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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溪流上的塞壬

    说老实话,薄红槿跟季寒叶认识的时间并不算短。

    即便是往少了说,那也该有几年了。

    但也正如之前所提到过的那样,他们相互间的关系,其实也最多仅仅只停留在顾客和商家的层面上,并没有太多的交流。

    因此,薄红槿其实并不了解季寒叶。

    对于季寒叶为什么一年四季总是穿着这套密不透风的大衣,她无法给出答案。

    季寒叶为什么头上缠满了绷带,只露出一个机械制的义眼,她也无法给出答案。

    甚至就连刚才季寒叶那180度的头部旋转,都能差点儿把她吓得坐在地上。

    所以换言之,她其实对季寒叶一无所知。

    “每个人在做出动作的时候,都是会留下只属于他自己的痕迹的。”

    就在薄红槿思考着她和季寒叶之间那微妙的关系的时候,季寒叶突然缓缓开了口。

    “什么?”薄红槿一时间没明白他在说什么。

    “我刚才不是说了吗,为我们带路的,是刚才来过店里的那五个人。”季寒叶稍稍侧头,用义眼的余光看着薄红槿,“我只是在向你解释原理罢了。”

    “啊,好的,你继续。”薄红槿点点头。

    “所谓的痕迹,就是因为你的行为而留下的副产物。”季寒叶接着说道,声音中充斥着一如既往的机械气质,“如果无意间被刀割伤,就会留下血迹;如果开过枪,就会留下硝烟反应;如果走过路,就会留下脚印,这些所有的所有,都是痕迹。”

    “但你要如何判定那些脚印就是他们留下的呢?”薄红槿提出了疑问,“况且虽然他们五人确实都在店内受到了伤害,但是他们来的时候我想应该还是完好如初的吧。”

    “你看看。”季寒叶轻笑了一声,“难道你这不是已经把判定他们痕迹的方法说出来了吗?”

    “哎?”

    薄红槿愣住了,然后回想了一番自己刚才说过的话,这才完全明白了季寒叶的意思。

    “原来如此,我懂了。”

    所谓的痕迹,就是通过做出行为而留下的副产物

    而这些副产物,当然也包括身体的皮屑,掉落的毛发,说话或者咳嗽时喷出的飞沫,以及随地吐出的口痰。

    但举这些例子,并不是想要证明它们的肮脏或者其他什么的,而是想要引出它们都具备的一个共通点——DNA。

    “我的这只眼睛已经在他们被你们打伤的时候收集到了他们血液里的DNA了。”季寒叶说道,“所以,只要以他们的DNA数据为样本,再辅以他们的脚印和身上衣服的纤维种类,就可以很容易地追踪到他们一路上留下的所有线索和痕迹。”

    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眼窝里的那只机械义眼依旧还是像平常那样转动着。只是,在三人的眼中,这种转动已经被赋予了另一种不那么平凡的含义了。

    “没想到你居然这么厉害。”虽然在刚才的思考中猜到了季寒叶的能力所在,但薄红槿还是毫无保留地表达了她的惊讶。

    “因为我本就不是什么普通人类,硬要说的话,大概算是半机械化的改造人吧,毕竟每个人都经历过很多事情,不是吗?”季寒叶的语气轻松。

    “呃,你从来没说过。”薄红槿微微皱眉。

    “你也从来没问过。”季寒叶平静地回答道,“我总不可能把自己的个人信息主动透露给一名只是来进行普通交易的客户吧?那给人的感觉会很像一个变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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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也从来没问过。”季寒叶平静地回答道,“我总不可能把自己的个人信息主动透露给一名只是来进行普通交易的客户吧?那给人的感觉会很像一个变态。”

    这倒也是。

    试想一下,一个平常只是和你保持着最基本交流的人,有一天突然凑到你耳边对你说他其实有各种先天性疾病,并且昨天出门买菜的时候还被车撞断了腿,现在用的是假腿和你对话,你会怎么反应?

    怜悯?同情?嘲笑?无所适从?

    不管哪种都不好。

    因为这种唐突展开的对话在交流中是完全的禁忌。

    “等等。”

    就在两人之间的对话刚刚准备收尾时,为首的昙光夜却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你发现什么了?”鸢尾砂糖小声问道。

    “不,你们注意听。”昙光夜摇了摇头。

    “听?”薄红槿皱了皱眉,但也并没有说些什么,只是站在原地,顺从着昙光夜的话语,竖起了耳朵。

    暗巷黑市的声音在耳边如同细碎的波浪,虽然密集,但并不算嘈杂。

    而在这波浪的排壑中,似乎有一道悠扬的乐音夹于其中。

    就像是……大海上的塞壬一样。(注:塞壬,希腊神话中的女海妖,歌声动人。)

    “的确有什么声音啊。”鸢尾砂糖也意识到了这乐音的出现,并四顾张望,想要找到这声音飘来的方位。

    “这是,德沃夏克e小调第九‘自新大陆’交响曲的第二乐章,而且是用钢琴弹奏出来的。”季寒叶的义眼转了转,“唔嗯……看你们的这个反应,也就是说,比起现在正在追踪的痕迹,你们更希望去探寻这乐音的起点吗?”

    “不,这倒不是……”昙光夜摇了摇头,试图表现出自己对这件事情并没有太多兴趣。

    “有何不可呢?”但季寒叶没有理会昙光夜,而是独自一人朝着前方迈出了脚步,“我能辨别出那声音的方向在何处,而且从目前来看,声音的来源和我们的目的也是一致的,所以你并不需要太多的顾虑。”

    这样说着,他的背影又远去了几分。

    昙光夜三人没有办法,只能跟了上去。

    ……

    灰色的墙壁上喷满了涂鸦。

    黑市贸易的声音渐渐远去,而钢琴的声音却愈发清晰了起来。

    但两条不同的路却岔成了分支,朝着不可视的地方蜿蜒而去。

    “是岔路。”昙光夜在夹角处停了下来,“老板该往哪儿走?”

    “唔嗯,这还真是难办啊。”季寒叶义眼的朝向时而往左时而往右,似乎是在对路径的拿捏摇摆不定。

    “钢琴声音的来源是左侧,而痕迹的导向是右侧,如果是让你们来选的话,会选择哪一侧呢?”然后,他这样说着,把问题重新抛还给了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