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显华紧紧地握住了周元的手.
一位病危的患者,连抓笔都有些吃力,居然还能有如此大的力量,这让周元再次感到了吃惊.
“要手术!”
吴显华的事情一下子变得:复杂了起来.
患者家属不希望手术,他们想要吴显华活下去.
而患者本人却有动手术的强烈意愿!原本几乎敲定姑息治疗的病例,再次变得:麻烦.
很快,急诊科这边再次召开了会议,而患者家属则是去了病房,与患者本人进行沟通.
喉科那边也来了医生进行会诊.
“不可能手术.
手术风险实在是太高了!”
喉科医生说道.
江晓琪仔细看完了病历本,也摇了摇头,神色为难道:“以他的病情严重程度,没有七八,,个小时,这场手术是拿不下来的,但是他的身体情况很差,先不说手术难度,这么长时间的手术,他能坚持下来吗”
其他几名医生沉默着点头.
他们同样觉得动手术不可行.
“这种手术不只是对患者本人风险高,对医生来说,风险也很高!万一手术失败了,家属来闹事怎么办”
“打个比方,做手术活六个月,不做手术也是活六个月,这要是手术失败了,家属医闹的几率很大!”
谈论持续了半个多小时,到最后,也没有一个好的结果.
就连手术方案,也是周元最初提出来的那一个——喉癌部分切除.
周元的诊断,判断,以及手术方案的选择,都是挑不出毛病的,大家在争论的点,无非是手术的意义不大,术后恢复不乐观,以及医闹的几率大.
周元叹了口气.
这么讨论下去怎么也不会有结果!他结束了回忆,默默地走向吴显华的病房.
他决定,把最终的选择权交给吴显华.
现在周元也很矛盾.
作为医生,他的想法和其他医生一样,不支持吴显华做这个手术.
他也是这么做的,反复和吴显华强调风险,强调术后恢复的不乐观.
然而,从个人的角度来说,周元很想挑战自己,挑战这一台手术!如果有一天,自己也和吴显华一样,面临同样的处境,周元其实是希望冒一次险的.
相比躺在病床上,没有尊严地度过余生,冒险去拼一次做回正常人的短暂机会,这很值得.
“如果他愿意冒险,我也愿意赌上我的声誉,为他冒一次险!”
周元推开了病房的门.
他本来以为病房内会争吵,然而里面却出奇地寂.
吴显华的子女,妻子都分别站在一地方,背对着彼此,似乎在撒气.
吴显华则是安静地的病床上,呆呆地望着远处的高楼大厦.
他的喉咙一动一动的,之前为他安置的金属喉管挤压在肉里面,看着分外令人觉得可怜.
“咚咚.”
周元敲了敲门.
众人的视线都看了过来,吴显华也强忍着疼痛,把脖子扭了过来.
发现来的是周元,吴显华黯淡无光的眼睛突然就有了身材,表情也兴奋了起来!在这个医院,所有人都没有把他当做一个有尊严的人来看!医生们考虑的是手术成功的可能性,考虑的是术后恢复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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些冰冷的数据.
自己的家人,也只是按照他们自己的想法,希望自己苟活下去,强迫自己接受他们的安排.
吴显华只有从周元这里,才能感觉到自己的意愿得到了重视!“呜呜!”
吴显华极力想发出声音,很快眼眶就湿润了.
周元快步走了上去,不用问他也能猜到他们讨论得并不和谐.
“先躺好,不然伤口会扩大!”
周元有些担忧道.
吴显华瞪大眼睛,指了指周元白大褂口袋里夹着的笔.
“你要写字”
周元把笔和纸给了吴显华,而后转头看向了三名家属.
“你们怎么决定的”
“做!”
“不能做手术!”
这三个人,意见再次出现了分歧.
周元有些诧异地望着吴显华的儿子.
他是唯一一个改变了主意,同意吴显华做手术的人.
“意见不统一,我们也没有办法动手术.
这么拖延下去,对患者本人更不好!”
周元叹了口气,只能这么说道.
他感觉到自己的衣服被扯了扯,是吴显华.
他已经写完了.
周元接过纸条,沉默地盯着看了几秒钟.
“我怕死,但我更怕躺在病床上浑浑噩噩死!”
周元不说话,把纸条给吴显华的儿子.
纸条在三名家属手里传递着.
病房里的气氛变得:无比凝重.
眨眼间,吴显华又写了一张纸,给了周元.
这一次不是几行字,而是一长串话.
“我以前是个话痨,但有这么多朋友,我从来不觉得孤独.
但自从得了喉癌之后,鼻子里就插上了胃管,进食靠胃管,一天分六次从鼻孔打进胃里面.
长长的管子从鼻子里直通到胃,每次换管子的时候我都疼得满脸通红!而且,因为难闻的气味,没有人敢靠近我.
我失去了所有的朋友,就连你们,虽然不说,我也知道你们也讨厌.
这种味道.
你们不知道我在病床上插满管子的时候是多么生不如死,更无法想象,当我知道自己不动手术,以后就要以这种状态度过我接下来的时光的时候,我内心有多么害怕,无助和痛苦!因为用现在这种样子活下去,对我来说,每时每刻都是一种煎熬!”
很久很久以后,吴显华再次紧紧地握住了周元的手.
周元一怔,他能感觉到这双手有多想把决定自己生死的强烈意愿传递给自己!他看了病床上的吴显华一眼,深深地吸了口气,望着吴显华的妻子说道:“如果是我,如果要靠呼吸机,靠满身的管子活下去,生命对我来说就是一种折磨.”
“呜呜”
吴显华的妻子情绪控制不住,不停地擦眼泪,低泣出声.
她用沙哑的嗓子说道:“医生,求您给他做手术,求您救他!”
病床上,吴显华满足地闭上了眼睛,露出了笑容.
几滴眼泪从他的眼角淌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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