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陵见他脸色泛过戾气。
毕竟这个名字先前也有涉猎，是对他不利的人。
她点头，“对，你是不是认得对方？我怀疑他的目的就是针对你，就连你生母，也是他先找到的。”
季承衍松开了她，剑眉紧蹙，忙声问道：“他有没有对你如何？”
弗陵摇头：“没有。”
被他这一问问得怪怪的，他们这段时间的相处也有些莫名古怪。
季承衍说：“医生说她只剩下最后一个月左右的时间了，我这一个月想要陪着她走完最后一程。”
弗陵顿了一下，“这是应该的。”
“帮我回去带几件衣服过来。”他把钥匙给自己。
弗陵明显顿了一下，微微拧了下眉头。
这话未免说得有些过于亲密了，他有经纪人，让穆淮去带不是更正常？
还有，就你有钥匙？
我自己还是房东，想要这东西，一打一大把。
到底还是帮人回家里带了衣服过来，又见他没吃过饭，索性给他点了外卖。
他当时和穆淮在病房里小声地谈话，弗陵隐约听到好像是在说，他们俩又被拍到了。
不过弗陵已经没有闲情逸致来想这些了。
穆淮从病房里，见她靠坐在走廊道的椅子里坐着，走过去同她道：“你也跟了快半天了，先回去休息去。”
弗陵点点头，要走，但又顾忌着他们之前谈话的内容。
“干什么这样看着我？”穆淮见她不走，眉梢紧皱。
弗陵摇摇头，耸了下肩，原本许久难以出口的话还是忍不住想一吐为快。
“我跟他真的没什么关系的，你该澄清的就去澄清。”
穆淮瞟了他一记白眼：“鬼信，你们想瞒着也好，想公开也好，我又不是什么会吃了你们，说实话，你们到底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说出来，我也能及早想办法。”
弗陵无言以对。
······
事情正如穆淮之前所猜测到的差不多，网上的营销号多半是收了钱。
通篇稿件都是在说什么季承衍置亲生母亲不养，甚至有人夸大其词地说若不是警察强制要求，季承衍都不愿履行自己的赡养义务。
季承衍对此话题不曾在网上有任何解释，便连穆淮这个经纪人，这顿期间微博也是一片安谧。
网络的消息有真有假，网民也都有自己的鉴别能力，虽然不少稿件都在通篇黑季承衍，但多数人还是选择站队观望，不相信，不表态。
任凭谣言如何疯传，但季承衍始终都在医院里照顾病重母亲，有时即便是有私生在医院里拍到季承衍，只是看到他仓促地行走于病房和取药房之间。
医院里的医生和护士，有病人，也有病人家属，不是季承衍的粉丝，却也出来说亲眼看过季承衍和他母亲相处的画面，根本不像网络上谣传的那样不堪。
有人说是作秀，之前不养，现在被人曝光出来了才装成大孝子，但也有明智的粉丝搬出了多年前季承衍的一个采访。
在访谈中，当记者问及他父母工作时，季承衍是第一次在媒体坦诚过自己出生在一个并不怎么富裕的家庭，母亲在他未懂事的时候便已经缺席，父亲早逝，自己从小到大都是邻居帮忙养大的。
当初那个对季承衍有过一饭之恩的老邻居在听自己的孙女说起过网络关于季承衍的谣言，也自愿站出来说，为季承衍的人品做担保，甚至他如今住的房子，都是季承衍为了报答当年的一饭之恩为他置办的。
这些年虽然季承衍因为工作不可能经常回去看望曾经对他有过帮助的邻居，可但凡有任何需要想他提出，他都不会不管不顾。
就算网络上各种黑料依旧，但除了一味地黑之外，并不能找到足够的证据证明得了什么。
弗陵已是到了国外，因顾峯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将杜邵阳从监狱里捞了出来，拽着这人同妹妹一道去法国。
他这趟是一定要回去给妹妹翻案的。
刚下地便收到了季承衍的电话。
“下飞机了吗？”
“你要是早几分钟打过来，我现在应该在飞机上。”
季承衍问：“你吃饭了吗？”
弗陵正坐着车，边上坐着胆战心惊的杜邵阳，还有抻着下颌看好戏的顾峯。
他挑眉，“回啊，实话实话，看我干什么？”
弗陵只好回道，“回家就去吃。”
他又问：“身体还好吗？”
弗陵有时候总觉得他有点像老年人一样唠唠叨叨的，虽说不上烦啊，但总觉得他未免将自己想得太脆弱不堪一击了。
顾峯将耳朵凑了过来，若有所思的样子。
“当然，很好。”
“你们什么时候回来？”
弗陵抿了下唇，不知道该说什么，若这趟顺利的话，应该就结束任务，再寻个合适的契机离开。
至于回去，也没那个必要。
小尾巴的问题都安置好了。
季承衍长期提供七只猫的猫粮。
最让她心底担虑的是还是家里的房子。
好在顾峯请了专业的中介公司，代为管理。
她也没什么可以操心的。
顾峯见她迟迟不回，索性将电话给接回去。
“忙完了就回，你要没什么事的话，我挂了。”
将手机给挂断，手机扔回给妹妹。
弗陵无言以对。
把杜邵阳给塞到后备箱里，又催妹妹去车上。
“你这样合适吗？”
她说的是手机的事，顾峯却误会了。
“没什么合适不合适的，到了这里就是咱家地盘。”
“你回家，想好怎么对爸妈说了？”弗陵好笑不笑地瞥了他一眼。
顾峯猛地一顿，脸色始终不太好。
“我没想好。”
当初离家离得太仓促，这些年也一直没跟爸妈联系，不过是从妹妹这里知道爸妈的情况。
弗陵见他面色泛过一丝难看，笑说：“当初就跟你说过了，我自己带他回来就好，你偏要跟过来。”
顾峯沉了沉脸，“我只是现在还没混好，不敢回去看他们。”
弗陵轻耸下肩，知晓这许是出于男人的自尊心。
她只好说，“先住酒店吧，顺便，你把后面那个家伙看好。”
······
回去后，弗陵是独自一人回家的。
虽说父母很讶然，但明显可以从他们脸上的变化得知，这些年他们还是很想念那个不成器的孩子。
不过很快地，父母便将那段烦心事给抛开了。
专心致志给自己女儿准备了一桌子好吃的。
夜里回了房间，弗陵才明显记得在车上被顾峯给挂断的电话。
查询了国内的时间后，正想给对方打电话，不料季承衍倒是给自己发了微信过来。
问她到底睡了没，弗陵便拨了电话过去。
自己主动拨通，倒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季承衍似是知道她的尴尬，一直都在说话。
说起医院里的生老病死让他越发后惧。
说起生母这段期间断断续续的昏睡对自己全然没有任何记忆。
说有时候她还将自己当成医院里的护工。
还说外头的谣言纷纷都指责他是作秀。
弗陵想安慰他，但口张了张，又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他人之目，伤人无形，有时候别人的三言两语，便足以将人长久以往建设起来的信心击碎。
可季承衍始终不一样，他现在有多红就遭受过多少非议。
任何一个男人，都不会愿意将自己的伤口揭露在人前，何况像他这种平时就擅于隐忍的人。
狮子只会在暗地里舔舐自己的伤口而将凶狠和残暴露在人前。
······
隔日，父母又是一大早便准备了好多好吃的。
昨晚是弗陵点了菜。
不管吃不吃得完，她早就预谋好了。
寻思着父母出去了没人防备着她，便带了今剩菜剩饭，偷偷摸摸去了酒店。
顾峯果然还没醒。
杜邵阳已经是醒了，不过是被五花八绑给安在沙发上。
若是被不知道的人看见了，说不定是以为什么少儿不宜的画面。
杜邵阳唇舌嗫喏，微微抿着，似乎想说什么，但始终张不开口。
弗陵将窗帘拉开，可以看到酒店不远处的海面。
这个酒店是她故意挑选的，别人不清楚，但杜邵阳应该很能知道这个地方于她而言有什么意义。
望着不远处的海滩，深海在翻腾着，搅动着什么莫名的情绪，撞击在礁石上，发出呜呜的声响。
“我每天晚上都会梦见这里，曾经差点葬身鱼腹的地方，当初，你约我到这里来的时候，我还傻乎乎地信了。”
站在阳台边，双手扶着栏杆，弗陵觉得呼吸渐轻，有海风从脸上拂过，刮着甜猩海水的气息。
“可是现在一想想，大晚上的，谁还来看海啊？我当初为什么相信你......”
“对不起。”杜邵阳低低的嗓音忽然传出。
“哦，我想起来了。”弗陵又笑了。
“当初你因为被分手，即使是将自己的手稿给了傅海兰，她还是不愿给你复合，你说你有抑郁，想自杀，你来了这里，我二话不说就立马赶过来了，哪知道等着我的，却是傅海兰的毒手。”
杜邵阳不断地点着脑袋，不停地重复着。
“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
“......”
弗陵都有些无语了。
这声对不起要不是她找上门兴许都等不到这声迟来的道歉，推开房间门，往外走去，却见身后迟迟没有脚步声。
“出门走走。”
杜邵阳身子一紧，手不禁用紧了力道抓着车把：“你能不能，能不能放过我。”
弗陵颇觉好笑，微微歪着头朝他笑了，“闹事的，好像从来不是我，是你们一步步把我逼上绝路。”
被海风一吹，又灌进去了不少腥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