有得到回应，天阴轻笑一声，又道：“无上若瞧得上我的资质，可选我当继道者，我正想要断情绝爱。”
“吾知晓。”
“看似无情却有情的大道，有意思……”天阴状似自语道，随即跨了出去。殿内响起一声似有似无的轻笑。
玉竹山，竹屋外桃树下。
一张躺椅置于桃树下方，一个老人躺在椅子上闭目养神。不久后，屋内走出一位唇红齿白的少年，手中拿着一条毯子，走到老人身前轻轻替他盖上。
老人立刻睁开眼，眼中是不符合他外表的清明，随即又变为宠溺，伸出干枯的手臂拉着少年细腻的手腕让他一同躺下。少年顺着他的力气躺在他身旁，轻轻趴着他胸膛上，小小地打了个哈欠。
“困了？”老人沙哑的声音中带着无尽温柔，将毯子拉上点，替两人一起盖住，轻轻拭去少年眼角沁出的泪水，哄劝道：“困了就睡一会。”
“不要，我陪你。”
“睡吧，没事的。我就这么看着你，等你睡醒。”老人在少年额上亲吻，“宝贝儿，我保证等你睁开眼我肯定没睡，好吗？”
“嗯，你说的哦，你不准睡……”少年听了保证放下心来，迷迷糊糊嘟囔一句便睡了过去。
老人搂紧熟睡过去的少年，笑叹一声：“宝贝儿，等你睁开眼我们就要在别的地方重逢了，到时候我肯定不在睡觉，也算是履行保证了，你可千万不要生气。”
“再见，我们其他世界再见，我的宝贝……”
桃树下相拥而眠的两人渐溅埋葬在粉色的花瓣中……
*
天启大陆，一个江湖与朝堂并存的大陆。朝堂纷争、江湖恩怨，两相结合，形成一个自具特色的天启大陆。
黑岭山，土匪肆虐的一座山脉。
黑岭山下，向来无人的路上此时远远行来一位骑马的白衣小公子。小公子长得唇红齿白，英俊不凡，正慢悠悠地骑着马赏景，当真是一位不谙世事的富家公子。
忽然，大路前出现一个身高体壮的拦路人，竟是黑岭山上的大当家！
大当家瞧见比姑娘家还嫩的小公子，不由起了色心，拦着小公子的马，说道：“这位公子，此乃我黑岭山地界，经过此处是不是该给个过路费啊？”
不谙世事的小公子显然被吓了一跳，喏喏道：“要什么过路费？我没带银子怎么办？”
大当家眼中满是柔情与笑意，说的话却颇为无赖，“既然没有银子那就用公子自己来抵押，公子觉得如何？”
小公子的脸一下子红了，“你……你是要我干什么？”
“自然是瞧着公子乖巧貌美，留着当压寨夫人啊。”大当家话音未落，一个起跃，瞬间到了小公子马背上，搂着他的腰，轻咬他耳朵道：“公子可否愿意？”
小公子眼中闪过恼意，转头却避不开，一个手肘往后砸去，“不愿意！你个净会骗人的混蛋！谁要当你的压寨夫人！”
“自然是你啊，我的宝贝……”大当家在小公子侧头时堵上他的唇，小公子挣扎一番挣不脱，渐渐的却是抬起头回应大当家，抬头的瞬间有一滴晶莹划过，亲爱的，好久不见……
【本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